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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 5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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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内静默了半晌,才传出季雨桐闷闷的声音。
“阿初……”
她唤她。
裴若初听见季雨桐声音里的歉意,拢了拢她披散的黑发,柔情似水:“消气了吗?”
“嗯……”季雨桐不好意思。
季雨桐想,比起生气,或许更多的是她心底的占有欲在作祟。
此刻冷静下来,她明白自己太过胡来。
裴若初搂着季雨桐,望着车窗上模糊不堪的影子,开口解释。
“很多事情,我不应该瞒着你。”
一开始,裴若初没想到今晚是季承夜设的局。
但在那间更衣室里见到季承夜后,裴若初瞬间便明白了。
她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于是当即做了决定。
“我跟他说,我们结束。”
彼时,裴若初关上门,将季雨桐拦在赤裸的真相之外。
“之前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们结束。”
裴若初回过身,干脆利落地向季承夜宣布。
望着那张熟悉却厌恶的脸,裴若初很明白今夜季承夜来找她的原因。
先前季承夜安排狗仔曝光他与裴若初的关系,一是为向裴若初施压,告诉她她不过是季承夜豢养的雀儿,逃不开他的掌控;二是为日后铺路,绯闻多传几遍,大家接受了,他娶裴若初就更顺理成章。
总之这种事情,对季承夜来说,根本无关痛痒。
他就是一天换一任女友,小报记者都能吹他英明神武,而对裴若初来说,则完全不一样。
社会对男女的评价标准,相差太大,对男人来说可以美化成不拘小节的行为,换到女人身上,无论做什么,都会变成口诛笔伐的素材。
裴若初常年站在聚光灯下,一举一动都被放大,她走在悬崖间的钢丝上,稍不留神,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以前,是她有所求。
而经过这么久,裴若初也发现了,季承夜给不了她什么,这个浸淫商场多年的男人,早已经习惯于用上位者的方式,一遍又一遍地兜圈,从而达成他自己的目的。
她不会再顺着季承夜的意思行事。
何况,如今她有季雨桐了。
出于复杂的身份关系,裴若初不能留给季承夜一丝错觉。
季雨桐看着温吞,实际上很偏执,又聪明,很难哄。裴若初心想,桐桐十有八九猜到情况了才会来敲门,又十有八九看到了门里的人。
待会儿该怎么哄她才合适?
回到当下,裴若初拥着季雨桐瘦削的肩膀,感受到身前的温热,将同季承夜说过的话复述给她听。
“我跟他说我不爱他,他一开始或许生气,慢慢地总能接受,他单方面主动曝光恋情的时候,我和他之间的交易便已经一笔勾销。”
听到这里,季雨桐心里的焦躁,总算被抚平了些。
只是,裴若初还是隐去了一部分内容。
“拿这些情情爱爱的话搪塞我,若初,你脑子是不是坏了,”季承夜根本不接腔,“到底要结束什么,你之前千辛万苦求的结果,这就不想要了吗?”
坐在椅子上的季承夜勾起一抹讥讽的笑,仿佛在笑裴若初的不自量力。
诚然,他们之间从未有过情爱,裴若初突然讲这些,怪可笑的。
裴若初脸色一白,气势瞬间弱了不少。
她心中明白,自己被刚才门外季雨桐的眼神乱了节奏,以至于每句话里,都在不经意地考虑季雨桐。
意识到这点,很快,裴若初调整了策略。
“恕我直言,是您先食言了,我只是同您明确我们合作失败的某些原因。”
裴若初不卑不亢。
“你这么说,着实令我心寒,”季承夜仍坐在椅子上,一副上位者的姿态,“我给了你事先说好的部分,但你似乎想单方面撕毁我们之间的协议?”
“是您先撕毁与我母亲之间的协议。”
“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这十几年,长风的市值在我手里翻了近十倍,你怎么能要求我为裴家任劳任怨地打了十几年白工,还要再将我应得的东西原封不动奉还!”
似乎越想越不服气,季承夜几乎是在吼叫:“没有我,就没有今天的长风,甚至我完成的事业,比你父亲还耀眼!”
裴若初愠怒:“你不配同我父亲相提并论!”
季承夜忽然敛了声息,轻轻地笑了下:“也是,在你们看来,我一直比不过他。”
“我只是一贯在他身后备受他照顾的兄弟。”
裴若初无视他的苦情戏,直言:“无论长风的市值如何,当初的约定是您与母亲定下的,既然您当年答应了我母亲,如今就应该遵守诺言。”
季承夜抬眼,认真审视站在面前的女人。
女人看着纤瘦瘦弱,骨子里却如冬天的竹子一般坚韧,迎霜傲雪般立在他面前。
他从她的脸上分辨出故人的容颜,尤其是她微微蹙眉的神情……
太像了,太像了。
相似到,季承夜想要伸手,握上眼前人盈盈的腰线。
可毕竟,裴若初不是故人,季承夜冷静下来后,还是能清楚地看出区别。
“如果是穆春心站在我面前,我可能还会认真考虑,”季承夜讥笑道,“你还太年轻。”
裴若初没有肯定他的自信发言,反而挑衅似地回道:“那就拭目以待。”
拭目以待什么呢?
纵使裴若初在演绎上有多高的天赋,多强的成就,在商业方面,仍是一个初学者,想靠甩嘴皮子就从见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季承夜手中夺得一亩三分地,堪称天方夜谭。
可想而知,在季承夜听来,“拭目以待”,不过是一句虚张声势。
交谈不下,季承夜肆无忌惮:“既然是你先毁约,剩下的部分,自然不可能给你了。”
裴若初冷笑摇头:“早该知道你是这样的人。”
“我一直是,十几年前,或者更早,就是这样的人,裴湛枫什么都比我好,唯独心太软。”
终于,季承夜眼睛里那些讥讽的神色都化成了深潭寒冰,他一字一句道:“心太软的人,成不了大事,即便他还活着,长风也不会比现在好。”
裴若初不想听他的自信发言,这一场交谈已经正式破裂,她转身,拉开休息室的门,就想离开。
“对了。”
季承夜喊住她。
“既然你不打算践行约定,那最近就不要出去拍电影赶通告了,慕心不差你一个。”
换而言之,就是要雪藏裴若初到合约到期。
他摆足了上位者的姿态:“我给你机会,你哪天想明白了,随时来找我。”
而裴若初只是冷笑:“不必了。”
有时候裴若初不知道季承夜是贵人多忘事还是压根不在意,她根本不差这点通告钱。
虽然这威胁于早有心隐退的裴若初来说无关痛痒,但要是季雨桐知道了,恐怕会想东想西、徒增烦扰,裴若初便留在了心底。
此刻,她抬眼对上季雨桐的眼神,轻声道。
“无论如何,你们是血脉至亲,我不希望影响你们的关系。”
季雨桐转过头来,那双眼睛里流转的暧昧炽热而滚烫,裴若初接受不住。
她伸出另一只手,覆住季雨桐的眼睛。
手心里,是季雨桐柔软卷翘的睫毛,裴若初感到一阵刷子刷过的痒意,是季雨桐眨了眨眼睛。
“如果有一天,我和你父亲之间存在重大分歧,你会不会感到很为难?”
裴若初的手仍然覆盖在季雨桐的眼睛上。
季雨桐没有挪开裴若初的手掌,那是一种全然信任的姿态。
“得看是在什么问题上有分歧吧,以及在我看来谁的想法更合适,更符合我内心的确信。”
裴若初松开了手,帮季雨桐拢了拢散乱的头发,轻声许愿:“希望不会有那样一天。”
重见光明的季雨桐睁开眼的第一刻便望向裴若初,裴若初有那么好看的一张脸,足以让世人钦服。却不知道,谁能让裴若初钦服。
季雨桐认真说:“真的发生什么事情的话,可以一起商量的。”
见裴若初脸上仍没什么表情,季雨桐鼓起勇气,道:“无论如何,我们在一起了,我会相信你,也会帮你。”
有那么多蛛丝马迹摆在季雨桐的眼前,她全都当作灰尘扫净了。她想要相信裴若初,也正在付诸实践——那是季雨桐从小喜欢到大的人,是激起她生命温度的爱人。
裴若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痛楚,她闭了闭眼,不敢让季雨桐看见。
“好。”
季雨桐缩进裴若初的怀里,与她双手相握。
裴若初勾着她的手指,静默地感受从季雨桐身上传来的温暖。
这一夜,在裴若初熟悉的那张床上,她们把在车里未尽兴的事做了个尽兴,像是回到了最初的那夜。
那一次相遇,对季雨桐来说是一场迷幻而离奇的梦,她从没想过会与裴若初以那样的方式重逢,又与裴若初发生不应该发生的关系。
是,那是一个酒精发酵下沉溺于感官之中的错误,是摇摇欲坠时抓住同样的浮萍,是静水流深下的意乱情迷,季雨桐不该让它发生,更不该放纵自己沉溺于已知的错误中。
可它已经发生了,时光从此走上了另一条轨迹,纵横奔流,她们随之漂在时光的海上,由风浪吹打着,兜兜转转,重新聚到一起。
如今,错误被修正了。
在相似又不同的月色照耀下,恍惚间,季雨桐相信,无论哪一条轨迹,都会指向这一刻她与裴若初生命交织的路。
……
这夜之后,没过多久,《相逢》的拍摄正式结束。
像坏掉的钟表,时间从这一刻开始,随着自己的心意忽然加速,而剧中的人们都还未察觉。
她们活在自己的时间里,直到真与假冲突碰撞,真正的秒针指向现实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