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绮带》岁稔清

45、冬至暗流

　　言宁绮总往王府跑的消息没有隐瞒任何人，再加上太医也去得更加频繁，是以大家都在胡乱猜测贺昱尧的情况。

　　治疗过程远比预计的要困难，太医们都在配合孔良，经常在屋里一呆就是几个时辰，他们尽量让药的副作用降到最低。

　　服下第一幅解药的贺昱尧，此时正蜷缩在床角。

　　屋内只有孔良看着他，所有人都在外面焦急等待着结果。

　　言宁绮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样担忧过，不停在屋檐下踱步，可却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生怕打扰到孔良的治疗。

　　眼看着快要一个时辰了，里面还是没有动静，言宁绮不由胡思乱想起来。

　　她往门口走近，双手握拳向内张望。

　　走得近了才听到贺昱尧发出一阵阵闷哼，他也在忍耐，同样害怕自己的声音会吓到关心自己的人。

　　言宁绮眼中的泪在打转，可一步也没退，就这样一直听着里面的动静，贺昱尧痛哼一声，她的心就颤一下，好像在惩罚自己，也好像是在用这种方式来感同身受。

　　言宁绮也不知站了多久，直到听到里面响起了脚步声，那扇门缓缓打开。

　　“诶呦，丫头你怎么站门口，吓老夫一跳。”

　　说着话孔良轻抚自己的胸口。

　　“放心吧，药效很好，最少要用七天，届时根据他的情况调整方案。几位太医，请随老夫去继续调药吧。”

　　走了几步，孔良又回头，“对了，他出了一身汗，但是不能沐浴啊，让他先休息吧。”

　　看着几人的离开，言宁绮立刻冲进房内，当她看到床角低着头轻喘的人，眼角终于划过泪痕。

　　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言宁绮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一下又一下，不仅是在安慰他，也是在安慰自己。

　　缩着的贺昱尧在感受到头上的温柔触感，慢慢抬头，言宁绮看到他满脸的汗，嘴唇也比平日苍白许多，眼中是从未见过的脆弱。

　　“你放心，孔老说很成功，先睡会儿吧。”

　　言宁绮忍住哭腔，扶着贺昱尧慢慢躺下，替他掖好被角，坐在床边看着他。

　　贺昱尧是真的累了，有言宁绮的陪伴，很快就便入睡。

　　噬心蛊前期没什么大的影响，可后面是实打实地会损伤人体，这解药虽然有用，但对贺昱尧的折磨一点也不会少。

　　接下来的六天，贺昱尧几乎每天都会经历这种噬心的痛苦，才会有可能彻底解毒。

　　现下，言宁绮除了心疼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陪在他身边，眼睁睁地看着他受此疼痛。

　　七天的时间很是难熬，王府里气氛异常沉重，大家呼吸都有意放慢，心中默默祈祷王爷能够顺利度过治疗期。

　　第四天正值冬至，皇后早早下令设一宴会，言宁绮也收到了邀请，于情于理不去都不合适，是以今日并没有来王府。

　　贺昱尧已经习惯有她的陪伴，却也深知今日她们都有重要的事情。

　　一大早言宁绮还有些困顿，任由琴音给自己梳妆。

　　“好了，小姐。”

　　听到声音，言宁绮缓缓睁开眼，果然，琴音的手艺依旧可靠。

　　“出发。”

　　今日的宴会，可以说是特意为惠嫔所设，进宫的路上言宁绮不由地有些紧张，惠嫔已经得知自己与贺昱尧的关系，怕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因着情况特殊，皇后并没有邀请太多人，如果惠嫔恼羞成怒，在场的贵女、夫人都会有危险，故而当言宁绮到场时，并没有多少人。

　　不过，言宁绮远远地就看到了一个身着不同服装的人——苏布达。

　　上次两人分别时并不愉快，言宁绮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上前，哪怕委婉地告知她今日有些特殊，提醒她注意安全也是好的。

　　可苏布达一看到言宁绮往自己的方向走来，就起身离开。

　　言宁绮脚步一顿，她知道那天是自己不该试探，可是不同的立场早就决定了二人的结局。

　　言宁绮难掩失落，跟皇后请安后便坐下了。

　　陆陆续续地又来了一些人，皇后看了一眼，跟身后的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扬声宣布宴会正式开始。

　　今年的冬天格外地冷，宴会便定在了殿内，桌上的食物也比往常热得多。

　　言宁绮往皇后那边看了一眼，后者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而惠嫔认真地吃着面前的食物，看起来与平常并无不同，还时不时地给旁边的淑贵人夹点菜。

　　自从去年落入冰湖后，淑贵人的情绪变差了很多，也只有惠嫔才能和她说上几句，贺昱青不是没安慰过她，可是她根本听不进去，久而久之帝王也失去了耐心。

　　今日淑贵人依旧是那副没精神的模样，偶尔会和惠嫔低声交谈几句。

　　言宁绮收回眼神，专心盯着自己的糕点。

　　毕竟是在宴会上，几乎所有人都没吃多少，便纷纷放下了筷子。

　　皇后扫过众人，缓缓开口道：“天气寒冷，我们便不出去了，本宫准备了一些歌舞以及小游戏。”

　　随着话音落下，坐在屏风后面的乐师开始演奏，曲声悠扬，引得在场的女子都沉醉其中。

　　不同类型的表演接连上阵，看得出皇后是很用心在举办此次宴会。

　　歌舞渐歇，众人起身三三两两地交谈，平日里大多女子都呆在府中，不常出门，是以这些宴会就是她们与好友相处的好时机。

　　谈话间，皇后提出在殿内进行投壶，谁赢了就赐她那副鎏金珍珠翡翠头面。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要知道，那副头面可是今夏由一地方官进献，当时有多少妃子想要，但皇上大手一挥直接将其赐给了皇后，为此好多后妃还与家中抱怨一番，故而很多贵女都对这幅价值连城的头面有所耳闻。

　　没想到，皇后娘娘竟然舍得把它当做游戏的筹码，可真是大手笔。

　　很快，宫女便将投壶的道具摆放好，在场之人皆蠢蠢欲动。

　　惠嫔挑了挑眉，内心嗤笑，果然这皇后就是一个没用的，连这等宝物都轻易许出去，真不知道皇上是如何放任她稳坐一国之母的位置。

　　不论众人心中作何感想，游戏正式开始。

　　平时投壶倒是玩的不少，可此次的筹码异常诱人，刚开始便有很多人因太紧张而错失良机。

　　言宁绮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心中还在思考惠嫔的事。

　　贺昱尧之前就跟她说过，今日惠嫔大概率会出手、或者说会有所行动，叫她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不知不觉间，言宁绮感觉身旁站了一个人，回头一看，发现竟然是惠嫔。

　　言宁绮俯身行礼，也没开口，毕竟二人其实并没有什么交情。

　　惠嫔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几眼，弄得言宁绮浑身不舒服。

　　“你就是言小姐吧，和毓王殿下倒是相配。”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言宁绮蹙眉。

　　“多谢娘娘。”

　　看着没什么话的言宁绮，惠嫔漏出了笑容。

　　“唉，你认识他也就一年多的时间吧，怎么就认定了呢，我来这后宫已有多年，很多事情还是略有耳闻的。”

　　明显带有挑拨意味的话，让言宁绮转头直视惠嫔。

　　“臣女愚钝，敢问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惠嫔轻声笑了出来，“当年和亲并非我所愿，可既然来了，我便打算认真服侍好皇上，维护两国安宁……”

　　她叹了口气，继续道：“可谁知，皇上把我扔在这深宫之中不闻不问，我以为是帝王无情，便也渐渐地歇了心思，可谁知他并非无情，是滥情！”

　　惠嫔也不怕有人听到，就这样在言宁绮身边说着这些大逆不道的话。

　　“他对哪个妃子也是那样，还有你的未婚夫，他们家血脉里都流淌着滥情，今日我也是多嘴提醒你一句，小心被毓王的外表所欺骗，搭上自己的一生。”

　　说完，惠嫔拿着帕子掖了掖眼角。

　　言宁绮看了她一会儿，才出声道：“多谢娘娘提醒，但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相信他。”

　　惠嫔的嘴角扯了扯，心中腹诽，没想到竟然是个油盐不进的。

　　见言宁绮这边一时没法突破，惠嫔便去接了箭矢，站在了壶前。

　　她拿着箭比划了几次，才将其扔出，果然没有中。

　　惠嫔倒也没气馁，接连射出自己剩下的几支箭。

　　终于惠嫔手中剩下最后一只，她深吸一口气，显得有些紧张，在场的很多人都被她感染，也纷纷集中注意力看向那支箭，可没人注意她悄悄往言宁绮那边瞥了一眼。

　　“嗖——”

　　最后一箭的确没有进壶，而是直直地朝着人群射去。

　　言宁绮接连后退几步，可周围人太杂，一时难以脱困。

　　眼看着那支箭就要伤到自己，言宁绮心里慌了起来。

　　“叮！”

　　一只异域风情的簪子出现在言宁绮眼前，它正好将箭打了出去，落在了人群外。

　　言宁绮这才呼吸起来，看向簪子的主人，竟然是一直在外围的苏布达。

　　苏布达盯着惠嫔，眼神不善，那箭可不像是射偏了，而是直指言宁绮，且那力道可不是她所表现出的那样柔弱。

　　“你没事吧？”

　　苏布达收回眼神，询问言宁绮的情况。

　　言宁绮摇摇头，“没事。”

　　说话间，惠嫔提着裙摆跑了过来，“诶呀，言小姐，实在对不住，我不擅长这些，没伤到你吧？”

　　周围的人也纷纷看过来，在大家看来，惠嫔只是一时失手，幸亏北境公主救了言宁绮，不然今日宴会怕是要见血。

　　苏布达眯了眯眼，她很是看不惯这样装模作样的人，还不说此人一看就心机颇重。

　　上前一步，苏布达想去理论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