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共生》痴心妄想le

42、时安请客

　　时间在绝望中缓慢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身体实在无法支撑这种高度紧绷的状态，也许是那场耗尽所有力气的清洗带来的虚脱，在冰冷和死寂的包裹下，林晨的意识终于陷入了一种半昏半醒的浅眠。那不是真正的休息，更像是意识在痛苦的泥沼中短暂沉浮，噩梦的碎片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次次将他淹没——冰冷的地下室灯光、苏文泽扭曲兴奋的脸、顾言澈如同看垃圾般的眼神、布料撕裂的声音、手机录像刺目的红点……每一次惊醒，都伴随着心脏的狂跳和身体无法抑制的剧烈颤抖，额角的伤口在每一次惊悸中传来尖锐的刺痛。
　　迷迷糊糊间，外面便利店里传来轻微的响动。是货架被推动的声音，还有重物落地的沉闷声响。
　　林晨猛地睁开眼，涣散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聚焦。他僵硬地抬起头，透过门缝看向外面。电子钟显示着凌晨五点二十分。
　　便利店里，店员小姐姐正费力地从仓库里推出一整箱沉重的瓶装饮料，试图搬到外面的货架区补充。箱子显然超出了她一个女孩子的力气，她搬得有些踉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几乎是一种本能，林晨撑着冰冷的地面，挣扎着站了起来。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叫嚣着疼痛，尤其是被粗暴对待过的隐秘之处，传来撕裂般的钝痛，让他眼前发黑，差点又跌坐回去。他咬紧牙关，扶着墙壁稳了稳身形，深吸一口气，推开了休息室的门。
　　“我来吧。”他的声音依旧嘶哑干涩，但努力放得平稳。他快步（尽管姿势僵硬）走到时安身边，不由分说地伸手接过了那个沉重的饮料箱。
　　店员小姐姐被突然出现的他吓了一跳，看清是林晨后，才松了口气，随即脸上露出歉意：“哎呀，不用不用！太麻烦你了！这箱子很重的！”她伸手想抢回来。
　　林晨侧身避开，双臂用力，将那箱饮料稳稳地抱在了怀里。沉甸甸的重量压在他酸痛的臂膀和腰腹上，带来一阵闷痛，但他脸上却努力挤出一个极其微弱的、带着感激的笑意：“你也帮我很多了。”他的目光真诚地看向店员小姐姐，那里面包含着太多无法言说的谢意和对这份善意的珍视。
　　店员小姐姐看着他苍白脸上那抹脆弱却无比真实的笑容，看着他额角那道虽然不再流血但依旧狰狞的伤口，还有他抱着沉重箱子时明显有些吃力的僵硬姿势，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她心里泛起一阵酸涩的暖流，轻轻点了点头：“那…谢谢你了。搬到那边最外面的货架就行。”
　　“嗯。”林晨应了一声，抱着箱子，一步一步，虽然缓慢但很稳当地走向指定的位置。他弯下腰，小心地将箱子放下，又按照时安的指示，将一瓶瓶饮料整齐地摆放到货架上。每一个动作都牵扯着伤痛，但他做得异常认真，仿佛这是此刻唯一能回报这份温暖的方式。
　　两人沉默地配合着，将饮料补好，又将一些空纸箱整理好压扁，放在回收处。时间在安静的劳作中悄然滑向六点。
　　便利店的自动门“叮咚”一声滑开，一个穿着同样绿色制服、身材微胖、面容有些严肃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她是来接早班的王姐。
　　王姐一眼就看到了正在整理收银台的时安，以及站在货架旁、穿着崭新黑色衬衫（领口扣得严严实实）、脸色苍白、气质明显与这便利店格格不入的林晨。她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林晨身上扫过，尤其在看到他额角显眼的伤口时，眼神中的审视和疑惑毫不掩饰。
　　“时安，”王姐走到收银台前，声音带着惯常的直率和不悦，下巴朝林晨的方向努了努，“这是谁？”语气里的警惕显而易见。大清早，一个陌生男孩，脸色难看还带着伤，出现在员工区域，怎么看都不正常。
　　时安的心猛地一跳，脸上却迅速扬起一个自然的笑容，声音清脆地应道：“王姐早！他是我弟弟，来接我下班的。”她一边说着，一边动作麻利地清点着现金，做出交接的准备。
　　“弟弟？”王姐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眼神里的怀疑更浓，“我记得你就一个妹妹在老家上学啊？什么时候多了个弟弟？”她显然对时安的家庭情况有所了解。
　　时安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笑容依旧明媚，只是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但语气却无比笃定：“哎呀，是表弟！我姨妈家的，刚来这边没多久，今天正好有空，就过来接我了。”她将清点好的钱放进收银机，锁好，然后把钥匙和交接本递给王姐，动作一气呵成，“王姐，都弄好了，我们先走了啊！”她不给王姐再追问的机会，抓起自己的帆布包，快步绕过收银台，走到林晨身边，很自然地挽了一下他的胳膊（动作很轻，带着暗示），语气轻快地说：“走了走了，饿死了！”
　　林晨身体在她触碰的瞬间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但立刻领会了她的意图，顺从地低着头，跟着时安快步向门口走去，努力忽视背后王姐那依旧充满探究和疑虑的目光。
　　直到自动门再次“叮咚”关上，将便利店和王姐的目光彻底隔绝在身后，走到清晨微凉的街道上，时安才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挽着林晨胳膊的手也松开了。
　　“吓死我了…”她拍着胸口，小声嘀咕了一句，随即又看向林晨，脸上重新挂起温暖的笑容，带着一丝关切，“饿了吧？走，我带你去吃早饭！我知道一家早餐店，热乎乎的粥和包子，上完夜班吃一口，能活过来！”她的语气充满了活力，试图驱散刚才的紧张和萦绕在林晨身上的阴霾。
　　林晨下意识地想要拒绝，他现在只想找个无人的角落躲起来：“不用麻烦了，我…”
　　“哎呀，别客气！”时安不由分说地打断他，热情地推着他的后背往前走，“就当陪我吃！我每次下夜班都去那家，可好吃了！再说了，你都帮我搬东西了，我请你吃个早饭算什么？”她的热情如同小小的火苗，固执地想要温暖身边这块冰冷的石头。
　　林晨看着她真诚而明亮的眼睛，拒绝的话堵在喉咙里，最终化作了低低的一声：“那…要不我请你吧。”他不想再亏欠更多。
　　“哎呀，跟我抢什么！”时安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脚步轻快，“还是让我尽尽地主之谊吧？这边的路线我熟得很！一会儿你想去哪里，告诉我，我给你指路。”她不由分说地决定了，带着林晨穿过清晨逐渐苏醒的街道。
　　时安口中的早餐店并不远，拐过两个街角就到了。店面不大，门口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大蒸笼，里面白胖的包子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店里已经坐了不少早起赶着上班上学的人，人声嘈杂，充满了市井的烟火气。
　　“老板！老样子！两份皮蛋瘦肉粥，两屉鲜肉包子，再来两根油条！在这吃。”时安显然是熟客，一进门就熟稔地朝忙碌的老板喊道，声音清脆响亮，带着下夜班后的轻松。
　　老板应了一声，手脚麻利地开始准备。
　　两人找了个靠里、稍微安静点的角落坐下。塑料凳子，简易的小方桌，桌面上还有些油渍，但被擦得还算干净。
　　很快，热腾腾的食物就端了上来。两碗熬得浓稠喷香的皮蛋瘦肉粥，两屉白胖松软的鲜肉包子，两根炸得金黄酥脆的油条。食物的热气氤氲开来，带着温暖踏实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