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世界在那一瞬间变成她的模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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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张杨晞非常熟悉的脸。
或者说，是他年少时每每望向都会忍不住怦然心动的面庞。
杨晞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原本跋扈的气焰在见到她的一瞬间熄灭，他的声音轻的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向葵？”
向葵微微睁大眼睛：“你认识我？”
杨晞的心猛的沉了下去，所有的话都如鲠在喉，他死死的攥着座椅边的扶手，心乱如麻。
——是啊，那些年。你从来都没有看过我一眼。
——就算我已经扬名天下，你也仅仅只记得我“摄影师”的名号。
半响，杨晞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反问道：“那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向葵歪了歪头，发丝从肩头滑落，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大摄影师，你是不是太低估自己的知名度了？”
杨晞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她的手背上。那些淤青和针孔就像一张网，把他的心勒得生疼。
——这么多年……你过的好像一点都不好。
杨晞缓缓抬眸，对上了向葵的视线。记忆里那双明亮璀璨的眸子像是蒙上了一层灰，透着疲惫的忧伤。
唯一不变的是她眼神如初见般倔强坚定的光，像原野里烧不尽的野草。
这么多年不见，向葵的头发长长了许多，乌黑顺直的发丝懒懒的搭在她瘦小的肩膀上，她的样貌依旧唇红齿白，如果避开苍白到病态的肤色，眼下淡淡的乌青的话……眼前这个向葵还是跟当年那个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向葵如出一辙。
“喂！你老盯着葵姐看干什么？我们葵姐虽然长得好看，但你那眼神是想做什么？”后座的男生忍不住打断道。
“嘘！唐玖！你小声点，葵葵跟他好像认识。”后座的女生拍了一下那男生的腿，示意他不要讲话。
向葵避开了杨晞炽热的视线，冲后座的女生笑了笑：“尧尧，你们都不认识他吗？他可是那个年少成名的摄影师杨晞，在网上很火的。”
余卿也转过头，好奇的打量着杨晞：“葵姐你别说，我好像有点印象！哥们，怪不得你一上车我就觉得你眼熟呢。唐玖，你知道他不？那个大名鼎鼎的摄影师杨晞啊！”
“不认识。”后座的男生轻哼了一声。
突然一下子接受这么多注视，杨晞有些不自在，他转眸看向窗外：“嗯。我就是杨晞。”
这句话说出来，刚才有些冷的气氛瞬间降了下去。
余卿抽出一只手：“你好，我是余卿。”
杨晞低头瞥了眼那只悬在空中的手，极度敷衍的伸手虚握了一下：“嗯。”
“哇塞活名人！你好呀，我是姚尧！”后座的女生半个身子都探了过来，语调一如既往的欢快。
杨晞抽了抽嘴角。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用活名人来形容自己。
“唐玖。”见他们都介绍自己了。后座的男生懒洋洋的跟在姚尧声后，补充道。
“嗯。”杨晞并不想跟这群人过多接触，只是看了眼向葵，发现她还在打量着自己，又不动声色的拉回目光，“现在可以走了吗？”
余卿转回正前方，他边启动着车，边问：“当然。哥们，既然我们认识了，那我就好心载你一程，说吧，去哪。”
“疏影别墅区，731号。”
“吱——”余卿又是一个急刹。
杨晞扶着额头，咬牙切齿道：“又怎么了？”
余卿和向葵对视一眼，他们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了诧异。
余卿转过头，一字一句的问：“你住疏影别墅区731号？”
杨晞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那么多耐心，不耐烦的回答：“不是，我师父住那。”
“你师父？叫什么？”余卿穷追不舍，声音陡然拔高。
不是？这群人查户口呢？
杨晞的耐心终于耗尽：“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这时，向葵忽然开口说道：“你师父是不是叫Ansel？”
杨晞的瞳孔猛的收缩：“你怎么知道？”
这下车里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安先生……他还好吗？”姚尧小心翼翼的问道。
杨晞语气漠然：“死了。”
姚尧小声的惊呼，几乎是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唐玖搂过她的肩，慢慢的拍打着姚尧的背，想安慰她，可自己也被突如其来的悲伤笼罩的说不出话，一瞬间的时间里，他的眼眶也渐渐变红。
向葵的语气有些颤抖：“怎么……死的？”
“一周前，在家里的浴缸里被上门的清洁工发现。警察说是正常死亡。”杨晞扯了扯唇，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呵呵，骗鬼呢。”
余卿沉默着转过了身，他面对着方向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握着方向盘的手背青筋暴起。
“你们和我师父认识？”杨晞这才察觉异常，这群人反应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不知过了多久，向葵才开口说：“一年前，安先生来柏溪医院拍宣传片。偶然发现了我们的秘密基地，我们就跟他认识了。”
她望向窗外淅淅沥沥的大雨，声音有些飘忽不定：“那个时候我们就已经想着逃出医院，但世界那么大，我们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安先生人很好，他给我们看他从世界各地拍的照片，那是我们第1次认识世界。”
“那段时间，安先生会给姚尧带她喜欢的漫画，给唐玖带球星的签名照……总之他对我们很好很好。”
听到这处，姚尧抽泣的声音更大了，唐玖低头小声的安慰她。
“后来，我们跟安先生袒露了我们的计划，他说，建议我们去莱芜看看。”
向葵的声音突然哽住，停下来缓了缓才继续道：“他说莱芜有最高的雪山，也有最深的海洋，有最纯粹的希望，有最堕落的罪恶。”
“安先生告诉我们，过段时间他会去莱芜，等他回来。他就带着我们一起去。”
说到这里，向葵的声音逐渐哽咽，杨晞看到了她挂在脸颊的泪水。
唐玖接过话：“但我们没能等到他。我们等来的，只有六张照片。我们打听到了安先生的住处，本来决定在今晚拜访他。”
沉默了许久的余卿顺着唐玖的话，轻声开口：“但是你突然出现了。”
杨晞眉头越皱越深，思绪如同一团乱码，在脑海里面吱吱作响。
他打开自己的背包，将里面的东西掏出，拿在手上：“你们说的，是这6张照片吗？”
又是一瞬的安静。
向葵伸手接过，目光扫过照片的瞬间，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她没说话，只是沉默地将它们递了回去。
“唐玖，把我们那六张照片拿出来看看。”余卿对着唐玖说。
唐玖应了声好，从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六张被保存完好的照片，边缘已经有些微微卷曲，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
杨晞将自己手里的六张照片和他们的六张照片放在一个空位上。
众人凑过去，呼吸同时一置——
一模一样。
这就有些奇怪了。杨晞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想起自己师父生前给自己打的最后一通电话。
“来找我。”
“来给我拍一张照片吧，不管我在哪。”
他的意思是，要自己给他拍张遗照？可自己得知他身处何处的时候，他已经在停尸房了。
杨晞想不明白。
向葵突然抬眼，问道：“杨晞，你今天来医院到底是做什么？”
杨晞看了她一眼，声音低沉：“去停尸房给我师父拍照。”
“……”
这是什么怪癖？
姚尧的眼眶泛着红，她的声音还有些哽咽：“我觉得，这一定不是巧合……”
杨晞突然想到什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屏幕那一瞬间，助理的消息就跳出来。
“哥！搞错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是B19！不是B14！您师父老人家写字太抽象了，我看错了……没出什么问题吧？”
杨晞闭了闭眼，指节抵住太阳穴，强压下一股无名火。
这时，余卿环视众人，提议道：“既然都这样了，那要不？”
唐玖挑眉：“要不什么？”
向葵拿起椅子上的照片，递给杨晞：“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莱芜。”
姚尧眼睛一亮：“我觉得可以啊，杨晞你不是摄影师吗？还可以给我们拍照，我从来没拍过旅行照呢……而且安先生给我们寄的是一模一样的6张照片，那我们迟早也会在同一个地方见面的嘛。”
唐玖轻哼一声，语气酸溜溜的：“我也可以给你拍啊。”
姚尧转头，斜睨着看他一眼：“呵呵。唐玖你的拍照技术还有待加强。”
“哪有！上次那张明明拍的很好看啊！”
“什么啊！上次那张把我拍的那么丑！”
杨晞没理会他们的斗嘴，目光落在向葵身上，思绪却飘回了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
那天月光清冷，细碎的几颗星星挂在浓墨的夜色中，杨晞刚从老师办公室里把自己的相机偷出来。
“没给我弄坏吧……刚买就被收了真是服了……”
杨晞摆弄着相机，举起镜头，在调试焦距的一瞬间，一抹身影闯入了取景框。
那是一个美得像天使的女孩。
女孩在空荡的操场上翩翩起舞，她披散的发丝被夜风轻轻吹起，扬起看好的弧度。
这一刻，连天上那轮遥不可及的月亮都成了她的背景。
当她抬头仰望月亮时，杨晞终于看清了女孩的脸，月光落在她的睫毛上，像撒了一地的细碎星光。她仰头微笑时，嘴角露出浅浅梨涡。
17岁的向葵，眼里有着一整片夏夜的星空。
杨晞定定的看着相机镜头里的女孩，他的指尖悬在快门上，却迟迟没有按下。
手里的相机莫名有些滚烫，仿佛有什么东西顺着取景框，正在慢慢爬进他的胸腔，最后在心脏停下，生根发芽。
他后知后觉的屏住呼吸，却为时已晚。
他举起镜头对准世界，可世界却在那一瞬间，变成了她的模样。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世界在那一瞬间变成她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