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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罪恶的种子 ...

  •   2000年 春 三月

      1
      北方立春后的三月,年轻人褪去了厚重的棉袄和棉裤,换上了厚重的棉服。
      便迎接着五天后即将到来的惊蛰和婚礼,老人们似乎还没有适应,还没有褪去厚重的棉衣棉裤,只是在街道中独自悠闲的转悠着,当互相碰面时,便聊起了天来。说着谁家长,谁家短,丝毫没有货物抗在肩上的压迫感。
      “金华,去哪里啊?”

      古稀之年的金华走在路上,看到对面抗着麻袋的老太太叫自己,便走上前回复道。
      “去陈伟家啊!五天后他家娶新媳妇呢,听说长的贼水灵,比几年前那个白军媳妇还好看。我这不去看看嘛。”
      “是嘛?这陈伟家的屋我听说可是陈大彪自己出钱给陈伟买的砖块,可没和白栓一样偷的。你说他家多有钱呀!”
      “有啥钱呀,还有钱,那钱根本就不是陈大彪自己一个人的,都是他好几个玩的好的兄弟一块凑的钱,这其中就有俺家孙二尾。”
      “真滴嘛!那这不又是让一个二尾巴猪嚯嚯啦!真是,白军一个不够,还要带陈伟一家。俩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对面的老人说完后,扛着麻袋的肩晃动了一下,金华瞅了一眼看着像是扛不住的样子,便说道。
      “放下来吧,放下来说。”
      对面的老人瞅金华这样说,便觉得是示意自己70多岁年纪大不行了,于是就抻了抻腰说道。
      “好着呢!不说了。推磨去了。”
      街道中,留金华一人在坑坑洼洼的中央处站着,老人走后金华就轻骂了起来。
      “显你能耐一样!”

      不经意间,瞟到了不知何时躲在路边树下玩着泥土的白言,小家伙瘦小的格外让人心疼,金华便走了过去。
      白言面前一黑,抬头看去。
      “小家伙,你弄这么脏一身,你妈妈不打你吗?”
      白言听到了金华的打字,便对金华说道。
      “我爸,打,我妈,不让我上学。”
      “哦——弄脏了爸爸打,妈妈不让你上学啊——坏人,都是坏人。”
      白言因为没幼儿园的原因,所以语言逻辑和发音不标准有些口吃,刚想重新说出的话,又被金华问的话换了回答。
      “我带你去看看新娘子吗?——估计你妈也在那里,你爷爷和陈家关系巨好。”
      “好。”7岁的白言懵懂,被金华带进了陈伟的新房子里。

      金华一路将白言抱坐在了自己的手臂上,来到陈伟的大门过道后,不禁的大声的赞叹了起来,“哟——这新屋就是好哈!”
      而后小声的凑到了白言的脸庞说道,“还真比你家那房子好——是吧,小闺女。”
      屋内的陈大彪媳妇素萍听到金华的声音后,便从屋内出来迎接,嘴边喊道:“呦——二尾嫂子啊!”
      看到金华抱着的孩子以后,笑意又增添了不少,“哎呀——哪里拾来的谁家孩子啊——忒俊。”
      2
      俩人边说边往屋里走着。
      “俊吧!在屋檐后拾来的——凌心在这吗?”
      “凌心?她不是又回娘家了吗?怎么了?”紧接着,陈大彪媳妇素萍震惊了起来,无声的嘴唇蠕动着,“不要孩子了!”
      金华脸扭曲了起来,仿佛忌讳这句话一样,说道:“瞎说啥呢!你这不得结婚嘛!”
      而后打开了门向屋内说道:“我来看看新屋。”
      屋内,茶几上放着好几杯倒满或以过一半的茶叶水,金华进屋后仿佛见到亲人一样的笑了起来。
      脑子一热后说道。
      “哟——苏晟嫂子和林卫大哥。”
      而后将白言放到了新买的沙发上,而后找到一个马扎便坐了下去。
      “嫂子怎么不把你家孙女带来呢?这样我们言言就有伴玩了。”说完后又摸了摸白言的鼻子说道,“林卫大哥你儿子都结婚半年了,媳妇肚子也不见动静,是不是太瘦了呀。”
      林卫的脸上布露起了微微僵硬和难堪起来,而后说道。
      “孩子们说先挣钱,不过林逸媳妇今年有想要的动静,我也又不催。”
      “那就好,那就好。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也不知道你家陈伟娶了媳妇还给不给你们生个孙子玩玩了哈哈。”
      陈大彪的脸僵了下来,本来陈家就是即将结婚喜庆的日子,让金华这么一说,自己家儿子娶了一个媳妇,还少了一个儿子呗。
      陈大彪有些不乐意,盯着金华。眼中有一分怒气却因为即将大喜不能赶走,于是大口大口的喝起了茶水来。
      素萍茶颜悦色看出了陈大彪的死盯的怒气,于是转移了话题。
      “唉话说——新屋婚前种颗树,年年开花又欲富嘛!你说陈伟这新屋种什么树好呢?”
      “唉你还别说。”苏晟媳妇陈妮说道,“石榴,花开红富贵,酸儿甜女。”
      “你那是从哪个坑里传言出来的啊!”
      金华受不了说了出来。
      “真的,你买一个5年以上的石榴树移过来,要看开花结果,第一年酸的就是儿子,不过酸了之后就永远都是酸的。”
      “你这么一说,好像白军家里是也有一颗石榴树,是颗甜的,第一胎就是我们的小言言。”说中便又摸了摸白言吃着糖的小脸蛋。
      “迷信吧!”素萍不信的说完后看向了自己的老头子。
      陈大彪仔细的琢磨着一群女人们的话,于是仔细想后说道。
      “到时侯我去问白栓要一颗去。”
      “白栓家里三颗都是甜的啊!”林卫说道。
      “花开红福贵就行了,又不着急。”
      “啊——也是,他当爹的都不急咱们急。”
      金华又补充了一句。
      夜色渐渐朦胧又暗的袭来,黑暗的天依附笼罩着傍晚的冷,可见不一般的初春寒冷,在透过层层衣物中慢慢袭入皮肤。
      白栓的妻子尤中溪从黑暗中着急忙慌的拍着手走进了屋里喊道。
      “栓——咱小言言从中午出去玩到现在还没回来,我出去找了,喊了好几遍了,结果根本没有。你说凌心她又回娘家了,白军这狗小子根本就不见人影嘛!指不定又搁哪串门子了嘛!咱要不找点人帮忙找找。”
      尤中溪没有停息一口气,全部说了出来,而后喝了一杯水,呆呆的看着一旁淡定坐在椅子上的白栓,缓缓的说道。
      “你说会不会在金华哪里?她老爱抱孩子到处玩。我先上她家看看去。”说完后,又着急忙慌的跑了出去,径直的走到了金华的家里。
      “二尾嫂子?金华?在家吗?”尤中溪站在院外向屋内叫喊着。
      “谁呀?”孙二尾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不一会便出现在了小屋门前。
      “栓嫂子啊,找金华吗?他去大彪哥家里看新屋了,你也去看看吧!”
      “好嘞。”

      脚步从大门口迈出,又奔向了陈大彪的家里。
      陈大彪院内,一堆人有说有笑的从屋内走了出来,都因屋内外差距的温度而斯哈着喘了起来。
      “唉你别说虽是立春了,但这晚上还挺冷的哈。”金华抱着坐在自己手臂上的白言和陈大彪等一行人说道。
      “可别冻着孩子,看看给他家谁快送回去吧!”苏晟媳妇说道。
      一堆人正说着,也慢慢的走到了门口,此时一个声音传了出来。
      “金华!”
      金华听到如此尖锐像是扎破起球一样的声音后,连忙的向黑夜中看去,看看到底是谁在和老鼠一样的叫着自己。
      当那个影子走进时,走到陈大彪家的门口时,金华脸上的硬气渐渐的缩成的稚气一样。
      缓缓的说出了一句。
      “嫂…嫂子?”
      尤中溪上前后,眼神锋利的从金华手上抱过了白言,并让白言头依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随后就将面前的金华数落了起来。
      “带孩子玩怎么不说一声?”
      “孩子一天不吃饭不饿吗?”
      “改改性子不行吗?”

      尤中溪似乎已经忘记了即将遇喜的陈大彪家,也丝毫没有在意站在门口的人,就数落起了金华,而这不止一次数落,镇上的他们也都习以为常了。
      金华和尤中溪从小一起长大的,尤中溪也就相当于是金华的第二个亲姐姐一样,每次金华和孙二尾吵架的时侯都会跑到尤中溪家里,就开始和尤中溪没完没了的说了起来,一般人可能会不愿意听,但尤中溪一边洗着衣服却还能一边听的进去金华的话,无论尤中溪在干什么总会回复金华的每一句话。
      “还有——”
      “行咧!”
      尤中溪话没说完就被身后走来的白栓打断了话。
      “找到小言言不就行了,这种事回家再说。”白栓说完后便向门口的陈大彪摆了摆手,而后欲想说完就走时,陈大彪叫住了白栓。
      “栓哥。”
      “你姐夫救了你。”夹杂着尤中溪的一句话,白栓回了过去。
      “咋了?”
      “要颗石榴树,求福,行不?”
      “看上哪个自己挑的吧!”
      “你来啊!”
      “知道啦!”
      随黑夜冷风波动,那颗被暗流涌动的心,至此破解,关系不在僵硬,仿佛变得缓和。
      “你俩咋不说话了。”
      “我给别人送了只鸡没给栓哥送嘛!”
      “你快给他送只去啊。”
      “他家不开门。”
      “肯定赌气呢!”
      “一个月了啊!”
      “我找金华问问为啥不开门去。”
      事情的推动性,往往都是人为的。
      事在人为,莫说缘分,缘分才算是最薄浅的东西。
      3
      惊蛰 三月5号 晴
      柏油路上,隔个几米地上便贴着剪纸的红色喜字,一辆带有车头花的主车辆驶过时,后面扯出了六辆带有蝴蝶拉花的车辆。
      人群的欢呼逗乐中,慢慢的等待着从家门中出现的陈伟,一袭红衣出现时,又在人群的欢呼中慢慢的带着一个小孩,做上车头,径直的开向了那个迫不及待,又似紧张惊奇的方向。
      带着满车红的花瓣,躲过了一切的阻碍,当达到胜利的那一刻,他说。
      “你终于让我娶到了——敏敏。”
      灯红酒绿,肉色菜香,摆满所有席面,在红色与吵闹的喧嚣里,那次的啤酒是甜的。
      他的脸颊是红的。
      深夜的暗黑中,他带着沉重的醉意扑哧的融入在了一片汪洋的花海里,在相互试探的未知里,他渐渐肆意妄为,渐渐被花海吸引,拥抱之后,肆意的湃浪着汹涌的花海,一阵阵的波涛巨浪,在一群鲸鱼与鱼的鸣吼声,慢慢停滞,慢慢喷涌,慢慢松懈,慢慢入睡。
      “好累。”
      4
      三天过后,中午陈伟从厂中回家后便高兴的诉说起来。
      “老婆,你猜我拿到什么了?”陈伟炫耀的向楚敏说着。
      “什么啊?”
      楚敏嘴里叼着一颗棒棒糖慢慢的夺过了陈伟手里的通知书,说道。
      “难不成是长工资啦?”
      “差不多吧。”说完后,陈伟便迈向了厨房,寻找着自己的宝贝老婆给自己做的爱心午餐。
      打开锅盖后,看到的是一碗被炒糊了的蛋炒饭,便笑着说道。
      “老婆——这…可以…吃吗?”
      “不知道,我从来没吃过我自己做的饭,包括我爸妈。你是第一个。”楚敏处事不惊的说道。
      而后读起了纸上的字。
      “由于您的各项工作任务指标完成良好,并由白竹镇厂长林怡景的推荐,我们决定将调遣您“陈伟”同志,为我们白宜县的技术工作人员,在这里……”
      楚敏停顿了下来,放在嘴里的糖也抽了出来。
      “这什么意思啊?怎么说调就调了?”楚敏的脑子在飞速的运转着这次的调遣,然后认真的说道。
      “什么时候走啊?”
      陈伟还吃着楚敏给他做的蛋炒饭,坐在餐桌上,缓缓的说道。
      “明天就走。”
      “明天!”楚敏震惊的跳了起来,拿在手里的棒棒糖也掉了下去。
      “对啊。”
      “要了老命了。”
      第二天一清晨,天微微亮,楚敏和陈大彪还有翠萍在镇口看着陈伟远处开走的车,三人的背影齐齐的像定在了哪里一样,直至车影不见。
      “小敏你没劝住小伟别让他去离家那么远的地方吗?你俩才刚结婚,他就调走了,这能行吗?”翠萍和陈大彪一同回去的路上向旁边的楚敏埋怨着。
      “妈我劝过了,但是也没事,他说就一个月试用期,不行就回来。”
      “他万一要是通过了呢?”翠萍又担心的问着,陈大彪也在一旁沉默不语。
      “妈没事,到时候我这肚子要是一起来,他绝对会回来。”
      “哦——哈哈哈。”翠萍听到楚敏的话后,转头就向陈大彪笑了起来,小声的对陈大彪说着,“听到了吗?大彪,人家小夫妻都”而后拍了一下手,“——那啥了。”
      陈大彪听到后,低头看路的眼睛,喵了翠萍好几眼,而后不厌其烦的说道。
      “哎呀呀——老娘们多大了不害臊。”
      说完后,便自己走在了前面。
      翠萍看到后,也没在意,直接拐着楚敏就拉着一路小跑的带着回到了他们的家中。
      “给你包饺子。”

      晚上,在婆家待了一天的楚敏,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自己和陈伟家里,看着之前一回家就是满满亮堂的屋子,如今却要自己一个个的拉起了灯,楚敏虽然没有太多的运动,但在婆婆家里总不能什么都不干,一直等吃吧。
      所以楚敏又是擀饺皮,又是学习包饺子,又是烧火,又是煮饺子,还有吃完饭后和婆婆一起刷碗,和到处的串邻居。
      一天的运动量,都快赶上三天了,楚敏转了转肩膀,趴在了新婚的床被上,挺温暖的,但一想到一天之内接触的烟尘,嘴里又冒出了一句。
      “洗澡。”

      夜晚的风亦是寒冷的,饭店炉火里的碳是及汪的,一群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都围在大圆桌上喝起了酒来。
      苏晟的儿子,苏宏烈。孙二尾的儿子,孙英杰。还有林卫的儿子,林逸。白栓的小儿子,白军,一群人围在一起说道着。
      “军哥,这最近可是都老多人说你比不上那个陈伟啦啊?我记的咱几个小的时候,那陈伟才刚多大,让咱几个打的连还手都不敢还手。现在好了,他父母现在挨家挨户炫耀起他那个儿媳妇来了。结婚前几天的时候我妈去那陈伟家,一堆人都议论你,说什么你媳妇就是赶不上陈伟媳妇好,你说…这是人话吗?”
      林逸喝醉酒后胡说八道的说着,没成想醉醺醺的白军却听进了心里,而后又喝了一杯酒,彭的一声,重敲在了桌子上。
      而后龇牙咧嘴的说道。
      “什么玩意儿!”
      酒友已散,只有白军一人醉醺醺的走在路上,慢慢的便走到了陈伟的家门口,看着敞开的大门,带着酒意,又想起了饭桌上的那些话。
      便怒气冲冲的走进了陈伟的家里。
      正在洗澡的楚敏听到了开门的响声,一开始还没有在意,当想起陈伟没有在家,大门还没有关时,便神经紧绷了起来,身上的水也没有擦,立马的穿上的衣服。而后走出了浴室。
      “谁呀?”
      白军醉醺醺的走了进来,看到了穿的极其单薄,又披头散发着滴落着水珠,脸上布满晶莹的楚敏,便不由自主向楚敏靠拢了起来。
      “小娘们儿,是比我媳妇好看哈!”楚敏有些害怕,身体由待在茶几的位置慢慢的退后移到沙发前,缓缓的说道。
      “白军?”
      白军听到楚敏叫自己的名字后,身体像是触电一般,身体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而后如恶狼一般的将楚敏摁倒在了沙发上,坐在了楚敏的身上。
      楚敏四肢纤细,体力更是弱小,她推不开白军,便准备大声喊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
      “啪”的一声,楚敏被白军一把掌的扇有些晕眩起来,耳朵接近耳鸣的状态,但身体还是能感觉到,白军在一件件的褪去她身上的衣物,外套,上衣……
      当楚敏感觉到在如田地里的被蝗虫入袭蠕啃一般的感觉时,楚敏坚持的一切全部放了下去,静静地昏死了过去。
      静静地黑暗中,她听到了一个一个电话的想起,她不知道是谁的只听到一个女声。
      “大半夜十二点了,回不回来,我怀着孕和你一快熬夜吗?”
      “知道了知道了。”
      一身轻松时,也渐渐的进入了黑暗。

      “你听没听到一个哇哇叫声?”
      “你睡懵逼了吧!大半夜哪里来声?耗子叫。”
      “噢。”
      5
      她犹豫了好久,最终,她谁都没有告诉。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善良着,她心想,“不能破坏了一个家庭,自己的也是。”
      这件事情之后,她吃了好几年的安眠药,她常常因为这一件事情而深夜里睡不着。
      她深知可以去堕掉这个孩子,可是医生却告诉她,你会没有希望的。
      她忍受了一切。
      她爱陈伟。

      烈火的种子萌生在肮脏的土壤里,慢慢的浸透,湿润,发霉,腐烂。
      渐渐接受,渐渐释怀,当见到白凌心的那一刻,她开始没有了任何的抵触,渐渐地开始心疼起她来。
      但她还是忘记不了那件事。
      她会厌恶那人一辈子。
      直到石榴腐烂,烟花下坠。
      鸟长倒刺,阴雨变咸。
      说出口的那一刻,她会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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