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居一栋楼》雪洲

78、分别

　　分别的日子总是来得很快。

　　天还没亮，赵娟就起来收拾东西。

　　下午的车，早上五六点钟就起了好像是他们这一辈人的惯例。

　　灯一开，晃醒了陈安。

　　“现在还早，你还可以睡会儿。”赵娟趴在陈安耳边贴心地说道。

　　“不用了，你起床了我睡不着。”

　　倏忽，窗户被一阵风肆虐，狂风大作。

　　紧随其后的是，大雨打在玻璃上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下大雨了，快去天台收衣服！”这雨来得让人防不胜防。

　　赵娟第一时间想起了陈安还没有晾干的衣服。

　　陈安趴在床边，打了个哈欠，姿态格外慵懒，然后漫不经心地说道：“算了吧，都打湿了。”

　　“你……”怎么这么懒。

　　打湿了赵娟也要上去收衣服，她拿起旁边的纸板，等会儿上去她用来顶在头上遮雨。

　　她快速地跑出门，陈安在后面喊她她也没有听见。

　　赵娟图方便就拿个纸板遮雨，陈安立马下床，快速穿上拖鞋。

　　房间这几天赵娟在整理，她忘了伞放在哪里了，凭着直觉陈安在柜子里成功地找到了。

　　鹏海市的冬天很少下雨的，更别说像这样的倾盆大雨。

　　陈安努力追赶赵娟的步伐，她穿着拖鞋在楼梯上啪嗒啪嗒的响。

　　很快，她也上了天台。

　　放眼望去，黑蒙蒙的一片。

　　本来天都没亮，再加上下雨，天空的乌云覆盖住一切，月亮躲在后面休息。

　　雨势很猛烈，顷刻之间就将悬挂在外面的衣服打湿。

　　她们上来收衣服真的没有这个必要。

　　打开伞，摸黑前往她晾衣服的地方，天台就那么大，虽然看不见，找到人还是很容易的。

　　“我来了。”雨声太大，遮掩了陈安的脚步声，给赵娟吓一大跳。

　　她害怕，这里毕竟死过人。

　　“吓死我了。”

　　“你上来干嘛？”

　　“上来给你打伞，你那个小纸板根本遮不住。”

　　两人在雨中大吼才能听到对方的声音。

　　赵娟躲进陈安伞下，冲着她说道：“衣服都收完了，我们快下去。”

　　“好。”

　　眼前的她全身都被打湿了，纸木板被雨淋得软趴趴的早已丧失了遮雨的作用。

　　赵娟把湿衣服全都搭在自己的手臂上。

　　“你不冷吗？给我拿。”陈安看着她的手指泛白，明显被冻得不轻。

　　湿漉漉的衣服压在上面传来的寒意让赵娟全身冷颤。

　　“湿都湿了，快回去吧。”

　　赵娟避开了陈安，不让她拿。

　　回到室内。

　　“你快去换衣服，我给你烧热水洗澡。”

　　“不用这么麻烦，我拿毛巾擦干净就可以了。”

　　“不行，感冒了怎么办？你还要坐二十几个小时回家。”

　　说完陈安把她强制推进浴室。

　　“那我衣服还没有拿呢！”赵娟拍了一下陈安的头，“做事不可以毛毛躁躁。”

　　赵娟还反倒教训起自己来了，也不知道刚才是谁不想洗澡？

　　这场大雨下得极为漫长。

　　陈安听到别人也在议论这场雨。

　　“是台风吧？”

　　“这个季节怎么可能会有台风？”

　　“那为什么下这么大的雨，真是活久见。”

　　“鬼知道！下雨天好睡觉。”

　　“去你的，今天不去上班？”

　　“命重要，这么大的风，我可不敢出去。老婆快来和我一起睡觉。”

　　“死样！”

　　后面的陈安也不好意思再听下去。

　　“你出来了。”

　　转过头，陈安看见赵娟已经从浴室里出来，头上还用毛巾在擦干。

　　“你下午的车，现在又不能出去，要不再睡会儿？”现在也才七点不到。

　　“万一睡过头了怎么办？从这里到车站还有一个多小时嘞！”

　　“不怕，闹钟订着呢！”

　　赵娟有所松动。

　　陈安朝她招了招手，“过来，我帮你把头发擦干。”

　　她的动作极为温柔，弄得赵娟头皮痒痒的。

　　“你没吃饭啊？”简单的调侃。

　　“我这不是怕弄疼你嘛！”陈安可委屈了。

　　“又不是给我梳头发，不痛，你放心擦。”

　　有了这句话做保证，陈安下手还是很轻。

　　“算了，还是我自己来。”

　　赵娟一顿麻利地操作，头发干了不少，可真正擦干还是需要时间的。

　　她把头发披着，横躺在床上。发丝垂落，快要接触到地面。

　　陈安提议道：“你可以把头发用毛巾包着的。”

　　赵娟立即反驳：“这样不好，会臭。”

　　“你也快上来，我要抱着你睡觉。”赵娟一动，发丝贴在她的手臂上，留下一道水痕。

　　陈安转身去浴室拿来自己干净的毛巾，垫在赵娟的头下面，这样可以让她再缩进来一点，不至于伸出去头发粘在地上。

　　某一刻，陈安与赵娟眼神相触，也只停留一瞬间，一个转头躲避，一个选择闭眼无视。

　　做好这些，她也上床了。

　　正当陈安躺下的时候，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她转向赵娟，发出疑问：“你笑什么？”

　　“我笑你害羞地红了脸！”

　　这句话让陈安的脸又爆红了一圈。

　　“胡说。”

　　说完大幅度转身，以背部面对赵娟。两人之间有着五分米的距离。

　　赵娟大手一拉，把陈安揽进怀里。

　　“乖乖别生气了。”

　　经过这段时间相处，赵娟变得很会哄小孩子。

　　陈安没有回答，当赵娟以为她还在生气的时候，轻微的呼噜声传来。

　　原来陈安睡着了。

　　她不知道，陈安一晚上没睡。

　　离别像密密麻麻的针，同时刺入她的心脏，搅得她不得安生。

　　清晨，她的身体终于熬不住夜，即将睡着的时候，赵娟起床了。

　　她也不好意思继续睡下去。

　　万一赵娟悄无声息地走了怎么办？她还想陪她一起去车站。

　　陈安见识过，上一辈人如果要出远门，会提前好久就到车站候车。

　　她想，赵娟也是这样打算的，不然也不会五点多就起床。

　　自己一定要紧随其后跟着赵娟，她想感受在站台送人的滋味。

　　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雨，打乱了她们的步伐。

　　一切归于平静。

　　恼人的闹钟声音在此刻显得格外突兀刺耳。

　　“安安，你的闹钟响了，快去关掉。”

　　赵娟无意识地拍着陈安上面的被子，催促她赶紧关掉烦人的东西。

　　陈安推脱，“你去。”

　　“哼！”赵娟一头扎进了被窝，她什么时候也学会了陈安的招数。

　　无奈，还是陈安去关了闹钟。

　　转过头看着赵娟像仓鼠一样窝在被子眷恋温暖的空间，她起了逗弄的心思。

　　回到床上，陈安开始行动，她小心翼翼地接近赵娟，把被子掀开一角。

　　冷空气进入，赵娟半梦半醒。

　　而后，她的耳边传来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再不起床就赶不上汽车啰！”这句话如同魔咒一般催醒了赵娟。

　　她立刻清醒，赶忙起身穿衣服，手忙脚乱地如同在拙劣地演出一支舞蹈。

　　期间还不忘崩溃地大叫道：“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她真的以为自己快要赶不上趟了。不仅车票浪费了，她还不能及时回家过年。

　　陈安手撑着下巴，兴致盎然地看着慌乱的陈娟，“骗你的，现在才十一点钟。”

　　赵娟刚才急得都要哭了，原来是陈安在捉弄她，她气不过一把将还没有穿上的裤子精准扔到陈安的头上。

　　还是不解气！

　　“坏蛋！”赵娟又重重拍了陈安一脑门，疼得陈安龇牙咧嘴的。

　　她委屈了，“睡之前不是你让我喊你的嘛！”

　　“我让你喊我起床不是让你把我吓醒。”

　　“这样多有效啊，你一秒钟就起来了。”简直就是强词夺理。

　　赵娟长叹一口气，“现在也不早了，你也赶紧起来吧！”

　　“好的。”陈安也时候该离开温暖的被窝，再赖下去，她怕赵娟报复她直接把自己拖到地下。

　　识时务者为俊杰。

　　麻溜地下床，她们打算去车站附近吃午饭。

　　她们买的许多东西被塞进老大一个背包里，这个背包被撑得长一米多，下面还有轮子，怪不得之前赵娟有这个底气把东西都带回家。

　　“我来背吧。”

　　“小瘦子逞什么能！”陈安的一句好意被赵娟不留情面地怼回来了。

　　这个背包的重量有六七十斤的重量，赵娟背着腿都在发抖，更别说是陈安，背不背得起都是个问题。

　　十一点钟的公交车人还是很少的，恐怕再过个一二十分钟，这里就人满为患了。

　　她们成功地坐上了位置，并且识趣地往后面坐。

　　外面还在下雨，不过是雨势变小了，和早晨的瓢泼大雨相比简直是大巫见小巫。

　　公交车的窗户是可以打开的，陈安悄悄开了一条小缝儿。

　　雨丝钻进来，飘在陈安脸上，她享受这份自然的抚摸，好像在告诉她总有人会来爱她。

　　在这个平常的日子，分别也是很平常的。

　　它就像面前的毛毛雨，只不过飘到了陈安的心里。

　　面对分别，这一整天，陈安都表现得很平淡。

　　她的眼里没有流露出任何的眷恋，就像是出趟门倒垃圾般稀疏平常。

　　公交车走走停停，里面的人上上下下。

　　这些都是世间常态。

　　陈安关上车窗，靠在玻璃上，然后闭上眼睛，来到了冥想时刻。

　　内心世界里，她在一遍遍说服自己压抑情绪，要接受离别。

　　长久的克制，让陈安的内心格外丰满，这也是她用来自洽的一种方式。

　　睁开眼睛，又是一番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