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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宋总，好巧啊。”姚序秩装模作样地客套一句，“吃了么您？”
宋景让厌恶被人抓到把柄要挟的感觉，所以从看见他们进门的那一刻，就没给出什么好脸色，此刻更是连敷衍都省了，道：“我记得我说过，不要带不相干的人来。”
“不相干？要不是某人下黑手，我也没必要把人牵扯进来。”姚序秩不遑多让地挑了下眉，“说出来吓你们一跳，他可是阿震的血亲！”
然而宋景让听到这里，脸上却没有半点波澜，原本就因思虑过重而显苍白的脸，此刻更像蒙了层薄霜。
最后吐出两个字：“无聊。”
然后他修长的手指在栏杆上敲了敲，楼下原本呈半包围姿态站着的保镖们立刻有了动作，脚步整齐地往两侧退开，在厅堂中央让出一条人为构成的通道。
“跟我来。”宋景让冷冰冰地示意道。
井炎知与姚序秩对望一眼，顺着楼梯拾级而上。
老宅本就大，二楼除了他们一个人也没有，走廊两侧的房门都关着，墙壁上挂着的古画在昏暗的光线下，只隐约能看见模糊的轮廓，更显得空寂。姚序秩是个到哪里都能适应的人，但来到此处，却还是不可避免地浑身不自在起来，每每想到周震已经在这里待了许多年，就更是百感交集。
宋景让走在前头，步调不快不慢，背脊挺得笔直，颇有豪门总裁般的大度。
但说出来的每一个字，却都像是在泼冷水：“就算你们见到了他，也根本毫无用处。老爷子一旦定了主意，谁都改变不了。”
姚序秩皱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宋景让的脚步没停，越到里处光线就越暗。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投在地板上。
空气静了几秒，直到那些带着落井下石之意的句子，从他讥讽的唇里说出：“他不识好歹地拒绝了与蓝家的联姻。”
仿佛如果有那么一个机会，他倒想作为家族联姻的牺牲品。可是想想也能知道，这种事情根本轮不上他。
蓝家虽没有周家那么庞大的资产，但两家却大有渊源。当年两位老爷子在部队里并肩过，枪林弹雨里救过彼此的命，是过命的交情。早在双方孙子还没出生时，就笑着拍板定了娃娃亲，说是要让这份情谊从他们这代，一直绵延到下一辈。
也是无巧不成书，后来周家生了周震这个顶级Alpha，蓝家刚好添了个Omega，更难得的是，两人的信息素匹配度测出来还不低，几乎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按圈子里的说法，这门亲事是“老天都帮着促成的”，不结婚，简直说不过去。
井炎知联想到不久前蓝澜所说的，心下不禁忖思。
“所以是为什么呢……”姚序秩也是疑惑不解，自言自语道，“为什么不愿意？结婚的对象，刚好就是梦寐以求的白月光……明明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到了。”宋景让停下脚步，远远驻足于一扇门前，就没再往前。
而姚序秩也不由自主地猛然刹步，在惊奇于某个现象之前，听见宋景让说道：“这里面的信息素浓度很高，你我都进不去。”
姚序秩的瞳孔骤然缩了缩，鼻尖早已萦绕着那股近乎实质的气息。
他们确实是在安全距离内没错，但因为房间里的信息素浓度极高，姚序秩还是察觉到了这股子暴怒的、充满攻击性的气息。而信息素的主人，显然不是周震。
井炎知几是在一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老爷子居然用信息素来惩罚他？”姚序秩简直不可思议。
对于能感知信息素的Alpha和Omega来说，过强的信息素会让脆弱的腺体持续应激，无异于凌迟。
搞什么……？这可是犯法的！不……犯不犯法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周震可是他亲孙子，用几十上百倍的信息素浓度去压制一个Alpha，周老爷子怎么下得了手？！就算是对于周震这样的顶级Alpha，就算不至于让腺体报废，所忍受的疼痛也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对此，宋景让简单评价道：“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不知是不是被空气里残存的信息素调动起了情绪，此时的姚序秩听见他冷嘲热讽，尤其无法忍受地道：“你不帮忙就算了，还他妈在这说风凉话——”
井炎知伸手稳稳按住他的胳膊，打断的语气异常冷静：“姚伯伯，当务之急是进去找他。”
“啊对对，”姚序秩也是关心则乱，只想着怎么才能快点结束这场闹剧，此刻反应过来，忙道，“你是Beta，你可以进去。”
宋景让提醒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我只说过可以让你们进去，可没说过他可以出来。你们不会以为你们现在的所作所为，老爷子都不知情吧？没有老爷子的命令——”
“宋总，”井炎知适时地打断他，深黑的眸子沉沉地看着他，“你了解周震吗？如果你了解他的话，就应该清楚，他可以凭自己的能力走出来。”
宋景让震惊于自己，居然有长久到挥之不散的错觉，将眼前之人与周震那个顶级Alpha的影子重叠在了一起。
“……什么？”宋景让的语气微不可察地不稳。
姚序秩也沉默。
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他认识周震的时间不长，但也能感觉到，顶级Alpha绝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碌碌无为，并且事实恰恰相反。
因为周老爷子其实是个很注重名节的人，他绝不能容许自己的亲孙子，整日在外面花天酒地、歌舞升平。但周震却做到了一边在雷区上蹦哒，一边相安无事地活了这么多年，还让自己“凤翎继承人”的头衔屹立不倒。
令宋景让恨得咬牙切齿。
如果不是老爷子转性这种极微小的可能，那便只有一个说法能解释——
周震能力很强。
以至于所有的“污点”挂在他身上，都显得不足为道。
确实。他完全可以凭自己的能力，走出那个房间。然而他并没有这样做，不是因为他接受了惩罚，而是因为这就是他反抗的方式。一个只有他才能做到的反抗方式。
冰冷，又令人胆寒。
宋景让收回目光，视线再一次条件反射地落向地板。他不了解么？他不清楚么？或许他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井炎知无声地喟出一口气：“不清楚就算了。现在我能进去了吗？”
“……”
姚序秩见状赶紧催促：“去吧去吧，赶紧去吧，我光是联想一下都有幻痛了。”
井炎知沉了口气，抬手按在门板上，不轻不重地推开。门外的两个Alpha几乎是同时往后退了半步，一副难以忍受的模样。
井炎知没什么感觉，只是踏入房间的瞬间，就被空气中密不透风的压抑氛围包裹住，仿佛暴雨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乌云。
眼前的房间黑得彻底，他进去不远后，感应门自动关上，就更加伸手不见五指。
正常人或许会感到害怕，毕竟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难免会升起对未知的恐惧。但井炎知对这里太熟悉了。
没记错的话，正前方数十步远的地方，未来会放着一张古董木椅，而太爷爷，也就是周老爷子，会坐在那里，手里捧着一碗茶盏，云淡风轻地跟他说，他满岁抓周时，就是在这屋里。
井炎知没囿于回忆，而是凭着印象找到了房间里的手动开关，犹豫了一下，选择打开其中较小的一盏。
“啪”的一声。
房间正中央天花板上的白色顶灯亮了，浑圆的光团投落下来，罩住一圈地板，也照亮了躺在地上的人。
周震四仰八叉地以“人”字形躺在地上，姿势很是威武，仿佛一点没有受难的样子。但仔细看就会发现，他脖颈处的皮肤过敏似的泛红，因为很疼，疼的不得了，所以冷汗拼命似的往外直冒。
身上一件衬衫全都湿透，贴在胸骨上勾勒出绷紧的线条。黑色的发丝滴着细小的水珠，顺着下颌线往下淌。
在这种情况下，周震还能分出神来，看来者一眼，然后又不以为意地把脑袋转回去，面对着刺目的天花板，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爸。”井炎知的语气似乎很平淡。
周震反应了一会儿，忽然闷闷地笑了起来，好像是个什么笑点很低的人一样。虽然，因为体力不足，顶级Alpha已经不能笑得很大声，但随着笑的身体幅度却慢慢明显起来。
如果不是因为周震看起来太英俊硬汉的话，甚至能够用“花枝乱颤”这个词来形容他现在的状态。
“还逞强，都说不出话来了。”井炎知看破说破道，目下寻找着信息素发出的源头，“开关在哪？”
周震还没收住笑，但手指已经艰难地抬起来，指了某个方向。
那里嵌着块浅色的开关面板，藏在阴影里，不细看几乎会忽略。井炎知走近后才发现，面板上并不只有一个按键。他抬手，指尖悬在半空中，飞快思索了一秒这类开关的控制逻辑，又审视了一眼其中的某些标识。
最后按下了最左边的那个。
周震立即发出一声鬼叫：“你个……逆子……要弑父吗……！”
呃，不小心猜错了。井炎知眉梢几不可察地蹙了下，顿了顿，又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地转而按下另一个。
如此如此快速地尝试了几下，忽然听得墙壁里面传来一阵低沉的嗡鸣。
有点儿类似排风扇的声音，但又不完全是。
井炎知福至心灵地看向周震的方向，只见顶级Alpha紧绷的身体，随着逐渐净化的空气慢慢沉下来。
但还是笑。
笑着撑着地板，盘腿坐起来。而且大概是因为力气全用来对抗的缘故，周震的坐姿特别随意，背脊微微弓着，一只手撑着膝盖托住下巴，歪过头来看着井炎知，表情并不多。
但语气却仿佛极为欣慰般地说：“这还是你第一次正经喊我‘爸’。”
作者有话说
第117章 117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