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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撇点点点宝盖头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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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灰缸里插了好几根烟头。
微波炉,空气炸锅,甚至烧水壶都被打包装进了纸箱。
客厅地面塞得满满当当,上楼都没下脚的地儿。
这一天比程颂想象中来的要快。
他先是茫然无措,后又松了一口气。
“叮咚——”
开门,是身穿红制服的快递小哥。
“您好,预约的上门取件服务。”
“来了来了!”程蓁快步下楼,手里拿着个包裹严实的满印腋下包。看见程颂时,明显愣了下,随即扬起笑说:“哟,小颂下班了啊,看见宋钧升没有?”
“看见了。”程颂也笑起来,“还见着黎嫣了。对了,主持人还让我进他休息室坐,顺便沾光,吃了贼高级的那种盒饭。”
“哈哈,咱家小颂到哪儿都讨人喜欢。”程蓁将包包塞进黑色礼盒中,细心地绕了一圈泡沫纸。
程颂注意到,包是coaxh的,心里一沉。
已经到卖轻奢的地步了么?
快递小哥走后,别墅里一片寂静,只有单调的拉链声和胶带撕拉声。
程颂挽起袖子,什么也没问,默默叠衣服收鞋子取衣架子。他的衣服不太多,要买都是买贵的,便宜的全都扔了,所以收拾起来很方便。
两大包拎着下楼,程蓁正瘫在沙发里抽烟。盯着程颂看了会儿,她干巴巴道:“不急的,咱月底之前搬走就行。”
“好。”
“吃过饭了?”程颂问她。
“没。”
“我去给你弄俩菜?”
“不用啦,吃不下。”她把烟掐了,头发一绑,接着开始收拾。
不知怎的,大小东西源源不断,跟收拾不完似的,这里整理好了,那里又冒出一茬。俩人累到腰酸背痛也没收拾完,双双坐在门廊石阶处愣神。
安静的街区,两旁的香樟树有序立着,修建齐整的篱笆围出各自的安宁,庭院灯微光隐隐,家家户户的草坪打理的都很好,似乎连吹过此地的晚风都是温柔的礼貌的干净的。
程颂看向邻居家,树下有个精美的白色狗屋,此刻空荡荡的。
那是邻居家的大金毛的家,它很亲人,自己趴在阳台发呆时,总会好奇地盯着自己看,被发现后就边转圈边摇尾巴。
已经好几天没见过了,因为邻居一家带它度假去了,现在不是寒暑假也不是法定假期,说走就走,真令人羡慕啊。
思绪飘飘忽忽,憋在心里的话,也一个不小心飘了出来。
“小姨,是姓郑的骗了你……对吗?”
程颂祈求一个肯定的答复。
然而,迎接他的是不加修饰的二字。
“不是。”
程蓁声音轻轻的,回答却有种斩钉截铁的残忍。
“我一开始就知道。”她说。
程颂垂下头,凝视着阶梯缝隙里长出的一株杂草。
好吧。
纯粹的难过像浪潮般拍上他的心岸,卷走了其他任何情绪,在他胃里来回打转。
原来是我被骗了。
程颂低低地垂下头。他说不出任何话,安慰的说不出,责备的也说不出。
没有婚纱照,十天半月不着家,从来不戴婚戒,没叫过一声老婆……桩桩件件串联在一起,他的幡然醒悟姗姗来迟。
还记得当初搬到露香园时,有一次打车回家,那司机和程颂聊天,先是夸他给父母争气,考了这么好的大学;后又话锋一转,问他为什么会住在露香园,那儿不都是大老板小三住的么。
程颂当时只笑笑,没接话,心里暗啐你可真会说话。
现在想来,那司机竟然没说错。
事已至此。
程颂拍拍裤子站起,说:“冰箱里还有荔枝,你吃吗?吃我去洗一碟来。”
程蓁抹了把脸。
“吃。”
两人就这样坐在黑夜里,借着微弱的门廊灯,沉默地吃着荔枝。满嘴的清香甜糯,不得不承认,一分钱一分货,真的很好吃。
程颂:“他们俩最近好像在打官司。”
程蓁点点头:“我知道。”
“那他们离婚后……”
“估计不会离。”程蓁疲惫道,“他不敢的。”
“什么。”程颂剥壳的手停住了,“为什么?”
“离了就等于净身出户,他哪里舍得。”程蓁“呸”的吐出核,“从他手里抠钱出来,就跟要他命一样难。”
程颂还想问些什么,可刚准备开口,程蓁手机响了。
“喂?哎,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满脸堆笑,“您再给我宽限两天呗大哥,这样,我马上给您打三千过去,还有六千我下周给,一定给!”
程颂看着她来回踱步的背影,心不断往下坠,手心冒虚汗,嗓子也发紧。
他恨透了缺钱的感觉。
恨透了。
美甲店那边要钱,房租装修水电员工工资样样不能断;租房子也要钱,奶奶那边请的护工也要钱……像有一把刀随时架在脖子上,钱上供不够,立刻血溅三尺。
没有犹豫的,程颂把银行卡里的钱全部给程蓁转了过去,给自己留了六十七块半的零头——够用了,后天有新的租车订单,到时候又能回一笔血呢。
打完电话,程蓁看见转来的钱,惊的眉毛一跳。
“小颂,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她眼神犀利,语速加快:“你去开贷款软件了是不是?我说过多少次千万不要这样,以后征信出问题连高铁都坐不了——”
“没有啊。”程颂语气很轻松,“放心,我不会干傻事儿的。你还记得关煜不?”
“你那前男友?”
“嗯。”程颂笑着指了指手机,“他最近疯狂想吃回头草,送花送首饰还送钱,刚好昨天转了六万六过来,我不收他还发脾气,真受不了。”
程蓁没说话,只是看程颂。
程蓁是个很聪明的女人。虽然文凭不高,但情商高又会来事儿,在社会摸爬滚打那么些年,看人脸色这块儿更是被磨炼的炉火纯青。
程颂尽量让自己笑像捡了便宜似得,可惜越努力越倒退,他的苹果肌发僵,嘴角还抽了抽。
程蓁有点难过地说了声“谢谢”。
“谢什么呀,应该的。”
程颂挥挥手,“再说了,关煜他人傻钱多,今天是六万,后天指不定就是八万,我多吊他几天,多从他口袋爆点儿金币——”
“小颂!”
呵斥声响起,程颂一下闭嘴了,他微微睁大眼,手足无措站在原地。
程蓁的尾音发颤。
“……别这样说自己。”
程颂掐住自己的手指尖,沉默良久,也颤声回答道。
“嗯。”
程蓁端起空碟子去了厨房,嘱咐程颂早点休息。
又收拾了会儿,上楼洗漱后,程颂一摸手机,发现有条林千珮的信息,说是林恩发烧了,明天的辅导暂停一次。
程颂心里咯噔一声。
忘了林千珮这茬了。
黎嫣说她还被蒙在鼓里,不知道这事儿,可世上哪儿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这墙还是纸糊的,一戳就破。
她总有一天会知道,或许是下个月,或许是明天。
自己宝贝儿子的家教老师是个居心叵测的骗子,她的好闺蜜程小姐是个插足别人婚姻的第三者……以林千珮直来直去的性格,绝对不会顾忌自己的脸面。
程颂似乎看见了未来某天,保镖冲进书房把自己架走的场景。
立刻找个理由请辞比较好。
可,霍绎川看见自己突然辞职,肯定会起疑心——不好。
程颂惊出了一身冷汗,膝盖猛地发软,几乎要站不住。
他发现自己漏思考了最最要命的事。
霍绎川他,知不知道?
他可是见过程蓁和姓郑的手挽手吃饭的,自己还恬不知耻地介绍说,这是我的小姨和姨夫,什么小姨是个很传统的人,老天爷!
程颂慌了一阵子,忽又冷静下来。
什么嘛,搞得自己和他的关系很清白一样。
一个挖空心思,拼命倒贴;一个没把持住,就地笑纳了。
要这么论的话,程蓁至少还和姨夫有点感情基础,自己和霍绎川则是纯纯粹粹的……的什么?
程颂想了想,觉得他们连炮/友都算不上,因为炮/友之间只是□□交换,没有收车子的。
对,只是金主和情人的关系而已,还是没上编制,随时有可能被辞退的那种。
见不得光。
所以,没什么可慌的,没有——
温热的液体划过脸颊,顺着下颚线凝聚在下巴尖。
程颂才发现,自己流眼泪了。
他第一反应是想笑,也真的轻轻笑了两声。
哭个屁啊。
程颂伸手擦眼泪,却惊愕地发现擦不干净。
眼泪像成了串的水晶小球似得往下落,滴滴答答溅落在大理石地砖上。
程颂瞥见地砖上自己的倒影,又发现自己的眉心竟是蹙起的,嘴角也往下撇,笑得比哭还悲伤。
他的脑子里冒出一个很不妙的念头。
不会……吧。
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