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感标本箱》池暮暮

8、破茧

　　林悦站在落地镜前，仔细检查着自己的妆容。眼线是否对称，唇色是否过于鲜艳，发髻是否一丝不苟。今天是女儿周小满的五岁生日派对，作为周太太，她必须完美无缺。

　　"妈妈，我的蝴蝶结歪了！"小满跑进主卧，粉色的公主裙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

　　林悦蹲下身，温柔地替女儿调整发饰。"好了，我的小公主。"她亲了亲女儿的额头，心中涌起一阵柔软。这是她生活中为数不多能让她感到充实和幸福的时刻。

　　楼下门铃响起，林悦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十一点整，客人们陆续到了。她深吸一口气，挺直腰背，牵起女儿的小手走向楼梯。

　　"周太太，你家装修得真漂亮！"王太太一进门就发出夸张的赞叹，眼睛却不停地扫视着客厅的每一个角落，像是在评估什么。

　　林悦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谢谢，都是明远挑的。"她接过对方递来的礼物，引导客人入座。这样的场合她已经驾轻就熟——记住每位客人的喜好，适时地添茶倒水，在谈话中巧妙地称赞丈夫的事业成就。

　　派对进行到一半，周明远才匆匆赶到。他西装革履，身上带着淡淡的古龙水香气，一进门就成为焦点。

　　"抱歉，临时有个会议。"他在林悦脸颊上轻吻一下，声音刚好让周围的太太们都能听见。林悦闻到了他呼吸中微弱的酒精味道，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微笑着接过他的公文包。

　　"周总真是事业家庭两不误啊！"有人恭维道。

　　周明远谦虚地摆摆手，顺势搂住林悦的腰："都是太太把家里打理得好，我才能专心工作。"

　　林悦感觉那只手像一条沉重的锁链，但她依然保持着完美的微笑。这是他们的默契——在外人面前，他们是令人艳羡的模范夫妻；关起门来，却是日渐疏远的室友。

　　派对结束后，林悦独自收拾着狼藉的客厅。小满已经被保姆带去洗澡睡觉，周明远则接了个电话又出门了，连借口都懒得找。林悦机械地擦拭着桌面，突然在反光的玻璃上看到自己的倒影——那个曾经在设计公司叱咤风云的林总监，如今只剩下一个精致的空心人偶。

　　她想起七年前自己辞职的那天。当时她刚获得年度最佳室内设计奖，事业如日中天。周明远搂着她说："悦悦，我们结婚吧。你不需要那么辛苦，我能给你最好的生活。"那时的她以为那是爱的承诺，现在才明白那不过是温柔的囚笼。

　　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是母亲。

　　"悦悦，派对还顺利吗？"母亲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挺好的，小满很开心。"林悦轻声回答。

　　"那就好。对了，你张阿姨的女儿刚生了二胎，是个男孩，全家高兴坏了。你和明远考虑过再要一个吗？小满都五岁了..."

　　林悦握紧了手机："妈，我现在没想这个。"

　　"傻孩子，趁年轻赶紧生个儿子，地位才稳固。明远现在事业做得这么大，多少小姑娘盯着呢..."

　　林悦突然感到一阵窒息。她匆匆找了个借口挂断电话，瘫坐在沙发上。地位稳固？她苦笑着想，原来在母亲眼中，她的价值仍然需要通过生育和讨好丈夫来实现。

　　夜深了，周明远才回来。林悦已经换上了睡衣，正在书房整理小满的绘本。

　　"还没睡？"周明远松了松领带，身上带着明显的酒气。

　　"等你。"林悦头也不抬地说。

　　周明远走到她身后，手搭上她的肩膀："今天辛苦了。"他的语气中带着敷衍的歉意。

　　林悦突然转过身："明远，我们谈谈。"

　　周明远皱了皱眉："又怎么了？我很累。"

　　"我想出去工作。"林悦直视着他的眼睛，声音比她想象的还要坚定。

　　周明远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别开玩笑了。家里不缺你那点工资，小满也需要妈妈。"

　　"小满上幼儿园了，有保姆接送。我可以——"

　　"林悦，"周明远打断她，语气变得严肃，"你知道我的客户都是什么层次的人。他们的太太都在家相夫教子，你出去抛头露面像什么话？"

　　"抛头露面？"林悦的声音开始发抖，"我是去工作，不是去卖笑！"

　　周明远不耐烦地摆摆手："随你怎么说。总之我不答应。"他转身要走，又停下来补充道，"对了，我妈下周六十大寿，记得准备礼物。她喜欢上次那个翡翠镯子，你再去找找。"

　　林悦站在原地，感觉血液一点点变冷。这不是第一次她提出工作的想法，也不是第一次被拒绝。但今晚，有什么东西在她心中彻底断裂了。

　　"周明远，"她叫住已经走到门口的丈夫，"如果我说我一定要去工作呢？"

　　周明远转过身，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你到底怎么了？缺钱花了？还是在家闲得发慌？要不..."他上下打量了林悦一眼，"我们再生个孩子？妈一直想要个孙子。"

　　这句话像一记耳光打在林悦脸上。她突然看清了自己在这个家的位置——一个高级保姆，一个生育工具，一个用来装点门面的花瓶。

　　"我不是你的生育机器！"林悦几乎是吼出来的，"我是林悦！我有自己的梦想和人生！"

　　周明远被她的爆发吓了一跳，随即沉下脸："你疯了吗？大半夜的吵什么吵？"

　　"我受够了！"林悦抓起桌上的相框砸在地上，玻璃碎片四处飞溅。相框里是他们结婚时的合影，那时的她眼中还有光。

　　周明远后退一步，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她："你真是不可理喻。我今晚去客房睡，你冷静一下。"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书房。

　　林悦瘫坐在地上，泪水模糊了视线。七年的婚姻，她一直在妥协，一直在忍让，换来的却是越来越彻底的忽视。她擦干眼泪，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许久未联系的号码。

　　"喂，是苏总监吗？我是林悦...对，就是七年前辞职的那个林悦...我想问问，公司还招人吗？"

　　电话那头传来老上司惊喜的声音："林悦？天啊，真巧！我们刚接了个大项目，正缺有经验的设计师！你什么时候能来面试？"

　　林悦深吸一口气："明天上午十点，可以吗？"

　　挂断电话，林悦感到一种久违的兴奋和恐惧。她轻手轻脚地走进女儿的房间，看着小满熟睡的小脸，心中充满不舍但更多的是决心——她要让女儿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妈妈，一个不依附于任何人、勇敢追求自我的女性。

　　第二天一早，林悦穿上尘封已久的职业套装，化上精致的妆容。镜子里的女人眼神坚定，仿佛找回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你要去哪？"周明远站在卧室门口，皱着眉头问。

　　"面试。"林悦简短地回答，拎起包准备离开。

　　周明远拦住她："别闹了。昨晚的事我当没发生过，妈今天要来吃饭，你——"

　　"那是你妈，不是我妈。"林悦平静地打断他，"晚饭你自己解决。”

　　周明远的表情从震惊转为愤怒："你疯了！没有我的允许，哪家公司敢要你？"

　　林悦笑了："苏莉的设计公司，记得吗？我曾经的东家。她一直很欣赏我的才华，而不是我的'周太太'头衔。"她绕过僵在原地的周明远，大步走向门口。

　　"你要是敢走出这个门，就别回来！"周明远在身后怒吼。

　　林悦停下脚步，没有回头："正好，我本来就没打算回来。"说完，她轻轻关上了门。

　　阳光照在脸上，林悦深吸一口自由的空气。三十岁的她，终于要开始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

　　设计公司的办公楼还是老样子，只是前台小姐换了一张陌生面孔。林悦报上姓名，对方立刻露出尊敬的表情："林总监！苏总说您来了直接去她办公室。"

　　"总监"这个称呼让林悦心头一热。多久没人这样称呼她了？在周家，她永远是"周太太"或"小满妈妈"，从来不是她自己。

　　苏莉从办公桌后站起来，给了林悦一个热情的拥抱："天啊，你一点都没变！不，你更美了！"

　　林悦眼眶发热："苏姐，我..."

　　"什么都不用说。"苏莉拍拍她的肩，"我看过你的作品集，比七年前更成熟了。正好有个高端酒店项目，客户点名要你这种风格的设计师。"

　　林悦惊讶地睁大眼睛："可是我已经七年没碰设计了，软件都更新了好几代..."

　　"技术可以学，天赋是学不来的。"苏莉眨眨眼，"怎么样，有兴趣吗？月薪三万起，项目提成另算。"

　　这个数字比林悦预想的高出许多。她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一直低估了自己的价值。

　　"我需要一个适应期，"林悦诚实地说，"但我保证会尽快跟上节奏。"

　　苏莉笑了："这才是我认识的林悦。周一能入职吗？"

　　林悦点点头，心中涌起久违的成就感。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周明远"三个字。林悦犹豫了一下，按下了拒接键。

　　"家里有事？"苏莉敏锐地问。

　　林悦摇摇头："不重要。比起那个，"她翻开苏莉递来的项目书，"我更想听听这个酒店项目的具体要求。"

　　走出公司大楼时，林悦的手机已经多了十几个未接来电和周明远愤怒的短信。她一条都没看，直接拉黑了他的号码。七年来第一次，她感到呼吸如此畅快。

　　周一早晨七点，林悦已经穿戴整齐站在穿衣镜前。深蓝色的西装套裙勾勒出她依然窈窕的身形，珍珠耳钉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她深吸一口气，将设计图纸和笔记本电脑装进公文包。

　　"妈妈，你要去哪里？"小满揉着眼睛站在卧室门口，怀里抱着那只已经有些褪色的兔子玩偶。

　　林悦蹲下身，平视女儿："妈妈要去上班了，就像爸爸一样。"她轻轻整理女儿睡乱的小辫子，"张阿姨会送你去幼儿园，下午妈妈尽量早点回来接你，好吗？"

　　小满歪着头："可是以前都是妈妈送我..."

　　"以后妈妈会多陪你的，只是方式不一样了。"林悦亲了亲女儿的额头，心里泛起一阵酸涩。这是她五年来第一次不能亲自送女儿去幼儿园。

　　玄关处，周明远正在穿鞋，看到林悦的打扮冷笑一声："还真去啊？我以为你只是闹着玩。"

　　林悦没有接话，只是检查着包里的物品。周明远走近一步，压低声音："别忘了今晚六点王总的饭局，他太太点名要见你。"

　　"我有工作，不去了。"林悦平静地说。

　　周明远的表情瞬间阴沉："林悦，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那些公司真看得上你？不过是给我周明远面子！"

　　林悦终于抬起头直视丈夫："苏莉的设计公司是你的关系？"她轻笑一声，"真遗憾，苏姐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种自以为是的房地产商。"

　　周明远脸色铁青，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

　　"爸爸！"小满突然跑过来抱住周明远的腿，"不要欺负妈妈！"

　　周明远松开手，强扯出一个笑容："爸爸没有欺负妈妈。"他蹲下身对小满说，"只是妈妈最近不太听话，爸爸在教育她。"

　　林悦感到一阵恶寒。她抱了抱小满："宝贝，妈妈爱你。晚上见。"说完便转身出门，没有再看周明远一眼。

　　晨光中的地铁站人潮涌动。林悦挤在上班族中间，闻着咖啡、香水与汗水混合的气味，竟有种奇异的亲切感。七年了，她终于又成为了这忙碌世界的一部分，而不只是一个旁观者。

　　"林总监，早啊！"前台小姐热情地打招呼，"苏总说您来了直接去会议室，项目组在等您。"

　　林悦点点头，心跳加速。她推开会议室的门，里面七八个年轻设计师齐刷刷抬头。她认出了几张面孔——都是当年她带过的实习生，如今已经独当一面。

　　"各位，这是林悦总监，从今天起负责明珠酒店项目。"苏莉简短介绍，"小林，这是项目资料和团队成员名单。"

　　林悦接过文件夹，感受到几道审视的目光。一个染着蓝发的年轻女孩小声嘀咕："空降兵啊..."

　　会议开始后，林悦很快发现自己的处境比想象的更艰难。设计软件已经更新到她不熟悉的版本，行业术语也多了许多英文缩写，更别提那些她从未接触过的新材料和新工艺。当讨论到酒店大堂的灯光设计时，她提出的方案立刻遭到质疑。

　　"这种暖色调三年前就过时了。"一个戴黑框眼镜的男设计师毫不客气地说，"现在流行智能调光系统，客人可以用手机调节自己房间的灯光参数。"

　　林悦握笔的手微微发抖，但面上不显："有道理。不过我认为酒店大堂需要统一的氛围营造，而不是碎片化的个人偏好。"

　　"林总监说得对。"苏莉突然开口，"技术是为设计服务的，不是反过来。继续吧，小林。"

　　会议结束后，林悦独自留在会议室整理笔记。苏莉推门进来，递给她一杯咖啡："别介意那些小兔崽子，他们就是嫉妒你的天赋。"

　　林悦苦笑："我连基本软件都不会用了。"

　　"所以才给你配了助理。"苏莉朝门口招招手，那个蓝发女孩不情不愿地走进来，"这是唐果，公司最好的3D建模师，接下来两周专门带你熟悉新软件。"

　　唐果撇撇嘴："苏总，我手头还有三个项目..."

　　"推掉。"苏莉干脆地说，"跟着林总监你能学到的东西，比做十个项目都值。"

　　等苏莉离开，唐果一屁股坐在会议桌上："说吧，你跟苏总什么关系？"

　　林悦抬头看着这个叛逆的年轻人："七年前，我是她最得力的下属；七年后，我想重新成为那样的人。仅此而已。"

　　唐果挑了挑眉："行吧。不过别指望我叫你'总监'，除非你证明自己配得上。"

　　接下来的两周，林悦像块海绵一样疯狂吸收新知识。白天跟着唐果学习软件操作，晚上等小满睡着后继续研究案例到凌晨。她的办公桌很快堆满了参考书和草图本，连午饭时间都在看教学视频。

　　周五下午，林悦正在修改方案，办公室突然骚动起来。她抬头看见周明远西装笔挺地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两个助理模样的年轻人。

　　"周总大驾光临，有何贵干？"苏莉迎上去，语气客气中带着疏离。

　　周明远微笑："听说贵司接下了明珠酒店项目，正好是我们集团开发的，过来看看。"他的目光越过苏莉，直接锁定林悦，"顺便接我太太下班。"

　　整个办公室瞬间安静。林悦感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有惊讶的，有八卦的，还有恍然大悟的——原来她真的是靠关系进来的。

　　"我在工作。"林悦冷静地说，"有事回家说。"

　　周明远不为所动："女儿发烧了，保姆刚打电话来。你这个当妈的就这么狠心？"

　　林悦心头一紧，但很快意识到这很可能是个谎言——早上小满还好好的。她直视丈夫："如果真发烧了，请让保姆直接送医院，我下班后过去。"

　　周明远的表情阴沉下来："林悦，别太过分。"

　　"过分的是你，周总。"苏莉插话，"这里是工作场所，不是你家客厅。要处理家事请下班后再联系。"

　　周明远冷冷地扫视一圈，最后盯着林悦："很好。记住你今天的选择。"说完转身离去，留下一室尴尬的沉默。

　　唐果吹了声口哨："哇哦，原来你是周明远的老婆？那个开发明珠酒店的周明远？"

　　林悦握紧拳头："是的，但我来这里与他无关。"

　　"难怪..."唐果意味深长地拖长音调，蓝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林悦知道她在想什么——空降兵、关系户、靠老公上位的太太。她深吸一口气，打开电脑里的文件夹："这是我过去一周做的方案初稿，你可以看看，然后决定是否继续配合我工作。"

　　唐果漫不经心地接过鼠标，但随着页面滚动，她的表情逐渐变得专注。林悦的方案大胆地将中国传统园林元素与现代极简主义结合，每个空间都讲述着一个关于"回归"的故事——这正是明珠酒店需要的主题。

　　"这...真的是你做的？"唐果抬头，眼中的轻视已被惊讶取代。

　　林悦点点头："软件操作是你教的，但设计理念是我自己的。现在，你还认为我不配当这个总监吗？"

　　唐果突然咧嘴一笑："叫我果子就行，林姐。"

　　那天之后，办公室的氛围悄然改变。林悦不再只是"周太太"，而是真正凭借实力赢得了尊重。她的方案在第二次项目汇报中获得一致通过，连最挑剔的客户代表都称赞其"既有国际视野又不失本土特色"。

　　然而好景不长。一个雨夜，林悦加班到九点才回家，发现公寓漆黑一片。她打开灯，看见周明远坐在客厅沙发上，面前摆着一沓文件。

　　"你回来了。"他语气平静得可怕，"签字吧。"

　　林悦走近，看清了文件上的字——离婚协议书。她的心跳漏了一拍，但随即感到一种奇怪的释然。

　　"条件呢？"她直接问道。

　　周明远冷笑："你还挺冷静。小满的抚养权归我，你可以每周探视一次。这套公寓和一百万现金归你，够你重新开始了。"

　　林悦拿起协议书仔细阅读，越看心越冷。条款几乎剥夺了她作为母亲的所有权利，甚至连探视都需要提前三天申请。

　　"如果我不签呢？"她放下文件。

　　"那就法庭见。"周明远胸有成竹地说，"别忘了，你没有固定收入，没有房产，连现在的工作都是我默许的。法官会把孩子判给谁，显而易见。"

　　林悦突然笑了："周明远，你知道吗？这七年来，你最大的错误就是低估我。"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李律师，可以上来了。"

　　周明远皱眉："你搞什么鬼？"

　　门铃响起。林悦开门，一位干练的中年女性走了进来："周先生你好，我是林悦女士的代理律师李楠。"

　　接下来的两小时，李律师条理分明地驳回了协议书中的每一项不平等条款。她出示了林悦这一个月的工作证明、收入证明，以及周明远多次夜不归宿的私家侦探调查报告。

　　"根据《婚姻法》第三十六条，夫妻双方都有抚养子女的权利和义务。"李律师推了推眼镜，"我的当事人有稳定的工作和收入，完全具备抚养能力。如果上法庭，我们还会申请调查周先生名下的所有资产——包括那些可能存在的灰色收入。"

　　周明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林悦，你早就计划好了？"

　　"我只是学会了保护自己。"林悦平静地说，"我可以不要你一分钱财产，但小满的抚养权必须归我。"

　　最终，周明远摔门而去，但林悦知道这场较量才刚刚开始。她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雨幕中丈夫的豪车疾驰而去，车窗上反射出的城市霓虹像是被雨水打碎的万花筒。

　　"他会反扑的。"李律师收拾着文件，"像周明远这样的人，不会轻易放弃控制权。"

　　林悦点点头："我准备好了。"

　　第二天是周六，林悦特意请了半天假陪小满去上舞蹈课。女儿穿着粉色的芭蕾舞裙，在镜子前转圈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快乐的小蝴蝶。

　　"妈妈，你今天能一直陪我吗？"小满仰着脸问。

　　林悦蹲下身，平视女儿的眼睛："妈妈下午有个会，但晚上一定回来陪你吃饭，好吗？"

　　小满撅起嘴："爸爸说你要工作不要我了..."

　　林悦心头一紧："宝贝，爸爸说错了。妈妈工作是为了能更好地爱你。"她抱紧女儿，闻着她发间淡淡的草莓洗发水香气，"无论发生什么，妈妈永远爱你。"

　　舞蹈课结束后，林悦将小满交给保姆，匆匆赶往律师事务所。李律师已经等在那里，桌上摊开的文件比昨晚更多。

　　"情况不太妙。"李律师直截了当地说，"周明远今早向法院提交了紧急抚养权申请，理由是你不履行母亲职责，且有精神不稳定倾向。"

　　"什么？"林悦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他提供了昨晚你们争吵的录音，还有..."李律师犹豫了一下，"你大学时期因抑郁症就医的记录。"

　　林悦如遭雷击。那是她大四时因学业压力短暂就诊的经历，连她自己都快忘了。周明远竟然翻出这个来攻击她？

　　"这太卑鄙了..."她的声音发抖。

　　"不仅如此。"李律师严肃地说，"他还联系了你的雇主。苏莉刚给我打电话，说公司收到了匿名举报，质疑你的专业资质。"

　　林悦感到一阵眩晕。周明远这是要全方位摧毁她的生活——工作、名誉、甚至做母亲的资格。

　　"我该怎么办？"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李律师递给她一份清单："首先，我们需要更多证明你抚养能力的证据；其次，找心理医生做专业评估，反驳他的指控；最重要的是..."她顿了顿，"你需要证明周明远不适合单独抚养孩子。"

　　林悦突然想起什么："我有他应酬喝酒后开车的照片，还有..."她咬咬牙，"他和不同女性出入酒店的证据。"

　　李律师眼睛一亮："这很有用。但我们需要更多，比如他对孩子的忽视，或者..."

　　就在这时，林悦的手机响了。是幼儿园老师的电话："周太太，小满突然发高烧，我们已经联系了周先生，但他让我们先通知您..."

　　林悦立刻站起身："我马上到。"

　　当她赶到幼儿园医务室时，小满正躺在小床上，脸颊通红，额头上贴着退烧贴。看到妈妈，孩子立刻伸出小手："妈妈，我难受..."

　　林悦心疼地抱起女儿，发现她浑身滚烫。校医说体温已经到39度，建议立刻去医院。

　　"周先生说他派司机过来，应该快到了。"园长在一旁说。

　　林悦等不及了："我先打车送她去医院。"

　　去医院的路上，小满在她怀里昏昏沉沉地睡着，呼吸急促。林悦不断催促司机开快点，同时给周明远打电话，却一直无人接听。

　　急诊医生诊断是急性扁桃体炎，需要输液治疗。当护士给小满扎针时，孩子疼得大哭，林悦的心都要碎了。

　　"妈妈在这里，宝贝不哭..."她紧紧握着女儿的小手。

　　输液进行到一半，周明远才匆匆赶到。他身上还带着酒气，领带松散，一看就是刚从应酬场合出来。

　　"怎么回事？"他皱眉问道。

　　林悦强压怒火："医生说再晚点来可能会引发肺炎。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周明远不耐烦地摆摆手："手机静音了。不是有保姆和司机吗？用得着你这么大惊小怪？"

　　就在这时，小满迷迷糊糊地醒来，看到周明远便伸出手："爸爸..."

　　周明远敷衍地摸了摸女儿的额头，然后对林悦说："既然你在这照顾，我先回去了。晚上还有个重要客户。"

　　林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女儿病成这样，你还想着应酬？"

　　"不然呢？我留在这她就能立刻好吗？"周明远冷冷地说，"反正你那么想表现母爱，机会给你。"

　　看着丈夫离去的背影，林悦突然意识到什么。她拿出手机，悄悄拍下了周明远离开的背影，以及病床上虚弱的小满。

　　当晚，小满的烧终于退了。林悦守在病床边，将今天发生的一切详细记录下来，包括医院的就诊记录和周明远的表现。这些都将成为抚养权官司的重要证据。

　　第二天一早，李律师来到医院，看到林悦憔悴的面容和病床上熟睡的小满。

　　"我拿到了一些新证据。"林悦将手机递给律师，"还有，昨晚我联系了以前的大学室友，她愿意作证我的抑郁症早已痊愈，且与抚养能力无关。"

　　李律师查看完资料，露出微笑，但想到什么，又压了回去："还不够。我们需要更有力的证据证明周明远不适合抚养孩子。"

　　正说着，病房门被推开，周明远带着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了进来。

　　"林悦，这是王律师和赵律师。"周明远面无表情地说，"从现在起，小满由我照顾。法院的临时裁决已经下来了。"

　　林悦猛地站起来："什么临时裁决？"

　　王律师递给她一份文件："鉴于您有精神病史且工作繁忙，法院裁定在正式判决前，孩子由父亲监护。"

　　林悦如坠冰窟："这不可能！李律师，这..."

　　李律师快速浏览文件，脸色变得凝重："这是单方面申请，我们甚至没机会答辩。"

　　周明远已经走到病床边，准备抱起还在睡梦中的小满。林悦扑上去拦住他："不行！她还在生病！"

　　"周太太，请冷静。"赵律师挡在她面前，"阻挠执法会构成犯罪。"

　　林悦转向李律师，眼中满是绝望。李律师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硬来。

　　"小满...小满..."林悦轻声呼唤着女儿，在孩子迷糊睁开眼时强忍泪水，"爸爸带你回家，妈妈...妈妈很快来接你，好吗？"

　　小满还没完全清醒，只是本能地抓住林悦的衣角："妈妈也来..."

　　周明远粗暴地掰开女儿的小手："妈妈要工作，没空陪你。"说完便抱着孩子大步离开，留下林悦瘫坐在地上，泪水终于决堤。

　　"这是非法的！"李律师愤怒地说，"他们利用了紧急程序漏洞。我们必须立刻申请复议！"

　　林悦擦干眼泪，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不，我们要反击。周明远以为他能一手遮天，我要让他知道，一个母亲的力量有多大。"

　　接下来的日子，林悦白天拼命工作，晚上与律师团队研究对策。她联系了所有能联系的人脉，甚至找到了周明远公司前财务总监，对方愿意作证其偷税漏税行为。

　　与此同时，她每天都会去周家别墅外等待，只为远远看小满一眼。保姆偷偷告诉她，小满每天都在问妈妈什么时候来接她。

　　一周后，转机出现了。唐果突然找到林悦："林姐，我有个朋友在明珠酒店工作，说周明远今晚在那里有个私人饭局，好像...有特殊安排。"

　　林悦立刻明白了言下之意："能搞到具体信息吗？"

　　唐果犹豫了一下："可能要冒点险..."

　　"果子，这对我很重要。"林悦握住她的手，"小满是我的一切。"

　　当晚十点，林悦和李律师带着私家侦探守在明珠酒店停车场。当周明远搂着一个年轻女孩走向电梯时，相机快门声不断响起。

　　"还不够。"李律师低声说，"我们需要更直接的证据。"

　　就在这时，周明远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语气突然变得紧张："什么？小满又发烧了？...叫医生上门看看不就行了？...好了好了，我马上回去！"

　　挂断电话，他对女伴说了几句，对方不满地跺脚，但周明远已经转身走向停车场。林悦和李律师迅速躲到柱子后面。

　　"跟上他的车。"李律师对侦探说，"医院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

　　当周明远赶到别墅时，家庭医生正在给小满检查。孩子烧到39.5度，呼吸急促，情况比上次更严重。

　　"必须立刻送医院。"医生严肃地说，"可能是肺炎前兆。"

　　周明远烦躁地抓抓头发："保姆呢？让她送去不就行了？"

　　"周先生，"医生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孩子现在需要父母陪伴！"

　　"烦死了！"周明远掏出手机，"我叫司机备车。"

　　当他们的车驶入医院急诊通道时，早已埋伏在此的记者一拥而上。周明远抱着小满仓皇下车的画面，以及他满脸不耐的表情，全被镜头捕捉下来。

　　更糟的是，那位"女伴"不知怎么也赶到了医院，在众目睽睽之下娇嗔着挽住周明远的手臂："亲爱的，人家担心你嘛~"

　　第二天，《富豪父亲漠视病女，夜会情人被当场撞破》的新闻登上本地头条。配图是周明远在医院门口甩开女伴的狼狈模样，以及怀中哭泣的小满特写。

　　舆论一片哗然。周明远公司的股价应声下跌，合作伙伴纷纷打来质询电话。

　　林悦在办公室看到新闻时，接到了周明远暴怒的电话："你这个贱人！设局害我！"

　　"我只是让公众看到真实的你。"林悦平静地说，"现在，你是主动放弃抚养权，还是等我把你偷税漏税的证据也交给媒体？"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最后传来周明远咬牙切齿的声音："周一上午九点，民政局见。"

　　挂断电话，林悦终于允许自己哭了出来。七年的婚姻，将以这种方式结束。但为了小满，这一切都值得。

　　周一早上，林悦独自站在民政局门口。周明远迟到了半小时，来时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

　　手续办得出奇地顺利。当那个红色的印章盖下时，林悦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仿佛卸下了背负多年的重担。

　　"小满的抚养权归我，你每周可以探视两次。"林悦重复着协议内容，"学校活动和生日必须共同出席。"

　　周明远冷笑："别高兴得太早。你以为带着个拖油瓶，还能在职场混多久？"

　　林悦没有理会他的嘲讽，只是从包里拿出一张支票："这是你这些年给我的'零花钱'，我一分不少地还给你。从今往后，我和小满的生活，不需要你操心。"

　　走出民政局，阳光正好。林悦深吸一口气，拨通了苏莉的电话："苏姐，我这边处理完了。下午就能回公司上班。"

　　"太好了！"苏莉的声音充满欣喜，"正好有个好消息——明珠酒店项目获得了年度最佳设计提名，客户特别点名要你负责二期工程。"

　　挂断电话，林悦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幼儿园。当小满看到她站在教室门口时，像只欢快的小鸟一样飞奔过来："妈妈！"

　　林悦紧紧抱住女儿，亲吻她柔软的发顶："宝贝，妈妈来接你回家了。我们的新家。"

　　小满仰起脸，大眼睛里满是期待："新家有我的房间吗？"

　　"当然，妈妈还给你设计了一个秘密基地呢。"林悦牵着女儿的小手走向阳光里，"从今天起，就我们两个人，开始全新的生活，好不好？"

　　小满用力点头，突然想起什么："那爸爸呢？"

　　林悦蹲下身，平视女儿纯真的眼睛："爸爸会来看你，但以后主要由妈妈照顾你。可能会有点辛苦，但妈妈保证，一定会让你幸福。"

　　小满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突然伸手摸了摸林悦的脸："妈妈不哭，小满会乖。"

　　林悦这才发现自己流泪了。她擦干眼泪，微笑着站起身："妈妈没哭，妈妈是高兴。"她指向路边的一家甜品店，"走，妈妈带你去吃冰淇淋庆祝一下！"

　　"耶！可以吃两个球吗？"

　　"今天破例，三个球也行！"

　　阳光下，母女俩的笑声洒了一路。林悦知道，前路还会有许多挑战——单亲妈妈的艰辛，职场上的竞争，与周明远不可避免的后续纠葛。但此刻，牵着女儿温暖的小手，她感到无比踏实和满足。

　　这个曾经为他人而活的女人，终于破茧而出，找到了真正的自己。而她将要告诉女儿的，不再是如何做一个完美的周太太，而是如何成为一个独立、坚强、勇敢追求自我的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