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屁话》景裕

18、早恋

　　“当然，都这么明显了。”

　　“哦。”

　　温之然一涩，语气突然大大咧咧，“那好吧。”

　　“谢谢，你真好。”

　　筱筱这会儿没事，她又搞小动作，在温之然背上跟打节奏似的。

　　温之然一躲但没躲掉，于是就随便了，安分当鸵鸟，“你来得好快。”

　　“真的？”

　　“嗯。”

　　筱筱笑了下，正巧前边驶来了辆白色大众，她对了下车牌号，颠了两下某人，“车来了。”

　　温之然背对着没看到，心带存疑，使劲一扭腰，望，“你怎么还打车？”

　　“我中考体育只是勉强满分。”

　　筱筱真挚地说。

　　温之然眨眼，思考没说出的隐含意思，默了会儿，突然埋下脑袋，闷闷地说:“对不起啊，麻烦你了。”

　　“对不起。”

　　一开始很平常，但到后面却说得逐渐含糊，甚至是最后隐约带上哭腔。

　　筱筱一下发愣，没理会响起的电话铃声，急忙轻轻拍温之然，可就是这份羽毛搔痒般的安慰直逼温之然哭喊出声。

　　她不挽脖子了，狼狈地用手掌按去了滚烫的泪水，哽咽着结巴，有些茫然无措。

　　“对……对不起啊，我也不是故意想麻烦你的，但……我，我本来一开始是打给我妈的，但、但她没接。”

　　温之然呜咽半天也没想出为什么第二个电话她会打给筱筱，并且对方还接得那么快，让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反悔的机会。

　　她嘴巴一撇，又要开始道歉了，“对……”

　　可这次筱筱没再让温之然客气，动作轻轻却很干脆地反手将哭包揉进自己的肩膀，叹了口气，凑近哭包耳朵，小声无奈说:“没有麻烦，不用对不起，我很乐意。”

　　“电话想打就打，我肯定接。”

　　“刚刚逗你玩呢，不是嫌麻烦才打车。”

　　温之然干涩着嗓子插话，“那是为什么？”

　　筱筱轻笑，嘴唇几乎要擦过温之然的耳廓，她拉开了些距离，“你真的好笨。”

　　“当然是怕你感冒啊，你这穿的太薄了，车上起码有空调给你热热，一路走回去可就只有冷风吹。”

　　筱筱找台阶给温之然下，“难不成你内心是期待请病假的吗？”

　　温之然拧巴地顺着下，“嗯。”

　　筱筱哼笑。

　　人一旦尴尬就会主动找事做，温之然也不例外，她挂着两行泪，拍口袋，打报告:“刚才有人打电话。”

　　筱筱拉长脖子配合地看了下，脚下步子迈开，“没事，估计是司机师傅打来的。”

　　“哦。”

　　温之然缩回头，变成只剩壳的乌龟。

　　最后温之然被塞进了柔软舒适的后座，屁股刚一接触到坐垫就连忙往边上挪，筱筱顺势弯腰坐进来。

　　网约车就势点火，车子很快启动，一路平稳。车主还很有情调，循环放着首抒情的歌，脑袋一摆一摆地沉醉其中。

　　温之然本该放松下身心享受，但不知为何手一直端着，可能是一下从抱着转变成坐着不适应。

　　筱筱察觉到她紧绷的身体，摸了下手，拔凉拔凉的，她皱眉朝司机师傅礼貌道:“可以麻烦调高点温度吗？”

　　“行啊。”

　　司机师傅瞟了眼后视镜，爽朗应声。

　　筱筱道了声谢，又不放心地扯过温之然两只软绵绵的手，用自己的掌心包拢着，缓缓搓出热。

　　她抬眼看温之然冻得瓷白的脸，心里一阵怜爱，不自主地软下声音问:“还冷吗？”

　　温之然垂下眼帘，跟尊慈祥悲悯的佛像似的，其实她根本就不冷，在心里甚至觉得要出热汗，但被握住的感觉实在太好了，没有任何人能够拒绝，所以禁欲的佛撒谎说:

　　“冷。”

　　啊……筱筱心碎一地，简直想把自己身上能保暖的衣物全套在温之然身上，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她满眼关切，跟对待瓷娃娃似地捧起温之然的手，渐渐往里渡热气，又问:“还冷吗？”

　　蓦然，温之然臊地耳朵通红，浑身被热浪翻滚，她痴痴地望着筱筱眼里快溢出来的爱护、心疼，嘴里便不由地再次开口说谎:“还有点。”

　　不过这次底气不足，隐约还能听出心虚。

　　前边有情调无眼力见儿的司机师傅立马疑惑发问:“不能吧，我这都打到最高了。浑身热冒汗了都。”

　　温之然被说破心更虚了，头脑一下子犹如被彻骨的凉水浇过，恍然惊起，她勉强朝筱筱讪笑，想着要不说句“不冷了”挽回。

　　可筱筱没理会师傅的自证话，全然沉浸在自己过度想象的世界，小心翼翼地又往拢住的掌心里吹热气，直至吹得自己头晕目眩，满脸胀红。

　　温之然撇见，急冲冲地喊停，“可以了可以了，一点都不冷了。”

　　筱筱一下控制不住面部表情，干瞪着眼，脸蛋酡红，“真的?”

　　温之然笑着，拉长声音，“真的——”。

　　接着脑袋一撇，又说，“这不有热气嘛，我直接把手放过去吹吹就行了，你就不用吹缺氧了。”

　　……

　　筱筱瞬间噤若寒蝉，后知后觉自己脑袋刚被驴踢了，那种方式可能还更有效。

　　但她也没多后悔，只是慢慢浮上来的羞涩使她将头扭向另一个方向，哑着嗓子嗯了声算作回应。

　　这会儿温之然恢复了精神，劲劲儿地看筱筱的脑勺，过了会儿再瞅瞅被拢住的手，很热，出汗了黏糊糊的。

　　但就算这样，她也眼底含笑看了很久，筱筱的手真大，好暖和，自己好像被泡在甜蜜的蜂蜜罐里。

　　或许她出的汗就是甜的呢，温之然变态又没有逻辑地想。

　　“喂，你怎么总看那边？”

　　温之然扬起那坨手，好笑问。

　　“看风景，漂亮。”

　　温之然心里存疑，什么漂亮的风景不都看了十多年，怎么还不腻。

　　她略带不屑地顺着往去，恰巧网约车驶过一栋大楼，投来一片阴影，温之然便在车窗玻璃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眼眸一转，刹那间，与筱筱的炯亮的目光对视，紧接着对方快速移开。

　　两道视线最终交错而过。

　　扑通扑通——

　　温之然喉头一紧，刚平复下的心又开始猛烈地跳动，甚至一下……比一下重，她慌乱闭眼，死死咬住口腔内壁肉，企图用疼痛减弱躁动。

　　不要猝死，不要猝死，她想。

　　筱筱没注意到温之然内心的挣扎，她哪知道这也能对上目光，这感觉就像，心脏猛地被只粗糙无形的大手猛地攥紧又猝不及防松开，平白扰人窒息。

　　好在外边景象逐渐熟悉，司机师傅稳稳把车停下，配合着音乐高潮吆喝了声，“到了！”

　　筱筱先一步下车，作势又要抱温之然，但后者察觉后赶紧一摆手，“不用。”

　　“哦。”

　　筱筱觑了眼，转身关门，随着“啪”的一声，她冲司机师傅道谢：“谢谢啊。”

　　这会儿温之然刚站直，下意识回答，“没事”。

　　车开走。

　　筱筱凑过身体，半信半疑地盯温之然眼睛，可正儿八经看了会，对方眼里全是茫然，于是筱筱便架着温之然的肩膀上大笑，引来路边人好奇注视。

　　温之然回避着打量的目光，耸肩抖上边人，“笑什么？”

　　“你。”

　　筱筱不假思索地说。

　　“真的很可爱。”

　　温之然耳尖一红，还想问什么时，却一把被筱筱拉着走，思维一跳转意识到这要通向哪时，她立马犹豫起来，“会不会太突然了？”

　　“没什么突不突然的，又不是带相亲对象。”
　　筱筱安慰道。

　　温之然注意力一下又被扭转了，“那你什么时候会带相亲对象？”

　　“你不会就早恋了吧？”

　　“你要告老师？”

　　筱筱挑眉问。

　　“……不告。”

　　温之然不等筱筱，突然一个人走在前头，想了想又慢下步子与筱筱同频，有苦口婆心那味地劝说：“我们现在还小，你不要冲动，有可能你不是真喜欢他，只是迫于学习压力觉得这样好玩？”

　　“但那个人真的很好。”筱筱辩解说。

　　“有多好？”
　　温之然直接将脸怼到跟前。

　　筱筱索性停下步子，掰着指头给她算，“人品好，心灵好，学习好，外貌好，性格好……“

　　筱筱还没列举完，温之然便像鸡蛋里挑着骨头似地嚷嚷道：“‘外貌好’！你太肤浅了，找对象不能这么肤浅。一般长得好看的人都很渣。”

　　好嘛，这是选择性听自己想听到的。

　　筱筱反驳：“可是我就是一个肤浅的人。”

　　温之然咬紧牙关，想找些刻薄的话贬低这位‘使人堕落’的对象，但又怕筱筱伤透心，嘴唇欲张又合，最后索性抱手出气，“算了，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

　　筱筱推着她走，不嫌事大地问：“到什么时候？”

　　温之然佯装呕了下，“当然是你们‘不幸分手‘的时候”。
　　她着重强调了某四个字。

　　筱筱哈哈笑，在后面捶温之然的肩，“你太可爱了吧。”

　　这时甜言蜜语并不起作用，温之然只是冷冷“哦”了声。

　　“真的！好可爱！”

　　“哦”

　　“哈哈哈，我骗你的。”

　　“哦。”

　　“其实我根本就没找对象，逗你玩呢。”

　　“哦……！”

　　温之然刹地停下脚步，不确定是不是听岔了，再次发问：“真的假的？”

　　但没等筱筱回答，她就一摆手，还是别回答了，别等下又来兴趣地逗她回个“假的”。

　　那她真的是堪比坐过山车。

　　不过就这一下，温之然麻木的态度又重新热络起来。

　　筱筱在后面费劲推搡，“赶紧走吧。照我们这走走停停的速度，一天都到不了。”

　　“这样浪漫。”

　　“那麻烦请你现在对浪漫过敏一下。”

　　……

　　是个冷笑话吗，温之然想，要不要配合地尬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