《冰封的太阳》暖山晴

3、请补习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在走廊里荡出回音，林为佳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数学卷子上的抛物线仿佛在嘲笑她。补习班王老师敲着黑板强调："函数图像要先找顶点..."她低头看表，九点四十七分，窗外的雪已经积到窗台。

　　"小林啊，"王老师递来一沓习题，"这套卷子今晚做完，明天我检查步骤。"

　　林为佳接过卷子时打了个寒颤。走廊暖气管道坏了三天，补习教室的温度计指着零下五度。她哈着气往家走，校服口袋里的暖宝宝早就凉透了，经过小南湖时看见冰面上有簇幽蓝的光——蒋川正蹲在那里测冰层厚度，头灯的光晕里浮着细碎的雪粒。

　　他穿着件长长的羽绒服，在零下十几度的天气里呼出长长的白气。林为佳鬼使神差地往那边走了两步，又停住了。此刻的蒋川认真的测量着冰层，和平时生人勿近的他判若两人。

　　就在这时，蒋川突然转头，目光穿过飘散的寒气与她相遇。林为佳心脏漏跳一拍，慌乱举起手挥了挥，露出一个有点傻气的笑容。蒋川愣了一下，微微点头，然后起身离开了。
　　林为佳望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回到家，林为佳接着做着数学题，连续七天的补习毫无成效。林为佳趴在书桌前，第N次算错导数题时，突然发现草稿纸边缘有串陌生的数字。淡蓝色墨迹写着："f'(x)=2x-4，极值点x=2"，正是她卡了半小时的题解。

　　台灯把她的影子投在窗帘上。远处筒子楼某扇窗户亮着微光，隐约可见人影在玻璃上写公式，手指划过霜花的轨迹像流星。

　　窗外的雪下到第五天，玻璃上结着毛茸茸的冰花。林为佳盯着卷子上扭曲的函数图像，感觉自己的脑浆也冻成了混沌的糨糊。这已经是本周第四次补习，王老师身上的樟脑丸味道熏得她太阳穴直跳，可那些导数题依然像天书。

　　"老师，"她终于忍不住举手，"能再讲一遍吗？"

　　王老师推了推眼镜，镜片在节能灯下泛着冷光："上个月就讲过，现在高三了还..."话音被突然炸响的放学铃切断。林为佳看着他在卷子上龙飞凤舞地批注"态度不端正"，突然想起蒋川解题时行云流水的步骤——那个永远坐在教室最后排的男生，此刻大概又在冰面上测量厚度。

　　收拾书包时，一张淡蓝便签从《五三》里滑出来。上面用瘦金体写着："泰勒展开式记忆口诀：正弦余弦交替来，指数对数排排坐。"字迹锋利得能划破纸面。林为佳把便签塞进笔袋，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发现神秘笔记了。

　　雪地靴踩在结冰的路面上发出脆响。经过小南湖时，林为佳看见冰场警戒线外晃动着幽蓝的光点——蒋川果然蹲在那里，头灯的光晕里浮着细雪，他正用游标卡尺测量冰层裂纹的宽度。羽绒服袖口滑落时，露出缠着纱布的手腕，在雪光中白得刺眼。

　　"喂！"林为佳喊了一声。蒋川猛然回头，冰镐"当啷"掉在冰面上，裂纹蛛网般从他脚下绽开。她看见他踉跄后退时后背撞上枯柳，树梢的积雪簌簌落在肩头。

　　"不要过来。"他的声音比冰还冷，弯腰捡工具时露出后颈的医用胶布。林为佳想起上周生物课撞见他换药，那些纵横交错的疤痕像封印着某个黑暗的童话。

　　次日清晨的数学课，王老师把月考卷摔在讲台上。"林为佳，"粉笔头精准击中她课桌，"语文136，数学你就给我靠36！"教室里响起压抑的笑声，她感觉后颈发烫，余光瞥见蒋川的钢笔在草稿纸上画出复杂的应力曲线。

　　午休林为佳和朋友吃完饭回到教室，发现课桌上多了本《高等数学精要》，翻开扉页有行小字："每晚八点看窗外。"

　　那天夜里，林为佳在台灯下拆开第十三个暖宝宝。对面筒子楼三层的窗户突然亮起，霜花覆盖的玻璃上浮现出晃动的光斑。她推开窗，寒风卷着雪片扑进来，看见蒋川正在结冰的窗棂上书写公式。他食指缠着纱布，指尖蘸碘酒在玻璃上画出荧光蓝的轨迹。

　　"复合函数求导要分层。"他的影子被台灯投在窗帘上，像皮影戏里的剪影，"先外层再内层，像剥洋葱。"

　　林为佳慌忙抓起草稿纸。那些困扰她数周的符号突然有了生命，在碘酒绘制的光路中跳起圆舞曲。蒋川的笔迹在低温下迅速凝结，他不得不用掌心焐化冰花，玻璃上留下雾蒙蒙的手印。

　　"为什么帮我补习？"她对着窗户喊。对面的人影顿了顿，在玻璃上画出雪花的六边形结构："冰晶在-15℃时呈现板状结晶，这个温度下冰层承载力..."

　　话题又被巧妙避开。林为佳望着他睫毛上的霜花，突然发现那些冰裂纹公式里藏着摩尔斯电码的节奏。当蒋川写下第七个拉格朗日方程时，筒子楼传来摔门声，他像受惊的夜枭般倏地关灯，留她在黑暗中对着渐渐消融的荧光公式发呆。

　　周五的补习班格外寒冷。王老师呵着白气讲解错题，林为佳的视线却黏在窗外——蒋川正在对面教学楼顶调试天文望远镜，镜头反射着雪光像坠落的星星。他忽然转头望向这里，两人隔着五十米风雪对视的瞬间，王老师的三角板"啪"地敲在她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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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什么这么入神？好好听。”

　　放学后林为佳猛地站起，椅子在瓷砖上刮出刺耳声响，抱着书包冲进风雪里。教学楼的感应灯随着脚步声次第亮起，她在顶楼找到蜷缩在望远镜后的蒋川时，他正在往手臂上注射透明药剂，针管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胰岛素？"她脱口而出。

　　"镇静剂。"蒋川拉下衣袖的力道扯破了针眼，血珠渗进毛衣纹理，"小时候在急诊室...留下的后遗症。"他指着太阳穴，"这里总听见玻璃碎裂的声音。"

　　雪越下越大，吞没了远处补习班的灯光。蒋川突然抓起她的手，在结霜的栏杆上写下冰凉的公式："这个题型要换元积分，令t=√x..."他的指尖在发抖，字迹却依然锋利如刀。林为佳感觉那些数字顺着皮肤渗进血管，在心脏处融化成暖流。

　　当保安的手电筒光束扫过来时，他们正头碰头研究数学变式。蒋川突然把她推进观测台的阴影里，温热的鼻息扑在她结冰的刘海上："明天开始，每天六点冰场见。"

　　他翻过栏杆消失在天台边缘，像只融入夜色的黑猫。林为佳摸着栏杆上未化的公式。

作者有话说

　　[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