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居一栋楼》雪洲

79、无趣

　　公交车缓慢行驶，她们终于到了汽车站。

　　好在她们上车比较早，有位置。

　　坐到后面，上车的人越来越多，都是和赵娟一样出来打工的农民工，他们要赶在过年前回家。

　　大包小包的东西堆满公交车的整个过道，陈安发现，赵娟的那种类型的背包好多人都拥有，算是这个年代的流行款了。

　　容量大又方便，既可以背着又能够用手拉着走。

　　在下车的时候，她们坐在后面，光等其他人下车就等了三分钟。

　　可见乘客们带得东西何其多，相较于他们，赵娟带得都算少。

　　陈安看见，有些人还带了锅回去，电饭锅，铁锅等等，真的震惊到她了。

　　农民工有些搞建筑的，哪里需要人他们就往哪里去，为了赚钱，天南地北都走过。

　　回家过年之后，可能下一个地方就不会再在这个地方做工。

　　这些都是很常见的，只能说陈安见得少。

　　终于等到所有人下车，赵娟借助公交车下车的梯子把背包背起。

　　“走，我们找个好点儿的地方吃饭。”

　　赵娟是这样想的：她们的最后一顿饭，要吃好点。

　　结果车站旁边一溜烟儿的都是面馆。

　　看到这些，赵娟嘴上有些抱怨：“怎么都是些苍蝇馆子，一点都没有格调。”她有些嫌弃，早知道还不如中午在家里好好做一顿大餐。

　　“怎么？你还想带我去吃西餐啊？”陈安这样调侃她。

　　“快进去吧！等会儿连凳子都没有。”车站里人来人往，外面的餐馆异常火爆。

　　来坐客车的都是为了省钱才搭乘这种又慢又不舒服的交通工具，肯定没有多富有。

　　根据受众定位这里当然不会出现什么高档的餐厅。

　　找到位置坐好，桌子上面还有上一个顾客吃剩下的面汤和脏的卫生纸。

　　“老板，快点把这桌子收拾一下。”

　　“好嘞好嘞！”老板只一个劲儿答应，也不见来收拾。

　　真是太糟糕了，她们的最后一餐。

　　草草吃完，她们一起进了站。

　　这个时候的汽车站，不像陈安时代的车站，没有严格控制进出，黑压压的一片一拥而上，陈安紧贴在在赵娟后面就进入了车站里面。

　　候车厅很小，大概三个教室那般大小。

　　里面的椅子座无虚席，很多人就靠着墙坐着，手里还拿着包子馒头啃；还有些人围坐在一圈斗地主，旁边还有人在观看，忽略掉旁边的行李，仿佛他们不是在这里等车，而是找了个好地方娱乐休息。

　　“车来了！车来了！”不知是谁大吼了一声，娱乐的人群立刻丢掉手中的牌，背上行李快速地去抢夺位置。

　　就算是刚才一起玩的很愉快的人，他们也不会让任何位置。

　　回家是在场所有人共同的心愿，一但跑慢了，早点回家的期望就会落空。

　　即使他们都买了车票，但车次是流动的，抢车上为数不多的位置必须要分秒必争。

　　赵娟不跟这些人同路，她向车站的工作人员打听车次信息，得知车还在路上，大概还有两个多小时才到得了，她便放心了。

　　“安安，你在这里守着，我去一趟厕所。”转身的时候还不忘再次叮嘱她：“一定要守好哦，这里扒手多。”

　　看着赵娟如此谨慎，陈安肯定她一定着过道儿。

　　她笑了笑，“放心吧！我一定看好。”

　　然而，不过一会儿，陈安就被啪啪打脸。

　　一个扒手盯上了她，她丝毫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

　　那个扒手是一位中年女性，满脸的沧桑就是一个勤劳的农村妇女，她伪装的憔悴神情让人毫无防备心理，陈安就这样上当受骗。

　　中年妇女来向她问路，焦急的样子成功地博得了陈安的同情心。

　　她耐心地说出妇女的目的地该怎么走，怎么看路标，说的可投入了，完全没有发现女人背在后面的手握着一截小刀片，正在划开她的口袋。

　　如果仔细观察的话，陈安就会发现这里这么多的人，妇女在一排人当中精确地走到了她的面前。

　　年轻的小姑娘最容易上当受骗，是盗窃团伙的首要目标人群。

　　从陈安站在那里，她就已经被锁定了。

　　女人与生俱来的同情心是扒手得手的制胜法宝，他们针对这一群体作案十次有九次都会成功。

　　陈安也成了受害人之一，不过庆幸的是，陈安的兜里没有几个钱，她全身上下就只有十块，还是零零散散的几毛几块混合着。

　　中年妇女感受到厚厚一沓钱心里还在暗自高兴今天又捞着个大的。

　　突然，一只粗壮的大手抓住了女人正在行窃的那一只手，“终于抓到你们了！”

　　陈安被这一声大吼吓一跳，她看着人高马大极其壮硕，还怀疑这是女人家暴的老公，她的正义感爆发正要挡在女人前面，男人察觉到陈安的意图，一脸凶狠地看着她，随后从衣服口袋掏出证件，“我是警察！”

　　因为长相，男人执行任务的时候经常被误解为坏人。

　　穿上警服别人只觉得他很有威严，一但便衣行动，他就像个杀人犯法的。

　　有热闹看，周围围上来一大堆人。

　　那中年妇女被警察戴上了手铐，完全没有逃脱的余地，而后男人面向陈安：“女士，请跟我到车站派出所做一下笔录。”

　　陈安还是处于懵逼当中，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差点连身上最后一点钱都被偷了。

　　“让一让”

　　“谢谢”

　　“麻烦让一让”

　　赵娟出了厕所，就看见她放行李的地方被人群围了起来，心中暗感不妙，她连忙挤了进去。

　　看见陈安面前有一个男人，正在“不怀好意”地看着陈安，手里还掌掴着一个脆弱的女人，她火冒三丈，认为陈安一定是被欺负了。

　　“你他么谁啊？给老子滚开！”气势逼人。

　　警察无奈，看着赵娟紧紧护着陈安，他知道她们是一起的，再一次亮出警察证，“我是警察，我现在正在执行任务。”

　　“您的...”警察斟酌了一下语言，“您的妹妹刚才遭遇了扒手，现在我要带她回派出所做笔录。”

　　原来是这样，“我跟你们一起。”

　　“对了，派出所离这里有多远啊？我怕赶不上车。”

　　“没事，不远。”

　　正如男人所说，他们步行七八分钟就到了，而案情简单，笔录十几分钟就完成了，全程不到半个小时。

　　出了派出所，赵娟忍不住又拍了陈安的脑袋：“幸好这次有民警帮助，不然你被骗了还要帮别人数钱。”

　　赵娟恨铁不成钢，平时陈安不是挺精明的吗？说完又戳了戳她的脑门。

　　“你在生活中真的好笨啊！陈安。”

　　“没有我你该怎么办？”

　　陈安想说，她以后也不怕这些，她都没有以后。

　　......

　　漫长的等车时间结束，一辆大巴缓缓驶来。

　　和刚才一样，有人大吼“车来了！”一堆人簇拥而上，把车里的检票员挤得无法动弹。

　　她扯着喇叭喊：“人够了，人够了，剩下的人等下一班车。”哪还有人听。

　　赵娟和陈安分工明确，陈安负责挤上车占位置，赵娟负责在车箱放行李，两个人比单枪匹马好得多，陈安还幸运地占到了靠窗户的位置。

　　一顿慌乱之后，接着就是大巴车发动机响起的声音，司机吼道：“快系好安全带，马上要出发啦！”

　　赵娟这时也处理好一切正跟检票员沟通。

　　检票员拦着不让赵娟上去，“上面人都坐满了，你等下一班车哈。”

　　赵娟赶忙解释：“我喊别人帮我占的位置。”她冲里面喊了陈安的名字，陈安应答，检票员才把赵娟带到位置，顺便把陈安请下来。

　　“安安，你以后来找我好不好，我家就在大山村，那里有一颗几百年历史的老槐树，你去了就能看见，我家就是槐树底下第一户人家。”

　　“你一定要来找我啊！”

　　陈安违心地回了一句“好”，就被检票催促快点下车。

　　大巴启动了，靠着车窗的赵娟给陈安疯狂地挥手示意，可惜车窗不能打开，陈安听不见赵娟说话，可透过透明的窗户，陈安看见赵娟流泪了。

　　她抿起嘴角，克制地举起右手小幅度地挥手。

　　陈安是一个内敛的人，她做不到像赵娟那样外放，可她的心里对这段感情非常珍视。

　　离别的悲伤，她习惯性地压抑，再在某一个深夜返还给自己。

　　车都开出好几米了，赵娟还贴在窗户上大幅度挥手，车上的司机忍不住提醒：“靠窗户的那位乘客，请你不要那么激动，系好安全带。”

　　站台上还有一些人没抢到位置，在张望下一班车，他们的眼里满是羡慕刚才坐车走的人，羡慕他们能早点回家陪伴家人。

　　当工作人员说下一班车还要等一个多小时的时候，一些人舍不得离开站台，唯恐下一次也赶不上趟儿。

　　陈安作为一个旁观者，她也停留在了这里，仔细观察他们的所作所为，有失落躲在垃圾堆旁边抽烟的；有表面轻松地说道“还是等下一班车吧，才一个小时就等到了”，实际眼神时不时地观察车子的动向；也有干脆找个空点的地方睡一觉的......

　　她一个觉得人生了无生趣的人，有时也会放慢脚步去品味别人人生的一段故事。

　　了解之后，再一次坚定自己的想法：人生果然是无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