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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歌声 ...

  •   反正凭她的脑子,是真的厘不清那些无辜的人命,到底有几分该算到妖怪头上,又有几分要算到仙门头上。

      “那他们继续杀人怎么办呢?”南月缓声问道,目光扫过在场众妖。

      众妖都凝神听着他们的对话,随时准备再度大打出手。

      “这就要看你了,”晏如看着他,眨眨眼,“你能破开那个结界吗?”

      南月:“你不怕破了结界以后,那些仙门找你麻烦吗?”

      “那我们就偷偷破,破完就跑,”晏如继续摆烂道,“反正你跟我也无门无派…”

      她说到这,顿了顿,忽然想起自己似乎还是个什么宗的掌门,同时还挂名了一个世家的家主夫人之位,略心虚地抿抿唇。

      “反正你也无门无派的,”晏如改口道,“你来破这个结界,我绝对不会把你供出来的,要是哪天你真的要被抓了,我还可以掩护你跑路,放心放心。”

      南月:“…你这话说出来,是真的想让我放心吗?”

      晏如只好一摊手:“那你意下如何?”

      诚然,最一劳永逸的方法就是彻底不管,不管妖怪,也不管城中百姓,反正他们这一趟,本来就啥也捞不着,当下放手,就当是看个热闹了。

      但是…

      南月指尖拂过手中佩剑,原本染血的佩剑顷刻又焕然一新。

      他目光扫过在场众妖,正色道:“若在下能破除结界,诸位可愿立誓,此生再不主动踏入人类城池,亦不可主动伤人性命?”

      众妖听他言语,大喜过望,纷纷答应下来。

      “城中可还有其他妖怪?”

      南月看向胡琼玖,问道。

      胡琼玖点点头:“还有。”

      “今夜子时,你们便聚于此地,以血立誓后,我助你们离城,”南月收剑回鞘,垂眸又加了一句,“日后记得告诉你们的同族,人间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莫要再随便来了。”

      …

      那日过后,二人也不敢在多做停留,为子衿下葬后,便连夜离开了雁城。

      晏如本以为自己身上的伤,怎么着也得养个十天半个月,却没承想,第二日就好了七七八八,变得不痛不痒了。

      仔细想来,之前纳姜罹难,她身上也是多处皮开肉绽,可是等她苏醒之时,却已好了大半。

      她之前一直以为是易为春给她用了什么神药,现在才终于意识到不对,自己这具身体似乎真的变得不一样了。

      随着她对无名剑法的熟悉,身体内运转的灵力也越发丰沛,虽然会不断漏出来,但这个过程就好像用竹篮打水,不知不觉就浇灌了路旁的花花草草。

      是以她虽然没有经脉,但是身体的肌肤腠理乃至五脏六腑都被灵力日夜淬炼。

      并且喻无华曾经给她服下的聚丹也在不知不觉间发挥了作用,聚丹终于开始吸纳在她体内流转的灵力,并进一步充盈她的身体。

      再这么下去,晏如怀疑她都能直接跟外界灵力融为一体,再也不分彼此。

      她忽而想起段濯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据载闲帝能拨转阴阳,生化万物,弃肉身,塑灵体…”

      难道她现在这样就是在塑灵体?

      晏如心头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但似乎又缺了点什么似的,始终不能真正明悟。

      …

      晏如与南月连夜离开雁城后,不期然遇到了一个书生。

      彼时她与南月正在山间漫步,枝头嫩绿变作深绿,阳光于枝叶缝隙间碎金一般洒下,时有风轻摇,浓阴与碎金相映成趣。

      那书生便是在此时,摇着把破纸扇,大大咧咧地从二人面前走过,并对晏如笑了一下。

      晏如先是一愣,继而认出此人正是当初给她剑谱的书生,连忙扬声道:“先生留步。”

      书生倒真的从善如流地停下来,收了纸扇,问道:“姑娘有何指教?”

      其实晏如叫住他还真是一时兴起,鬼使神差,被他这么一问,她沉默片刻,又道:“算了,无事,打扰了。”

      “心中无事,即无所求,大善,”书生却扬眉一笑,主动走到了晏如和南月面前,“二位可是从雁城而来?”

      南月眸光一凝,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书生:“先生何出此言?”

      “随口一问罢了,”书生淡然道,“莫要当真。”

      南月无论如何也没从书生身上察觉出一丝灵力波动,心中虽有疑虑,但也只是微微颔首,没有多说什么。。

      晏如开口问道:“先生去过雁城?”

      “我没去过,只是听闻过一件跟雁城有关的趣事,”书生又“唰”一下,打开折扇,遮住了自己半张脸,神神叨叨地压低声音道,“我听闻,雁城里面住着一群猴子。”

      南月挑眉:“猴子?”

      雁城是城池,又不是山头,哪来什么猴子。

      书生点点头:“是啊,这群猴子只有左眼,奇不奇怪?”

      晏如:“那确实是很奇怪了。”

      “但是那群猴子不觉得奇怪啊,大家都是只有左眼嘛,”书生微笑道,“然后啊,有一天,来了一群只有右眼的猴子。”

      晏如和南月对视一眼,而后她干巴巴地“啊”了一声。

      书生说到这,卖起了官司:“你猜怎么着?”

      晏如眨眨眼,给出了常见的大团圆结局:“他们各自补全了对方的不足,然后幸福地生活在一块了?”

      “哪能啊,”书生笑着道,“这两群猴子都觉得对方有问题,非要把对方赶出去。”

      南月冷不丁道:“那最终何方取胜?”

      “都没胜,”书生道,“因为后来又来了个有两只眼的猴子。”

      晏如:“那是这个正常猴子赢了?”

      “当然不是,”书生这故事像是现编的,想一出是一出,只听他悠悠道,“最后左眼猴与右眼猴觉得,好歹他们都是只有一只眼睛的猴子,而那只猴子却有两只眼睛,所以肯定是它有问题,便合力将那两眼猴赶了出去。”

      晏如、南月:“…”

      “然后呢?”晏如已经不打算猜这个有点冷的故事的走向了。

      “嗯,你等我编…啊不,回想一下。”

      书生下意识的回答暴露了一切,这故事果然是他现编的。

      “最终,那只两眼猴为了进城,遇上左眼猴时,就把右眼闭起来;遇到右眼猴时,就把左眼闭起来,最终它成功和两种猴子打成一片,妙哉,妙哉。”

      “那要是它同时碰上左眼猴与右眼猴呢?”南月问。

      “那就看那两群猴子打不打架咯,要是不打架,就随便混在其中一群里;要是打架,那就跑呗,”书生摇着折扇,笑得很是混不吝,“本来它就是两眼的猴子,人家左眼赢了或者右眼赢了跟它有什么关系,难道谁赢了,谁就真的正常吗?”

      “为什么那正常的两眼猴只有一只呢?”晏如问。

      书生摇摇头:“错啦错啦,你这是听故事入迷了,世上哪来什么左眼猴右眼猴,分明都是天生的两眼猴。”

      南月问:“那左眼猴与右眼猴是怎么来的?”

      书生扬眉一笑,缓缓道:“左眼猴从小便见家中长辈都只睁左眼,右眼猴自幼便从周围学来只睁右眼,哪怕不知道有什么道理,但学了这么多年,早已根深蒂固,自然互相看不顺眼。”

      “就好比繁华市井间,女子大都要梳妆打扮,男子则不必如此,若有女子不愿打扮,便形同异类,乃至为人耻笑,可真要考究起来,无论男女,哪个生来不是素面朝天呢?”

      有那么一瞬间,一个念头在晏如心头一闪而逝。

      晏如虽然没抓住那个念头,但身体却倏而轻松了不少,当下遂与南月一同对书生作揖:“谨受教矣。”

      “不敢当,不敢当,”书生当即谦逊非常地回了一礼,而后道,“时候不早了,我要走了。”

      书生说着,又使出了之前带着糖葫芦溜走的邪术,话音还未落地,人已在一丈开外。

      南月和晏如都没来得及跟书生告别,只能望着他的背影,空中悠悠传开一段荒腔走板的歌声。

      “古古怪、怪怪古,孙子娶祖母,猪羊炕上坐,六亲锅里煮,女吃母之肉,子打父皮鼓,众人来贺喜,我看是真苦…”

      “你方才为何叫住他?”

      南月收回视线,看向晏如。

      竹影深深,清风阵阵,斑驳浮光落在他如玉一般的面容上,让人不由浮想起明媚又安谧的午后,树荫之下,一晌梦深。

      “我…”

      晏如听到南月的声音,回眸时猝不及防地撞见这一幕,呼吸一滞,到嘴边的话也忘了个干干净净。

      南月垂眸看着她:“嗯?”

      或许是渐至夏日,他一席青衫在繁秀山林间显得得天独厚,一人便占去此间山水大半灵秀。

      晏如蓦然想起曾经没头没尾读过的一句诗。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乱我心曲。

      然而下一刻,晏如内心便有一万头草泥马崩腾而过,将那句诗踏得连渣渣都不剩下了。

      苍天啊,大地啊,她方才都想了什么啊,她居然对着南月那么一个贱兮兮的人思春了!

      她神色复杂地看了南月好几眼,而后没好气道:“你穿这么斯文败类干嘛!”

      南月:“…”

      晏如这句话纯属是无理取闹了,他二人出门在外,定然是轻装简行,穿戴以整洁为先,不致失礼于人罢了。

      “是你失忆了,还是我失忆了?”南月眉梢微挑,“我竟不知我是第一次穿成这样?”

      “那你也不知道换些新样式,”晏如继续无理取闹,扫了南月一眼,道,“男要俏,一身皂,你换成黑的不好吗?还耐脏。”

      “那也好办,等我这衣衫穿个十天半个月的,自然便是一身皂,也不怕脏,”南月揶揄道,“届时还望美人你莫要嫌弃在下。”

      晏如想了想那个画面,当下便有点不能呼吸了,于是扶额道:“算了,那你要不还是穿一身孝吧。”

      南月:“我又不是女子。”

      “无妨,我认识一个男子,他日日披麻戴孝,也很好看。”晏如随口道。

      “是谁?”南月问。

      “是…”晏如顿了顿,随后挥挥手,道,“说了你也见不着,问这个干嘛。”

      南月却从袖中掏出一柄竹扇,笑道:“相识数日,美人你都没夸过我,却夸奖了别人,难道我不该问问吗?”

      晏如思忖着,反正段濯大名鼎鼎,修仙界的人多半都听说过,于是半真半假道:“我曾有幸得见过当今凌云山庄庄主几面,他一袭白衣,清绝无双,除了看起来不太好相与,确实是无他处可挑剔了。”

      “原来是段濯。”

      南月竹扇一展,扇面微摇,大概是服气了,便没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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