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见闻录-绯羽聆剑》雨姬

1、曾经沧海难为水

　　聆剑山庄
　　南宫渡优雅地将手中已看完的信笺放在桌子上，对客座上的僧人说：“请转告空性大师，南宫必定会参加这次选拔武林盟主的盛事。只是在下才疏学浅，无颜上擂台面对各路英雄好汉，因此只愿作为旁观者见证武林盟主的诞生。”僧人合十恭声说：“承蒙南宫施主不弃，少林有幸。施主不必太谦。”南宫渡轻轻勾起了一抹微笑，看得来送茶的侍女都有些失神：“大师过奖了。”僧人起身告辞，南宫渡也不甚留，风仪洒落地亲自将他送出聆剑山庄。他回身缓缓地在庄内的回廊上踱步，心中想的却是这次武林大会的事情。
　　照此看来，请柬也一定会送到她手里吧？她......会去吗？那么长时间没见，她是否还是那个样子？那个让他又爱又怜，几欲将一切奉在她面前的女子啊！他温纯的黑眸中涌起一阵恸楚，心仿佛被一只巨手猛然攥了一下，痛入骨髓。南宫渡手抓住左胸的衣襟，踉跄了一下。附近的奴仆从来没有见过他们一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主子有过这般失态的举动，一时都看呆了。南宫渡无暇去在乎周遭人的眼光，闭目沉淀心中突如其来的情感。等他再次睁开眼睛，仍旧是那个白衣无尘，以温文冷静著称于武林的南宫世家传人，聆剑山庄庄主南宫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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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绯羽宫
　　纪舞骦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武林大会的请柬，叹了口气。无聊！争名夺利的无耻之徒才会去争这什么盟主的虚名吧？又没有什么实权的，何必流血流汗地去争抢？她打定了主意，不到必要时刻决不下场，作壁上观就好，就当是去看戏的。
　　她站起身，赤脚踏在寝宫华丽的白色裘皮地毯上。那是白裘宫少宫主白夕然送给她的礼物。她身着一袭绯色轻纱做成的衣物，衣袂随着她的走动而飘飘然飞起。二十岁却在武林上成名已久，并不得不背负绯羽宫这个重担，早已将纪舞骦该有的娇憨天真抹去，只剩下冷静与睿智。最起码，在江湖人看来是这样的。
　　身后忽然有只手伸出，袭向她的面门。纪舞骦一旋身，并在旋身的同时疾速后退，身上的轻纱也随之飘扬，曼妙无方。聂玄澈提手向她的胸口点去。纪舞骦却不管不避，站在那里笑笑的一动不动。
　　聂玄澈的手在她胸口一寸处才停了下来，脸上浮现出一丝懊恼：“为什么不避？”
　　纪舞骦一挑眉：“你敢碰吗？碰了我我可就非赖你娶我不可了。你要是愿意就点啊！”
　　聂玄澈悻悻地收手，说：“我可不敢，自寻死路。夕然也不会放过我的。”
　　纪舞骦嘴角一勾，伸手搭上了聂玄澈的肩：“为什么不敢娶我？你怎么说也是玄甲宫的少宫主，连娶我的勇气都没有吗？”
　　聂玄澈忙不迭的挥开她的手：“夕然马上也会来的，别闹了！你想害我们兄弟阋墙啊？”
　　“兄弟阋墙？有何不可？”纪舞骦的表情像极了小狐狸，双手环勾住聂玄澈的脖子，一派甜蜜地说。
　　聂玄澈打了个冷颤，手忙脚乱地要将半挂在他身上的纪舞骦推开：“拜托拜托，别玩了！是真的有正事找你啦！”
　　纪舞骦丝毫没有要放手的意思，反而还缠得更紧了些：“正事？什么正事会比一个女孩子的终身大事重要？”
　　聂玄澈急得汗都出来了，天哪，这个小妮子要玩死他不成？他胀红着脸挤出一句：“有关少林武林大会的事啦！你不要再贴上来啦！”
　　纪舞骦欣赏着他的窘态，五宫中只怕也只有他会任由她捉弄，不好好整整这个老实头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嘴上漫不经心地应着：“所以？”照旧地不放手。
　　“所以一凤二家三名士一定都是被邀请的对象啊！”
　　纪舞骦一愣，缓缓地放开手，皱眉沉吟了一下：“我知道了。放心，我知道分寸的。”
　　“告诉你这件事可不是让你有这种反应的，”白夕然不知何时站在了纪舞骦的背后，轻柔的语调仿佛是情人之间的低语，“ 不必太在乎什么分寸，你只需要做回你自己。”
　　纪舞骦转身面对白夕然，语气中不自觉地加入了小孩子般的撒娇意味：“夕然，你这样会宠坏我的啊~”
　　“不仅仅是我一个啊，”白夕然一笑，“对吗，苍离、麒泽？”
　　房梁上和窗户外有人应声：“当然！”许苍离和高麒泽跳进房里，笑笑地看着纪舞骦。
　　纪舞骦巧笑嫣然：“这么说，五宫全部要参加了？少林面子不小。不过，苍离，麒泽，你们要是从门进来我会更相信你们是正常人。好歹关系到五宫的面子啊！”
　　高麒泽可爱的娃娃脸一红：“对不起嘛，舞骦。”
　　许苍离却讽刺地笑说：“五宫有正常人吗？有的话我倒是很想见识一下。”
　　高麒泽不安地扯扯许苍离的衣角：“苍离~”
　　纪舞骦漾出了一抹笑。斯文的白夕然，老实的聂玄澈，毒舌的许苍离，可爱的高麒泽，分别是白裘宫、玄甲宫、苍麟宫、麒角宫的少宫主，对她这个绯羽宫宫主却是关爱万分。也就是因为他们，才一直支持着纪舞骦重振绯羽宫声名而没有中途崩溃。可是她的感激只有放在心里，他们也不需她说出她的感谢。十几年的相处早已不用太多言语便可推知对方的心理。
　　纪舞骦起身率先走出寝宫，身后跟着白聂许高四人，一直走到了正殿凤鸣殿前，才转身面对早已经在殿前躬身等候自己命令的两排绯羽宫下高手，朗声说：“传令：绯羽宫二十八名侍令者随本宫主前去少林寺参加武林大会。其余以盈羽为首，留守绯羽宫。”话声以她精纯的内劲送出，在空气中隐隐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响，远远地传遍了绯羽宫，带出了一阵阵回声。绯羽宫上下一阵寂静，然后传出了整齐划一的应答：“是！”竟无一丝杂乱。
　　纪舞骦身后的四个人相顾苦笑：即使看了无数次，仍要为纪舞骦治下的严格惊叹。这绯羽宫上下随意拉出一个人来，在江湖上都有不俗的声名，而纪舞骦一个双十年华的女子，要把这些人整治成现在这般，又得花费多大的心力！想想就觉得可怕。幸亏他们的老爹们虽然已是不管宫外事，但还没有要传位的意思，否则受苦的就是自己了。
　　纪舞骦点头，挥手示意他们退下各自作准备，便走进了正殿。一个头结双鬟的少女随后跟了进去。“宫主，盈羽是不是什么地方做错了？为什么盈羽不可以跟着您去少林？”
　　聂玄澈盯着少女那水气氤氲仿佛马上就要滴下泪的眼睛，不由得吞了口口水。求您了，大姐，千万可别哭出来呀！要不，也要去对着坐在那的红衣魔女哭。少爷我最怕的……就是女人哭了！谁知却看到纪舞骦的嘴角勾起了一个恶意的弧度：“这是聂少爷的安排。”
　　聂玄澈气急败坏地瞪了纪舞骦一眼：明明是你自己的主意，关我什么事！却看到那双泪光闪闪的大眼向自己望来，不由眼角一抽，一身冷汗地向白夕然身后躲了躲。
　　谁知白夕然轻巧地一闪，掠向盈羽身后，温文地笑着，说：“对啊，盈羽，你去求求聂少主，说不定他就肯带你去了。”
　　聂玄澈心中悲号：“完了！夕然绝对是在为舞骦刚才抱住自己生气，否则怎会见死不救！”当他开始对着盈羽期期艾艾不知所云时，其余四人则研讨起武林大会可能会发生的状况。
　　“若是慕容绝来闹五宫的场子怎么办？”高麒泽偷眼望了眼许苍离，问。许苍离嘴角抽动了一下：“慕容绝哪来这么大的胆子？他不会的。”白夕然温温地提醒：“苍离，话不要说得太满。”纪舞骦也敛去唇边的笑意，考虑起这个可能性。
　　冷峻的慕容绝对许苍离似乎总是抱有特殊的感情，一向都不怎么理人的慕容绝只有在面对苍离时才会莫名其妙地和他作对，但每次到了紧要关头就会二话不说地帮苍离渡过难关。谁也说不准慕容绝这次会不会又故态复萌。可是让苍离去对付他又似乎很不厚道。
　　纪舞骦一抬手：“夕然，联络易见思，让他缀住慕容绝，必要的时候阻住他。至于报酬，任他开。”易见思是潜石山庄的庄主，是江湖上最有名的跟踪高手，情报贩子。但是报酬一向是由他心情开给买主，并不是有钱就买到潜石的服务。
　　白夕然还没回话，许苍离就出言反对：“一个慕容绝，有必要出动潜石吗？我想我还不至于没用到这地步。慕容绝就交给我。”
　　高麒泽安抚他有些焦躁的情绪：“不是这样的，你没必要分出心力去思考如何应对慕容绝，反正易见思的价码五宫也不是付不起。更重要的事情还多着呢，如果在慕容绝那里就把精力全耗光，剩下的事谁去做？”
　　白夕然起身拍了拍许苍离的肩：“苍离，其实我的意见和麒泽一样。武林大会上对五宫心怀不轨想要趁机打压我们的一定不仅仅是慕容绝一个。而且慕容在明，其余则在暗。暗箭更是难防。况且慕容会否对我们不利尚在两可，完全不必太在意，由着潜石去掌控停箫的行踪就好。如果慕容真的有举动，再去讨论由谁应付也完全来得及。”
　　许苍离望着纪舞骦，似在征求她的意见。纪舞骦笑容不变，缓缓地说：“慕容绝是无法与五宫抗衡的，苍离不要太在意。”
　　聂玄澈好不容易摆脱了盈羽，一头是汗地在白夕然与许苍离之间坐下，先给了白夕然一个不够意思的嗔怪眼神，又面向许苍离，说：“比起那个阴阳怪气的慕容绝，我们不如讨论一下南宫少主渡先生吧。”许苍离少许戏噱地瞄了纪舞骦一眼，没接话。纪舞骦沉吟了一下：“比照慕容绝办吧。虽然我不觉得他会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