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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第 8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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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裴湛枫认识的第二十年,两家人借着裴若初的十八岁生日聚在一起。
前段时间,长风缺资金周转,经过商量,由季承夜注资,季承夜也经此成为长风的第二大股东。
二十年前那个需要助学贷才能读书的少年,当年如何也想不到今天的成功,地位、金钱、功成名就,经过二十年,他全都拥有。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坐在他身旁的男人。
裴湛枫。
他在心中轻轻念出对方的名字。
“这次你帮我的忙,我们的关系更亲近了,今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希望我们一起让长风更好。”他记得,当时裴湛枫拍了拍他的肩膀,朝他微笑。
裴湛枫有一双傲然的丹凤眼,鼻梁高挺,风姿卓越。季承夜以为自己的皮相已是上佳,可每每见到裴湛枫,季承夜总是羡慕。
那羡慕之中,还夹杂着看似矛盾却分不清的许多情绪,敬佩,爱慕,甚至嫉妒……
季承夜回过神来,举杯道:“这是自然,谢谢大哥各方面的关照,承夜能有今天,全仰仗大哥。”
“阿夜谦让了。”
“别尽顾着谈工作,今天是我们初初的生日,她才是主角。”穆春心打断他们的话。
“是,是,”裴湛枫在老婆面前认错极快,“我工作忙昏头了。”
裴湛枫不再谈论工作的话题,转头对裴若初说:“爸爸工作忙,平时很少能照顾到你,爸爸要跟你道歉。”
“初初,你成年后,渐渐会有自己的生活,会遇见新的人、新的事,或许也会有迷茫、挫折的时候,那都是生命的过程,尽情去享受吧,或者,去坦然接受。只要还记得你的初心,你总能找到脚下的路。无论你将来想做什么,爸妈都会支持你,都会以你为骄傲,生日快乐。”
穆春心也感怀道:“妈妈只希望你天天开心,健健康康的,不闪闪发光也没关系。”
在这两位光明高尚之人的衬托下,季承夜像是阴沟里爬行的毒蛇。
他掩住眼里的讥讽,随口胡诌道:“大哥大嫂这个觉悟太高了,我还是希望我们家小桐将来有出息能给我长脸的。”
一旁的向明烛持不同意见:“你就顾着你自己的面子,桐桐才多大。”
向明烛随即给季雨桐夹了点虾仁,温柔道:“桐桐不用在意这些,爸妈会尽我们所能给你最好的一切,桐桐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好了。”
向明烛一个喜欢女人的变态,还在这儿冠冕堂皇的描述血脉亲情,真是令人发笑。季承夜又饮下一口酒,掩饰眼中的杀意,他绝不会容许,自己的妻子为了一个一穷二白的女人同自己离婚。
所谓爱情,真是令人发笑的东西。
“小烛的想法与我的想法是一样的,”裴湛枫畅怀,“我要敬小烛一杯,我没有妹妹,这么多年,小烛就像我的亲妹妹一样。”
“我本来就叫你一声大哥。”
裴湛枫与她碰杯,眸光明亮,笑容灿烂。
那笑容落在季承夜的眼中,分外刺眼。
凭什么,裴湛枫的人生能够如此顺风顺水,他要什么有什么,没有人不喜欢他,没有人不仰慕他。
而季承夜想要的,总是得不到。
得不到一个人,该如何是好?
季承夜饮下这杯酒。
凭什么,有些人生来就是人中龙凤,有些人却生来就在深渊中匍匐。
即便他已经是长风的第二大股东,也改变不了他曾是一个需要助学金才能读书的蝼蚁,他拼尽全力获得的人生只是裴湛枫的举手之劳。
他不满足。
他看到了,那株经过二十年错误浇灌而成的毒树,长出了罪恶的果。
透过二十年来用虚伪编成的谎言,他看到了。
凛冽的寒风呼呼地吹,像野兽的怒吼,在冷热交替形成的幻觉中,季承夜看见裴湛枫携着穆春心向他走来,要带着他前往永不回头的地狱。
“你们回来了……”
季雨桐起身,将窗户关牢,风雪被锁在窗外,只余下渐弱的冷意,室内又一片宁静。
“我曾经看过一个故事,讲的是幸福美满的一家人,因为他人的处心积虑,美梦一般的生活幻灭成消散泡沫般的惨剧。”
“当时我在想,为什么这个罪魁祸首要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是为了金钱美人权利,还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扭曲心态?”
读《第二十年》时,季雨桐只隐隐约约对“很像大哥在看着我”这样的话感到奇怪,她捕捉了什么,却不太相信,在她看来,父亲的扭曲心理,更多是针对穆春心。
直到她忽然间想起剧本里的那一句——“大哥美吧?”
她终于读懂了裴若初的暗示。
不是的。
从一开始,父亲想要的一直都是……
“后来我知道了。”
“有些喜欢不同于常人,越是得不到,就越想得到,永远得不到,则只有毁灭。”
“爱不爱的,重要么?”
回过神后,季承夜的声音在安静的枕山里响起,却不知,是在对谁说。
这似问似答的声音落在季雨桐耳中,季雨桐明白,她已经得到答案了。
“一开始,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你要杀死我母亲,今天,我坐在母亲的房间里,想了两个小时,也没有想明白。”
季雨桐红了眼睛。
“后来我终于明白了,母亲对你来说,命如草芥,你为了自己的目的,杀死她,与杀死一条野猫野狗,没有什么区别。”
季承夜仍然否认:“小桐,你别说笑了,你母亲是裴湛枫杀的,你忘记了?”
“我去找了裴赐年,从他那里,我知道很多事。”
季雨桐盯着父亲的眼睛,想从那双眼睛中找到不自然。
没有,连一丝躲闪也没有。
季承夜问:“他在里面过得如何,有没有体会到当年他大哥在里面的痛苦?”
季雨桐浑身发抖:“裴赐年说,他知道当年他大哥是怎么死的,所以绝不会被同样的方式击溃。”
“这些年,他还有所长进。”
听到这句不知是夸赞还是嘲讽的话,季雨桐静默一瞬,问:“父亲不害怕吗?”
“我为什么要害怕,”季承夜轻蔑地笑了下,“我又没做什么。”
季雨桐苍白着一张脸,眼睛里写满了失望与痛苦,事到如今,父亲仍然不承认自己与十二年前的旧案有关。
季雨桐垂着头,自顾自地说道:“母亲的房间,有两个暗格,父亲,这十二年来,你不想知道第二个暗格该怎么打开吗?”
季承夜嘴唇动了一下,意料之中地沉默了。
“父亲从不愿告诉我当年母亲死亡的真相。”季雨桐微微地摇头。
“你不说,换我来说吧。”
十二年前的长夏,望不到尽头。
15时许,裴赐年开车来到枕山。
夏日酷热,光是从停车位走进别墅这几步路,裴赐年就已经汗流浃背,他今天来,全因为季承夜那一句意味不明的“你明天先来我家”。
张虹为他开了门,季承夜在客厅等他,见裴赐年来了,季承夜冲他微笑。
“你来了。”
裴赐年有些心急,又不太方便表露出来,便顺着话应了声。
然而,季承夜没有看出他的急切,反而邀他在客厅坐下,还为他沏了壶茶。
仔细算来,他们认识也有近二十年了。
两人相识的契机还是因为裴湛枫,他们两人,一人是裴湛枫的亲弟弟,另一人几乎比亲弟弟还要亲。裴赐年不是做生意的料,长风的许多事情,裴湛枫更放心交给季承夜去做。
很早以前,裴赐年还因此心生妒忌,觉得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凭什么凌驾于他这上,是在最近几年,他读出季承夜的蠢蠢欲动,两人才走得越来越近。
再愚蠢,裴赐年也看得出来,很多时候,是季承夜故意向他示好。
裴赐年没什么能力,却也不开心哥哥胳膊肘向外拐地把近乎三分之一的长风送给季承夜。
直到前段时间季承夜找到他。
“明人不说暗话,我们开门见山,你想要多少?”
这句话一出,裴赐年飘忽的心落了地,季承夜叫他来,是为了长风。
就着这一话题,两人聊了约莫三十分钟,谈完了具体细节后,裴赐年忽然一个激灵。
他找到了盲点:“你说的一切都建立在我哥不再持股长风的前提上,可怎么可能呢?”
季承夜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怎么不可能。”
他抬起右手,五根手指绷直,朝着另一侧斜劈下来,平和的空气也为之搅动。
“杀了就好了。”
季承夜压低了声音,他喉间发出的嘶哑声,像一条阴蛇绕着猎物蠕动爬行。
裴赐年大惊失色。
“这太大胆了……”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季承夜又添了把火:“你不是喜欢向明烛么,事成之后,我把她送给你。”
裴赐年震惊地语无伦次:“真……真的吗……”
季承夜笑得意味深长。
裴赐年烛火般摇晃的信心,随着他的笑容渐渐稳定,那火焰,越烧越旺,他心里的期冀随之点燃。
“你们在说什么?”
突然加入的第三道声音,宛如一盆冷水,泼醒了沉浸在幻想中的裴赐年,浇灭了他心里的火。
裴赐年慌张地抬头,他看见向明烛站在楼梯上,不知道听了多久。
“都是说说的,玩笑话罢了。”季承夜不慌不忙。
“大哥对你们这么好,你们怎么能背叛他。”
裴赐年意识到,向明烛或许一直站在那里,她什么都听到了。
他的脸“唰”一下白了,这么机密的事情,怎能有第三人知道?
全完蛋了,裴赐年想,只要向明烛把方才听到的内容一五一十告诉裴湛枫,那他和季承夜的阴谋成了阳谋,便毫无胜算,甚至,还会面临裴湛枫的打击。
可是真奇怪,大难临头了季承夜却并不慌张。
“随你怎么想,我们二人和大哥的关系,不是你挑拨两句就能破坏的。”
季承夜随即当着向明烛的面给裴湛枫打了电话:“喂,大哥,在哪呢?”
“哦,那个工厂我感觉没什么花头,谈不下来就算了,我们再找找,肯定能找到更合适的,”季承夜给自己点了根烟,又说道,“对了,我老婆找你有事,你晚点回枕山吗?”
“你现在过来?”
“好,好,等你,好的。”
季承夜挂了电话,狠狠吸了一口烟,扬起手机朝向明烛挥了挥:“你不是想联系他吗,我帮你联系了,一家人,有什么事,我们坐下来面对面谈。”
“这可是你说的。”
向明烛深深望了季承夜一眼,随后循着楼梯往二楼而去。
她回自己的房间了。
直到二楼向明烛房间的门“啪”地关上,裴赐年才长舒了一口气。
“承夜,你说她会不会告诉大哥?”
季承夜吸了最后一口烟,将半截烟摁灭在烟灰缸里。
“她会。”
裴赐年如临大敌:“那怎么办,你干嘛还把大哥叫过来?”
季承夜看了一眼客厅上挂的时钟,四点缺一刻。
他突然站起身:“走吧。”
“啊?”
“去长风。”
季承夜站在门口说。
当时的裴赐年根本不知道季承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只觉得让向明烛知道他们的企图,这一场夺位斗争还没开始就已经大势去矣。
“这些都是裴赐年告诉你的么?”
季承夜打断季雨桐的第三人称视角陈述。
季雨桐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反而自顾自地往下说:“在你们离开枕山之后,就发生了凶杀案。”
“你也说是离开之后,我们有不在场证明。”
季雨桐抬头:“不,你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