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世无良医，枉死者半》也舷

5、归国，夺位，野心

　　半年后的一天，小夭教身边两个女孩如何分辨脉相时，终于等到了她想要的机会。
　　经皓翎王妃西陵珩进谏，皓翎王下令九月初九与五神山举行秋试，号召国中男女，不论出身皆可参加，参与者皆有奖赏，秋试中表现出众者可亲自面见皓翎王和王妃。
　　皓翎民风保守，礼教森严，尤其是女子，连闺阁都不能轻易踏出。皓翎王有心改革，此次秋赛的目的便是扫去过往风气，促进改革更加顺利进行。
　　秋试的消息颁布不久，小夭已经出师的四个徒弟们就赶回来了，摩拳擦掌等待参加秋试。
　　小夭借着一手出神莫测的医术技惊四座，成功地得到了台上这对帝后的青睐。
　　皓翎王当场下令，册封医师瑶珩为皓翎医令。
　　除此之外，皓翎王还从此次秋赛中擢选了数位妖族出身却名列前茅的人才，且给了他们不低的官职。
　　皓翎王此举大有千金买骨之意，向天下人展示他的求才之心。
　　接下来的事情顺利地出乎小夭的想象。

　　小夭终于见到了她日思夜想了无数遍的母亲，得以以臣子的身份跟随她，辅佐她。
　　西陵珩有意要推广养蚕缫丝，解放闺中女子，小夭亦有自己的志向，培养一批女性医师，建立直达底层的医疗体系。
　　两个同样有自己事业的女子，自然惺惺相惜。
　　因此小夭和西陵珩颇为聊的来，在政事闲暇时间，两人常常约在一起散步聊天。
　　小夭流落大荒三百年，虽然没有如西陵珩那样经过系统的贵族教育，算不得博学多才，却是实打实的行过万里路，看遍世间事，也称得上一句见多识广。
　　小夭这些日子与西陵珩的相处下来，不得不承认做她的朋友要比做她的女儿要好很多。
　　想到这里，小夭看下那个在水池里与猛禽搏斗的小女孩，心下叹了一口气，原来，小时候的自己与现在的自己完全不一样，简直是判若两人。
　　幼时的小夭，自信明媚，勇武好动。
　　而现在的她，安静惫懒，自卑脆弱。
　　玖瑶并不喜欢小夭，她觉得小夭很没劲。
　　她一定想不到，自己未来会变成小时候最讨厌的模样。
　　“…瑶珩”
　　听到西陵珩叫她，小夭连忙回过神来，“王妃方才说什么？”
　　“你在想什么？我喊你好多声都未有回应。”
　　“我见王姬，忽而就想起了我年少时。”
　　“小夭是个皮猴子，整日里上蹿下跳的，你素来稳重安静，定然不像她一般。”西陵珩虽然嘴上说女儿调皮，眼里却满是宠溺。
　　“非也。”小夭笑了一下，以一种玩笑的口吻道，“我是父母头胎所生，当时他们膝下只我一个，也称得上他们掌上明珠了，亲戚长辈也多，还算疼爱我，彼时灵力也不错，因此便格外不知天高地厚，算不上骄纵，任性是真。后来，家逢大难，我也流离失所，几经生死，好在遇到了一个顶顶好的人，承蒙她不弃，才有了现在的我。”
　　“抱歉，我勾起你的伤心事了。”西陵珩听她的话便猜到，她不仅是家逢大难，恐是家破人亡。
　　“也不算伤心。”而且，我已经找到你了，娘。
　　“你是神族，却对巫语十分精通，亦擅巫蛊，但年龄也不大，你是百黎那边长大吗？”
　　“不是，我父亲倒是百黎长大的。”
　　听到小夭的话，西陵珩愣了一下，她的父母与自己和赤宸太像了。
　　“后来呢？”
　　“我父母成婚不久，便因双方长辈的原因与父亲绝婚，母亲带着我回到家里另嫁，我是由母亲和养父带大的，我的养父人很不错，待我母亲很好，自然爱屋及乌也待我很好。只是后来，我外祖父家和我亲生父亲那边因为生意上的事情又打了起来。”

　　小夭在这个世界的身世，从进入梦境的那一刻开始是被设定好了的。
　　家住在大荒西的一个小镇上，往东山名子虚山，山中盛产药材，往西便是大海，小镇名唤黄梁镇，镇民以采药制药为生。小镇上的三个有名家族也是药商。
　　想到这里，小夭又忍不住想笑，阿姐这人看着沉稳但实际上总是有那么几分淘气在身上的。
　　子虚乌有，海市蜃楼，一枕黄粱。
　　若是这个世界还要和她一样的外来者，岂不是一眼就看出来其中门道了。
　　“外祖家不敌我父亲家，生意很快一落千丈。我继父的家族不管是作为旁观者，抑或是作为余渔翁，都不会对我外祖父家伸出援手的…为了家族利益你死我活再正常不过了，我母亲再次合离大归。因为我母亲的归家，我父亲那边又落入下风…生意场上你死我活，一个家族的覆灭轻而易举，却也不是什么代价都不付出的，我娘和我舅舅也随着我父亲全族一起丧命。然后我就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我外祖父那里我是回不去的，他除了我娘和舅舅这一脉还有别的子嗣。”
　　“别的子嗣？你母亲和舅舅的异母兄弟？”或许是小夭说的父母与自己的处境太像，西陵珩立即反应过来。
　　“是啊。”小夭背过身去，她怕自己正面对着西陵珩会忍不住，“我一直恨我娘，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为了一个连继承权都不给她的家族出生入死，为了家族利益她连我都不要。我是她的女儿，我也是他的亲人。”
　　小夭的话里也有怨恨但更多思念，“失去父母时我还很小，我在我娘安排的地方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他们，以至于一听到她的消息就我一个人出去找她，从此流落在外很多年，我遇到过很多坏人，后来我还落到我父母生前的仇人手中，我被那个人像畜生一样在笼子里关了三十年，我被那个人百般折磨，还试过各种毒药…”
　　“我想，我应该恨死这样的父母了吧！”小夭擦去眼泪，“可是，如果可以，我仍然愿意用自己所有的一切来换我娘可以重新站在我面前。”
　　西陵珩听了小夭的话若有所思，她低着头，心中思绪翻涌，她和赤宸的结局会不会也是这样？如果真的是这样，又会不会牵连到小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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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一连数个挨个往梦境世界中撞的光团，姚恒拨弦的手没有丝毫停顿，下一刻指间流淌的乐曲便变了几个音，梦境世界的屏障顺势打了一道缝隙，几个光团，争先恐后地潜入进去。
　　这还是她第一次从旁观者的角度看系统和宿主进入小世界，当然刚刚进去的这几个一看就不是什么正规系统，她数了一下，五个系统三个攻略系统一个掠夺系统一个走私系统。
　　为什么她会知道？因为正规系统还是分的出来真实世界和梦境世界的区别的。
　　而且进入世界之前系统需要和世界天道签合同，取得了世界签证之后才能进入世界。像这种暴力进入的，绝对是违法系统无疑。
　　说来惭愧，姚恒以前工作正是维修这些三无系统泛滥穿梭时空导致的小世界出现的bug，顺便完成附身的原主人心愿。而这次，姚恒和系统解绑之后身受重伤，掉入时空乱流后当前的世界接收了她，作为回报，她要帮助这个世界进一步发展。
　　这就是为什么她清醒之后回来找小夭的主要原因。
　　本来姚恒只需要挑一个气运深厚的人辅助他建设世界加快世界发展进程，可既然来了这几个系统，那她必须就要除掉这几个入侵系统。
　　姚恒选中的气运深厚之人，正是小夭。
　　没什么太多原因，只是刚好认识小夭且小夭又是个女子，还是个有大气运的女子。
　　可那日清水镇重逢，姚恒一看便知，小夭此人亲缘浅，姻缘线曲折，命中有桃花煞，事业嘛，专攻一道必有所成，乃大贵之相。
　　然而，小夭的命格十分怪异，明明是个贵人相，却偏偏贵人而不贵己，说简单点就是一生都在为他人做嫁衣。
　　姚恒默默想，假如这个世界是个小说世界，小夭绝对就是女频文女主，与其说是作者的女儿倒不如说是作者的儿媳。
　　作者为她设置的一切外在内在条件都是为了让她配得上自己的亲生儿子们——小说男主（男一男二男三）。
　　这种人恰好就是掠夺气运系统最喜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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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夭是一步一步改革的，在她当上皓翎医令的这十年来她如愿培养了许多女医（其中多赖皓翎王妃的支持），也改善了皓翎从上到下的医疗环境。西陵珩那边亦是如此，短短十年间，皓翎国中遍布织女绣工，女子在家中的经济地位有了肉眼可见地提高。
　　而皓翎王这边，他登上王位，虽然上有先王，下有诸多兄弟虎视眈眈，然近年来，他不拘一格，重用人才，他朝中既有妖族大臣，也有如瑶珩这样的女子身居高位，同时他还大力支持妻子参与朝政，几十年间，皓翎国力渐强，皓翎王无疑是众望所归，连当初被迫禅位的先王也对他十分满意，只剩下几个仍不死心的兄弟。
　　一切都在向好发展，在小夭闭关研制新药的前一天。西陵珩还在想，不出十年，她就能和皓翎王结束这场协议婚约，重回自由之身。
　　然，世事无常。
　　一夕之间，皓翎大王姬并非皓翎王所生的消息就被传的沸沸扬扬，大荒皆知。尽管皓翎王再三下令禁止非议此事，皓翎重礼，民风保守，终究是掩不住悠悠众口。
　　几乎是一夜之间，西陵珩就由昔日的西炎之子，皓翎之妻，被天下人唾骂为不贞不洁的贱妇。
　　皓翎国人强烈要求皓翎王处决这个令他们蒙羞的王妃。
　　小夭闭关三天，出来时此事时已经闹的沸沸扬扬，她脑子里片刻混沌之后，迅速地意识到有其他人进入了梦境世界。
　　“梦中世界是脱胎于真实世界的，所以梦境世界中过去到现在，如果没有人插手改变的话，其轨迹与现实生活中是完全一致的。”
　　入梦之前姚恒的话又一次在她耳畔响起。
　　现在，梦中世界与真实世界出现了极大偏差，自己没有出手，那么必然有其他人动手改变了。
　　握着脖颈间晓梦蝶幻化成的项链，小夭方感到安全感，心中略略思考了一下，便已经有了打算。
　　谣言愈传愈烈，几日间，甚至传出了新的留言。甚至传出了新的流言。
　　五神山已经有人指责皓翎王少昊昏聩误国，奸妃乱政，西炎狼子野心，妄图以异腹之子，混淆王室血脉，谋夺皓翎社稷。
　　更有甚者，朝臣长跪宫门前，高呼清君侧，肃宫廷，除妖妃，以保皓翎血统纯正。皓翎王管不了悠悠众口，只好申饬了为首的臣子，下令让他们在家思过。
　　此举一出，更加证实了皓翎王被女色迷了心智，是非不分的流言。
　　不难看出，这其中，自然有皓翎王五个弟弟的手笔。
　　于皓翎王而言，此事一出，直接打乱了他先前的布局，他心中隐隐有种猜测，或许一切都要提前了。
　　在身边亲近看来，只道皓翎王为妻子之事忧心如焚，辗转反侧。
　　侍人告诉他医令求见，说是有计可解当前困局。
　　几日后，承恩宫内举行王室家宴，皓翎族内百人云集，其中不乏德高望重的宗伯长老。
　　皓翎族人都以为皓翎王是想处理西陵珩，给这件事画上一个句号。但这种场合，作为皓翎王的父亲，已经禅位在琪园修养的先代皓翎王却并不在场。
　　许多人已经发现了其中不对劲之处。
　　家宴之上，王上并没有处置近来处在风声之中的王妃，反而是五王勾结皓翎王心腹近臣医令瑶珩突然起兵。
　　然皓翎王似乎早有准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平定了此次叛乱。而后，皓翎王昭告天下，宣布了他与西陵珩的协议婚约的事实。
　　这就是小夭的计策，按兵不动诱导五王主动出击，举办一场鸿门宴为五王提供跳板，然后作为黄雀一劳永逸。
　　这恰好与皓翎王的想法不谋而合。
　　接下来的事情，不管宴龙以王后尊位诱惑医令，还是医令透露王工布防图和家宴的消息，一切都在皓翎王的掌握之中。
　　五王之乱后，皓翎国的医令瑶珩官职更进一步，谁知瑶珩却悄然离去。
　　既然皓翎王与西炎王姬的婚约是假的，那自然也不存在大王姬。
　　当桃花开遍中原大地时，皓翎王以大礼送西炎王姬及其女西陵玖瑶归国。
　　赤水河畔，皓翎王与西炎王姬这对的盟友再次结盟，皓翎王出动一定财力人力支持西炎王姬西陵珩归国夺位。
　　皓翎王举杯，“若你上位，皓翎与西炎自当结秦晋之好，敦睦邦交，互通有无。”
　　皓翎王很清楚西炎王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他早有吞并辰荣皓翎两国之心，现在既然他与西陵珩已经绝婚，皓翎与西炎的盟约自然不复存在。现在西陵珩又有夺位的心思，他当然支持西陵珩上位，毕竟女君登上西炎王位，西炎国的旧臣将火力对到女君身上，向外扩张的脚步也会暂缓。
　　西陵珩从婢女手中酒杯，碰杯回应，“自当如此，你我今日以赤水为誓。若违此誓，便如此杯！”
　　说完，西陵珩手中的酒杯立即化为齑粉。
　　小夭并没有如传闻中那样遁世而去，而是易容隐藏在皓翎王派去支援西陵珩的臣属一起去了西炎。
　　西陵珩的车队是天马驾驶的云辇，不出半月已经到了西炎国的边境。
　　夜色暗涌时，驿站。
　　玖瑶打开门，小心翼翼地私下打探了一下，这才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又小心的关上门。然后一路谨慎地到了花园。
　　玖瑶捏着嗓子发出鸟叫声，“啾啾——”
　　很快，她身后就出现了一个身影。
　　玖瑶强颜欢笑，“瑶姐姐。”
　　来人正是小夭。
　　玖瑶看着眼前这个按照人族年龄算不过五岁的小女孩，眼神略有几分复杂。
　　按照小夭对母亲的了解，她知道说服西陵珩去争夺王位是一件很难的事，故而她选择从西陵珩的亲近的女官下手，想通过他们来劝说西陵珩。
　　但万万没想到玖瑶竟然偷偷听到她和女官的对话，主动接下劝说西陵珩的任务，而且，她完成的非常好。
　　“你是如何劝说王姬的？她居然同意了。”
　　“我告诉母亲，我想当国君。”
　　我想当国君！
　　想当国君！
　　当国君！
　　小夭震惊地看着玖瑶，她不知道，小时候的自己，竟然是这么有野心有抱负的一个女孩子。
　　玖瑶对小夭眼中的惊讶十分不满意，“我就是想当国君，我父…少昊叔叔的父亲是国君，所以他也可以成为国君。我母亲的父亲也是国君，但我母亲却不是国君，反而要背井离乡千里迢迢的嫁到别的国家去。”
　　“我觉得这很奇怪，女官告诉我母亲受国人供养，为国和亲是她的使命。但我舅舅他们也同样是国人供养，他们为什么不和亲？不嫁到别的国家，反而从别的国家娶回了舅母。这太奇怪了。”
　　“当我还是皓翎王姬的时候，他们说我母亲生了弟弟，弟弟就是以后的皓翎王。我问他们，我为什么不可以是以后的皓翎王呢？他们说我是个女孩子。”
　　“我跟母亲说，我想当西炎的国君，母亲却说，玱玹才是未来的国君。我和母亲大吵一架，我问她，明明玱玹灵力不如我，功课也不如我，凭什么他就能够当王储？我跟她说，她愿意为了哥哥付出一切，但我不愿意。”
　　玖瑶抱着双臂蹲了下来，脸上生平第一次出现了属于小夭却从不属于她的惶恐，“我的话令母亲很伤心，她让我滚！瑶姐姐，我觉得自己做错事了，我不该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去逼着母亲做他不愿意做的事。”
　　小夭也蹲下来，轻轻拭去了玖瑶脸上的泪水，“你有错但也没错。女孩子喜欢权力，想要拥有权力不是错误。你捍卫的，是你的继承权。可你太小了，想要这些，只能通过父母来获取。”
　　小夭话锋一转，如姚恒无数次教导自己那样教玖瑶，“但是，玖瑶，你要记住，一个真正有能力的人，应该自己去打拼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你应该做的不仅仅是守业，而是开拓。”
　　“你今日唯一的错，就是不该令你母亲伤心。但我想，你应该也没有别的办法说服王姬，所以才选了最伤人的办法对不对？”
　　“我真的没办法了。我知道，母亲与少昊叔叔和离之后，母亲就失去皓翎王妃的身份。回到西炎，外祖父又只喜欢九舅舅，我和母亲是没有活路的，但母亲又放心不下外祖母和四舅舅，不可能不回西炎。我不想母亲死。”
　　“玖瑶很聪明，想的很周到。”小夭将玖瑶抱在怀里，“不怕，有我在，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的。”我发誓，绝不让你如我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