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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醒来 ...

  •   头痛,像是被钝器反复敲打过,又像是宿醉未醒的沉重。

      江月在一片纯白中缓缓睁开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天花板,白得有些刺眼。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清冽,却也带着一丝冰冷的疏离感。

      这里是……哪里?

      她动了动手指,指尖传来轻微的拉扯感,低头一看,手背上贴着胶布,连着一根细细的透明软管,液体正一滴一滴,缓慢而规律地注入她的身体。

      医院?

      为什么会在医院?

      记忆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剜去了一块,只留下模糊的边缘和巨大的空白。她努力地回想,脑海中却只有一片混沌的雾气,无论怎么用力,都无法穿透。

      我是谁?

      这个念头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层层涟漪,带来了更深的恐慌。她下意识地想坐起身,动作牵扯到头部的痛处,让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又无力地躺了回去。

      “别乱动。”

      一个温和而略带沙哑的男声在床边响起。

      江月循声望去,视线里出现了一个男人。

      他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干净的浅灰色休闲外套,身形清瘦挺拔。他的五官不算顶顶出挑,组合在一起却很舒服,尤其是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此刻正带着关切望着她,像是一汪沉静的湖水,莫名地让人心安。

      他是谁?认识我吗?

      无数疑问盘旋在心头,江月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厉害,发出的声音比蚊子哼哼也大不了多少:“水……”

      男人立刻会意,转身拿起桌上的水杯,小心地扶起她的头,将吸管凑到她唇边。

      温热的水流滋润了干涸的喉咙,稍微缓解了身体的不适,但心头的茫然和恐惧却丝毫未减。

      “谢谢。”她轻声道,声音依旧有些虚弱。

      男人放下水杯,替她掖了掖被角,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感觉怎么样?头还很痛吗?”

      “有点……”江月迟疑着,看着他清澈的眼眸,鼓起勇气问道,“请问……你是谁?我……又是谁?这里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一连串的问题抛出,男人的眼神似乎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抓不住,随即又恢复了平静的温和。

      他沉默了几秒,像是在斟酌词句,然后才缓缓开口:“你叫江月。我叫周屿,是你的……朋友。”

      朋友?江月在心底默默咀嚼着这个词,却感觉不到丝毫熟悉。

      周屿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继续解释道:“你出了点意外,车祸,伤到了头部,所以……暂时失去了一些记忆。这里是市中心医院,你已经昏迷两天了。”

      车祸?失忆?

      这两个词像重磅炸弹,在江月空白的脑海里炸开。难怪……难怪什么都想不起来。

      巨大的恐慌再次袭来,她脸色煞白,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身下的床单。什么都不记得,就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被抛入了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唯一能抓住的,似乎只有眼前这个自称是她“朋友”的男人。

      “那我……我的家人呢?”她急切地追问,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周屿的目光微微垂下,避开了她的视线,声音低了几分:“叔叔阿姨……暂时联系不上。你别担心,我会照顾你的。”

      他的语气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但那转瞬即逝的躲闪,却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了江月敏感的心上。

      是联系不上,还是……根本就没有?

      一个可怕的念头冒了出来,让她不敢再深想下去。

      病房里一时陷入了沉默,只有仪器运作的轻微声响。

      江月有些无措地环顾四周,这个单人病房看起来很高级,设施齐全,窗明几净,窗外是城市的高楼大厦。这一切都昭示着,她原本的生活,或许并不普通。

      可她现在,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我……能看看我自己吗?”她小声请求道。镜子,她需要一面镜子,看看这张脸,是否也能唤起一丝丝的记忆。

      周屿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当然。”

      他扶着江月慢慢坐起身,又体贴地在她身后垫了两个枕头,然后转身去洗手间拿了一面干净的便携化妆镜过来。

      镜子被递到眼前。

      江月深吸一口气,缓缓抬眼。

      镜中映出一张极其漂亮的脸。

      标准的鹅蛋脸,皮肤白皙细腻得如同上好的羊脂玉,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最惊艳的是那双眼睛,眼型是极美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瞳仁是纯粹的墨黑,此刻因为失忆和病痛,褪去了可能存在的妩媚或凌厉,显得有些茫然无辜,却依旧难掩其惊心动魄的美丽。

      这张脸……是我的?

      江月看着镜中的自己,陌生感如同潮水般涌来。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镜面,冰冷的触感传来,提醒她这不是梦。

      这张脸美得太有攻击性,太张扬,和她此刻内心的惶恐、茫然格格不入。她无法想象,拥有这样一张脸的人,会是什么样的性格,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她又仔细看了看,发现自己虽然穿着宽大的病号服,素面朝天,但隐约能看出精致的骨相和优越的底子。手腕纤细,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净圆润,透着淡淡的粉色。

      不像是个普通人。

      “我以前……是什么样的人?”她喃喃地问,与其说是在问周屿,不如说是在问自己。

      周屿沉默地站在一旁,看着她脸上毫不掩饰的迷茫和脆弱,眼神复杂。他拿过她手中的镜子,放回原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你很好,江月。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其他的事情,我们慢慢来,好吗?”

      他的语气像是在哄一个不安的孩子。

      江月知道,他一定隐瞒了什么。但此刻,除了相信他,她别无选择。

      “嗯。”她轻轻点了点头,重新躺下,闭上了眼睛,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接下来的几天,周屿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病床前。

      他照顾得无微不至,喂她吃饭喝水,陪她说话解闷,在她头痛难忍时,会笨拙却认真地帮她按摩太阳穴。

      他对她很好,好得……有些过于小心翼翼了。

      就好像,她是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又好像,她是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危险品。

      江月能感觉到,他对她,不仅仅是“朋友”那么简单。那双沉静的眼眸深处,似乎藏着很深很深的情愫,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痛苦和挣扎。

      她开始依赖他,习惯了他的存在。他是她在这个陌生世界里,唯一的光和浮木。

      一周后,医生检查确认江月恢复得不错,可以出院了。

      周屿替她办好了所有手续,收拾好简单的行李——大部分是这几天新买的衣物和日用品。至于她送来医院时穿的衣服和随身物品,周屿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当时情况紧急,没顾得上”。

      江月心中疑惑,却没有追问。她隐隐觉得,那些属于“过去”的东西,可能藏着她暂时无法承受的秘密。

      离开医院,坐上周屿那辆看起来很低调但内饰精致的黑色轿车,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江月心中既有对新生活的期待,也有一丝不安。

      “我们……去哪里?”

      “回家。”周屿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声音平静,“我给你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方便你休养。”

      不是“你的家”,而是“一个安静的地方”。

      江月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细节,心头的不安又加重了几分。

      车子最终驶入了一个环境清幽的高档小区,停在一栋公寓楼下。

      周屿带着她走进的公寓,是一套装修简约舒适的两居室。屋子被打扫得一尘不染,生活用品一应俱全,甚至冰箱里都塞满了新鲜的食材。

      “你暂时住在这里,我就住在隔壁,有事随时可以找我。”周屿放下行李,带着她大概看了一下房间布局。

      这个安排很周到,既方便照顾,又保留了一定的私人空间。

      江月站在客厅中央,看着窗外翠绿的树木和楼下的小花园,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也许,她可以暂时忘掉那些想不起来的过去,在这里,重新开始。

      然而,平静的生活并未持续太久。

      就在她出院后的第三天下午,门铃突然响了。

      江月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这几天她恶补了不少常识和剧集,试图找回一点与世界的连接感。听到门铃声,她有些疑惑,周屿有钥匙,应该不会按门铃。

      是谁?

      她走到门后,通过猫眼往外看。

      门外站着一个男人。

      男人穿着一身剪裁考究的深灰色西装,身形高大挺拔,即使隔着猫眼,也能感受到那迫人的气场。他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深邃的眉眼。五官极其英俊,却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硬和傲慢。

      他似乎有些不耐烦,又按了一下门铃,力道比之前重了几分。

      江月的心跳没来由地漏了一拍。

      这个人……她不认识。

      但心底深处,却有一个模糊的声音在尖叫,带着极致的厌恶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不敢开门。

      而就在这时,隔壁的门开了,周屿快步走了出来,挡在了她的门前。

      “顾总,您怎么来了?”周屿的声音依旧温和,却比平时多了几分警惕和疏离,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

      被称作“顾总”的男人,那双锐利的眼睛扫过周屿,又越过他的肩膀,似乎想看清屋内的情形,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质问和嘲讽:“周屿?她人呢?听说她出车祸失忆了?呵,江月又在玩什么新花样?”

      他的声音低沉磁性,却冰冷刺骨。

      “江月”两个字从他口中吐出,带着一种复杂难言的意味,让门后的江月浑身一僵。

      这个男人,认识她!而且,听他的语气,他们过去的关系似乎……非常糟糕。

      周屿挺直了背脊,语气坚定:“顾总,江月身体不适,需要静养,不方便见客。”

      “不方便?”顾言之冷笑一声,上前一步,逼近周屿,强大的压迫感几乎让人喘不过气,“周屿,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拦我?让她出来!我倒要看看,她演这出失忆的戏码,是想躲谁,还是……想勾引谁?”

      刻薄的话语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向门后。

      江月脸色瞬间惨白,手脚冰凉。

      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句“江月又在玩什么新花样”和“想勾引谁”在疯狂回荡。

      玩弄?勾引?

      原来,过去的她,是这样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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