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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第 6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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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之后,两个人的相处依然如常,但季雨桐能感觉到,她和裴若初之间出现了微妙的隔阂。
像是肩膀的韧带在某一天不知为何松动了,稍稍用力拉伸,就会出现一阵一阵“咯咯”的弹响,虽然骨头没事,也并不疼,但每每用到肩膀的时候,总是觉得有无形的东西硌着,让人不适。
她与裴若初之间,就仿佛进入了这种状态。
肩膀需要靠时间慢慢调整,她与裴若初的关系,仅仅依靠时间,就能够调整得好吗?
季雨桐不知道。
只是偶尔,她也觉得疑惑,为什么几小时前还能手牵手散步的恋人,在一通电话后,忽然变了样子。
彼时已快到春节,工作室开始放假,季雨桐在春台苑无事可做,打开了《第二十年》的剧本,之前由于忙于后期的原因,她一直没时间看剧本。
或许,也不是没时间看,而是季雨桐有意避免知道当年的真相。
冥冥之中,季雨桐感到一阵警惕,警惕之上,更深层的意识里,她在为之恐慌。
人总是这样,离真相越近,就越害怕亲手揭开真相。
季雨桐害怕真相。
钟宵被拘留一事,对于星辰来说宛如灭顶之灾。
钟宵的弟弟吃里扒外,巴不得哥哥早日完蛋,他好接手公司,而两位老人也早已离世,所有的压力都压在星辰的肩上,沉重如山。
偏偏,星辰一辈子行善积德,从没有过与公安打交道的经验,遭逢此祸后,她一时间竟不知该问谁。
想来想去,她将目光投向了隔壁的男主人——莫深。
星辰的初衷很简单,莫深与钟宵的关系很好,又在公司内部举足轻重,话语权颇高,况且,死的是莫深的妻子,莫深不会不管这件事。
然而,星辰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她孤注一掷地敲开隔壁别墅的大门,受到的却不是欢迎。
这场不欢迎,一开始就可以预见。
隔壁的佣人一见是星辰上门,直接拿扫把想将她轰出门去,星辰哪里受过这样粗鲁的对待,她气得发抖,一股劲上来,怎么轰也不愿意走。
僵持了几分钟之后,莫深在楼上听到动静,才让佣人将星辰领进屋。
虽然过程与星辰所想的不大一样,但好歹她与莫深碰面了。
莫深长得很好看。
这是公认的,不同于钟宵的硬朗外表,莫深的五官看起来要更柔和一些,甚至近似于阴柔之美。
当然,长相与行事风格往往并不一致,莫深长了一张好说话的脸,但在工作上,完全是行事果决说一不二的人,他比星辰还要小几岁,却已经做到了集团二把手。
早在公司初创时,钟宵与莫深就拜了把子,莫深规规矩矩,要喊钟宵一声大哥。
也因此,莫深往往都喊星辰“大嫂”。
后来,两家搬到一起,做邻居,更是经常相聚。
虽然星辰同莫深的来往并不大多,但印象里,莫深是一个好说话的人。
至少,他很尊敬钟宵,将钟宵当作他的亲大哥相待。
星辰跟着莫深走进书房。
“你的意思是,要我帮忙把大哥从看守所救出来?”
星辰觉得他的语气不对,此刻的氛围也不对,但还是硬着头皮点了头。
莫深嗤笑了一声,问她:“死的是我的妻子,现在我反而要帮杀人犯脱罪,星辰,你说,这是什么道理?”
星辰看见他眼里的杀意,往后退了一步。
“你也觉得是宵哥杀的?”
星辰难以置信。
莫深冷冰冰地望着她,反问道:“不然,警察抓他干嘛?”
“他们做事情讲证据,没证据就抓人,你说,可能吗?”莫深补充道。
星辰的心凉了半截,她觉得委屈,一股尖锐的酸楚从心里冲上眼睛,凝成如雨的泪水,淌在她光滑的脸上,尔后一滴滴降落。
“可是宵哥有什么理由要杀她?”
莫深点起一支烟,眯着眼睛吐出飘渺的烟圈,他道:“我也很想知道。”
“不是宵哥杀的人!”
星辰没来由地笃定。
“那请你拿出证据,不然,什么都是白说。”莫深油盐不进。
星辰心口的气越积越满,莫深的态度如此坚决,再说下去也是徒劳无功,星辰打算离开。
“等一下。”
莫深又开口了。
星辰不解地回头。
“要我帮你,也不是全无可能。”
星辰回头。
“我可以庇佑你。”莫深说。
星辰也没傻到那个程度,她知道许多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她没有开口,她在等待莫深的条件。
“从见你第一面起,我就对你很感兴趣,风情万种的影后,谁会不喜欢?”莫深盯着她的眼睛,“但是你与大哥如胶似漆,我也有了要联姻的未婚妻,我知道我们没有可能。”
“现在却不一样了,我的妻子没了,而大哥也凶多吉少。”
星辰面露惊慌,她震惊莫深会说出如此变态的话,这与她印象里那个温文尔雅的莫深毫不相干。
“你想都不要想。”
星辰怒火中烧,摔门而去。
莫深这条路是走不通了,第二天,星辰联系了她的经纪人让她帮忙找个律师,钟宵已经进去三天了,星辰这三天加起来睡了也不到十二个小时。
她疲惫不堪,却不敢倒下,她想尽一切办法动用了所有人脉,只是想要让钟宵出来。
可事情哪有这么简单,她连安排一次探视都求助无门。
反而是莫深敲响了她的门。
“大嫂。”
莫深站在门口,月光倾泻,落在他身上,镜片后,他的眼睛迷人又危险。
“虽说我现在还在为大哥努力周旋,但要是你再不考虑清楚,大哥的公司就要被一帮人瓜分了。”
晏星辰心里一凉,她不是做生意的料,公司的事情她半点不了解,如今才想起来,钟宵进去之后群龙无首,公司应当是危机重重。
怎么办?
她看向眼前的人。
莫深会站在这里跟她说这些,是因为,莫深也想要公司。在钟宵入狱后趁机上位,是莫深干得出来的事。
星辰知道,眼前的人不只是一个会温吞跟在钟宵身后的跟班。
他有他的狼子野心。
这一刻,星辰看出了他的狼子野心。
她不禁恐惧,莫深筹谋了多久?
会不会,连莫深妻子的死,都是莫深算计好的。
星辰不寒而栗。
“别紧张,大嫂,今天来,是想再问你一遍,要不要同我做交易。”
“我可以让大哥出来,但你,得有自己的态度。”
“什么态度?”
“你跟我吧。”
莫深笑得意味深长。
星辰没忍住,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门在莫深的身前关上。
当晚,星辰靠在二楼的窗台上,对着月亮,想了一整夜。
她回想起多年以前的月光,也不知道,天上挂的还是不是同一个月亮。
读到这里时,季雨桐大为震撼,她既已读出剧本里的暗示,自然明白这番对话是谁对谁说的。
十二年前的记忆混乱而模糊,站在十二年后再看,每个人的举动好像都与自己所记得的不同。
她身陷局中。
季雨桐抬头,想搜寻裴若初的身影,她想得到一个解释,或者说,一个安抚。
然而,春台苑里空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
她这才想起来,裴若初一早就出门了。
最近这段时间,裴若初好像特别忙,整天整天不在春台苑。
晚上六点。
干了一天的活,0177无力地躺在大通铺上,一整个白天,他又是除草又是踩缝纫机,好不容易吃了晚饭能休息一小会,再过一个小时,他还得列队去看新闻联播接受思想教育,之后还要继续打扫卫生。
这样的日子才是第二天,0177从没做过苦力活,一天下来整个人都要散架了。
他环视自己所处的这个破烂囚室。
这是要睡十二个人的房间,却只有约莫二十平米大,锈迹斑斑的玻璃窗,挂在年代感十足的墙壁上,房间里,铺着一地简陋得根本不能说是床的通铺,大通铺的隔壁就是厕所,新来的人就会睡在马桶边上,碰巧,他就是这个新来的人。
一整夜,他是闻着下水道散发的恶臭入睡的。
他被剃了头发,穿着千篇一律的蓝色囚服,铐着镣子,在这里,没人会在乎他曾经是谁。
现在,他的代号是0177。
他不叫裴赐年。
天之骄子如他,何曾受过这样的苦。
回想起在公安局里呆的那24个小时,裴赐年只想用“饱受折磨”来形容,区别于身体上的折损,接受审讯是一种精神上的煎熬。
警方问了他许多问题,有些是他意料之中的,有些已经在他的意料之外,两个小时的审讯结束,他出了一身冷汗。
但他扛下来了,对于那些不能回答的问题,他仍然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当天,裴赐年被送去了看守所。
他拒绝在那张拘留证上签字,尽管,拘留证上冷硬的“洗钱罪”,已经让他失去了大部分抵抗的力气。
仅仅一天之前,他还觉得自己做得天衣无缝,不想24个小时之后,他就从天堂掉入地狱。
最关键的是,最新的那份文件他签字了,上头还有公司的盖章,他怎么也说不清楚,这是他当天签的,他不能推托以自己不记得了、或者他人代签这些说法。
他虽未开口,却已经不得不吞下苦果。
“0177。”
门外,管教喊他的号码。
“到。”
他规矩地站起来。
经过一天的锻炼,他已经完全知道在里面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了。
“明天下午有人想约见你,你见吗?”
“谁?”
裴赐年激动着,仿佛看见了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