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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十一年前梦一场(终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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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崖余篇)
那一年,金兵南下,烽火烧过了大片土地。徽钦二帝俱被金兵虏获,一路押解北上。三千后宫莺燕,一路向北。
那些不堪的记忆却渐渐模糊了。又是一年的春日,却是那人间天堂的杭州。
那曾经的九王爷而今的高宗皇帝仍是建了那宋的国家,治理之下,倒是一片富饶。却还是不一样了啊,冬日在没有了那傲雪寒梅,夏日的白莲也柔了几分,淡了几分。
那一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长,许是少了那些白雪皑皑的日子,连绵的阴雨实在是恼人。又许是,少了那个翻窗而入,硬是要讨一杯茶,送一枝梅的人。
却也还是过去了。
西湖畔的雷锋寺,熙熙攘攘的人群蔓延不绝。纵然是偏安一方,到底还是守住了一片生活安逸。成崖余突然想到了那年的大相国寺。
似乎那个时候开始,他们就走了两条不一样的路。
为什么还是会想到他呢,明明,就该死了的人,却希望他依然活着。决战结束之后,所有人都略略松了一口气,只想着如何守住半壁江山。
灭了金兵的想法太过于奢望的可笑,到了那个地步,也只能退居江南。
只是,到了江南之后,便没有四大名捕了。他,他们,都离开了朝堂。二师弟和三师弟仍在江湖中,他也应当在吧,谁说过的,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江湖么,他到底是身在其中。
到了江南,四个人都没有去找世叔,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四大名捕了,也没有那个诸葛神侯了。若,就这样过去,便过去了吧。
这些旃旎的,带着柔意的烂漫景色,真是要磨掉了他的棱角,他的坚持。
又坚持些什么。
寺院里的很多和尚都认得了他,一路将他引入大殿,住持讲着佛,那些善男信女叩首而拜,很是虔诚。成崖余想,他应当是不信佛的。
可是,为什么仍是要,再三的往那雷锋寺里跑,一次又一次。
他们都不信的,信自己,不然,怎么会都是那么的固执不肯罢手,非要两败俱伤。
两败俱伤啊。
住持终于结束了他的弘扬佛法,陆陆续续的人入殿,上香,口中念念有词。成崖余在那大殿之外的庭院内的菩提树下,失神。
住持走向他,念了句阿弥陀佛。
住持问,“成施主不进去吗?”
成崖余笑了笑,模糊不堪,“大师深谙佛理,怎会不知世人原是求那心中贪念。”
住持微微摇了摇头,“又怎么尽是贪念。有的人,不过是求那一份心安。”
成崖余神色微动,划过轮椅,“大师所言极是,是成某肤浅了。”
“那,不知成施主求的是什么?”
“我求,他活着。”
若这也是贪念,那,我也不过是凡人。凡人,都是有贪念的。
(方应看篇)
方应看终究是没有死去,或许真的应了一句话,祸害遗千年。醒过来的时候,方应看竟是苦笑了起来。
那场决战与其说是求生,倒不如说是求死。他方应看到底还是汉人,金兵不过是利用的工具,那霸业成就的踏板。
他到底,不能看着金兵一路南下,颠覆着汉室江山。
可是,这场战乱究竟是他引起的,那个人要他死,无话可说。
他到底败给了王小石。或许是那明器的伤,又或许不是,却依旧是败了。
半坡的树枝到底减了下坠的速度,那崖下的软嫩青草也终究没能要了他的性命。经此一役,那杂七杂八的东西倒是去了八九分,或许,就当做是重生吧。
若是重生,那他还会不会记得他。
有桥的势力那些暗里的,到底还是没能被那些人给废去,有些太过于完美的算计就算他不在也好好的一步一步的走着。听说了朝廷的南渡,也听说了他的离开。
一路往南,有些曾经看到的,漠视的那些生命,如今渐渐却没能忽视。到底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武功却终于破开了那些浮杂的,真是福祸难料。
他到底是没了问鼎天下的能力。
方应看想,相遇真的有的时候太过于偶然。
就像那一年,他和他的相遇,如果,他们只是仅仅的,是那些应酬的时候的相遇,会不会,就不是现在的结局。
是不是,他的动手就更加的理所当然。
还是,纵然是那样子,他还是会爱上他,就像他一样。
无情,谁又能真正的无情。
听说他的杭州,便随了人流去了那雷锋宝寺。远远的,隔着人群就看到了那端坐着的人影,突然之间的,方应看想要流泪,却只是怔怔的看着。
他到底还是遇到了他。不管是不是重生。
江南的阳光柔的缱倦,举步而行,那人终是回了身,出了殿。那身白色的影子似乎从来都是很单薄的,却固执的要挺得很直。
紧抿的薄唇依然是淡淡的水色,只是神情中少了几分漠然,他到底还是平凡人。他终于不再守着那个天下。
方应看也就跟着那些人流,缓步上前。眼神看着他,不经意间的四目相对。方应看分明看到了成崖余神色的晃动,很浅的,却化开了。
回过头,方应看举步入了大殿,高高在上的佛像金碧辉煌。那些慈祥的颜色悲悯的,有些哀怜的看着他。似乎就像某个人,去掉了那些冰冷外壳的神色。
只是,他从来没有看到过罢了。
莫名的,跪倒在那蒲团上,方应看双手合十,念下了虔诚的祈祷。
“求他,安好。”
这一次,我的坚持,终于放下了。
后记
十一年前,他和他初遇在那个汴京城的城郊。他第一次见到他,就直呼他崖余。他固执的不肯叫他的名字。
十年前,他的义母去世,他终于能够出去办案。他对他说,要办那个人,便杀了他。他便真的杀了那个人。
八年前,他真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手建了那有桥集团。他从他手上救下唐门的弟子,他以为他还是放不下她。
五年前,他办完逆水寒一案,他逼死了他的义父。他向他传递消息,吻上了他的唇,他莫名的没有抗拒,如果,那是爱的话。
四年前,他终于知道他爱他,终于明白他也爱他。他逼走了王小石,也双双走上了死路。不回头,怎么能够回头。
三年前,他一手设计了白愁飞和苏梦枕的死局。他一手扶持戚少商入了那金风细雨楼,成了第四位楼主。
一年前,那场决战的最后,他当着他的面纵身而下那折虹峰,他守着康王,弃了汴京。一路往南,终是放下了那些坚持。
这一年,他为他祈祷,他也是。如果,此情已自成追忆,那么,那十一年前的一场大梦是不是到这个时候,应该醒了。
云断新城盛景霞,
水天碧墨满枝桠。
红衣枕尽沉香梦,
绿袖舞归谢旧茶。
翠柳残风氲白露,
竹篙浅雨弄蒹葭。
偷闲半日丹青厌,
掩卷惜春几韶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