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钓到这种东西的话我宁愿空军》一瓶拾玖酱

4、没有钓到鱼的第三天

　　等开早的工作差不多完成的时候，楼上的热水也已经烧开。一壶水正好能把店里用的暖水瓶灌满，把水瓶提下楼。

　　就这几分钟的时间，来买东西的第一位顾客就已经进来了，扫码付款结束。

　　“小老板，这个钱我付了哈！”
　　与顾客的话几乎是同时响起。
　　手机语音播报“XXX收款：十五元。”

　　林俞抬眼看了下顾客手里的几瓶饮料，点点头，掏出一个纸带递过去。
　　顾客接过纸带就转身离开了。

　　这就是林俞每次都日常，很多时候老顾客都是纯手工收银。所以即使有电子收银系统，实际上大部分时候都是林俞自己在晚上关门下班之后在手动盘库存。

　　因为观湖县基本就是个养老县城，来的顾客基本都是周边的居民。大家差不多都是熟人，自己拿东西自己扫码付款走人。
　　以前电子支付还没有兴起的时候，林俞也还没有接管来自父母的小店。大家都是用现金支付，那个时候收银台的使用才比较频繁。

　　现在除了香烟的贩售需要前台有人，大部分时候和老顾客都是十分相互信任的，几乎和无人商店差不多营业模式。林俞就是躺在摇椅上刷刷手机，递一下纸袋。

　　虽然商店按照常规来说仍然保留了香烟的贩售柜台，但是挂在柜台后面的墙上的除了营业执照之外，还有“店内抽烟者死”的手写小贴士。
　　非常稚嫩的字体，这个小贴士其实是路白帮林俞写的呢！

　　不过说实话，早上九点开业的话基本一上午都是很少有人来的。
　　正常来说只有在上午十一点多这个孩子放学，大人午休的时候人会多一些。
　　其他时间段光临的顾客，基本都是来采购补充急需的生活用品的。

　　林俞这一早上还算清闲，就躺在摇椅上晃晃悠悠地继续休息。
　　刚刚上楼把手机也揣口袋里带下来，这时林俞才记起来昨夜还没有说完的话题，打开聊天软件，继续给发小描述“钓鱼历险记”。

　　对话框里还有一句“我真的我服了，与没钓上来钓个人上来”没发出去，对面的人先是回了个问号。
　　隔了一会，对面回了句：

　　“总之是钓到零条鱼对吧，零鱼” ——6:25:11 已发送

　　林俞“靠”了一声，连忙把之前没有发出去的话全部删掉。

　　破防了，我真的破防了。
　　就算是发小也不能这么损我！
　　林俞噼里啪啦一顿狂敲手机：

　　“？？？黑妹”
　　“不是，你有病吧”
　　“上次不是说好不这么喊我”
　　“你撤回！！！”——9:35:32 已发送

　　当然，林俞当然清楚，发出去超过两分钟的信息早就不能撤回了。
　　但消息轰炸是他不会停止的。

　　“你小子，现在我想讲点什么气氛都没了”
　　“[橘猫指指点点.jpg]”
　　“就是昨晚半夜我钓上来个人民碎片”
　　“本来想当时就给你拍照（？）分享后就去报案的”
　　“哪里知道这个东西不是简简单单断手，是个鬼手”
　　“[土拨鼠尖叫.gif]”
　　“结果我手机又没电[大哭] [大哭] [大哭]”
　　“我服了，这辈子头一次活见鬼”
　　“然后我就立刻开始逃命”

　　林俞在躺椅上翻了个身，继续飞速打字。

　　“谁知道”
　　“那个鬼还能跟我讲话，好吓人”
　　“还没说两句就开始变得跟鬼片里那种似的”
　　“好凶哦”
　　“我就跑啊，谁知道根本跑不掉”
　　“要不是看见这玩意是从河里爬出来的水鬼，我宁愿跳河游泳跑路”
　　“哪知道急着逃命结果跑反了”

　　因为林俞不间断得发信息，手腕有点酸，停下甩了甩手。直到这个时候，林俞才发现上面一大串话后面都跟着个红色的小小感叹号。怎么会发送失败？再看一眼屏幕右上角的信号显示，WIFI的标志不翼而飞。

　　林俞一挑眉，是WIFI又在抽风？他把手机丢在摇椅上，去商店后面的仓库去看看究竟怎么一回事，反正店内暂时没有顾客。

　　因为有遮光保存大部分塑料包装产品的需求，其实店铺的玻璃门墙上有贴遮光的窗户纸。店内一楼基本上照不到太阳的，照明全靠节能灯管。

　　关缈从货架的阴影里现行，他看了看在仓库区被塑料门帘挡住隐隐约约的林俞的背影，不知道思考了什么。干脆穿过柜台，伸着脑袋去看林俞在小板砖上做什么。
　　皱眉看了半天，发现林俞好像是在和谁聊天，偷偷用右手学着林俞的动作滑动页面，成功翻看了最近的聊天记录。
　　一瞬间本来就半透明的身体又开始闪烁，之前出现过的黑色的裂痕在浮现与消失之间反复横跳。

　　这时，听见林俞在仓库自言自语：
　　“这样应该就弄好了~”
　　关缈赶紧把页面恢复成刚刚的样子，身形一闪，躲进摇椅的阴影里。

　　林俞回来拿起手机看看，一刷新，所有的信息都成功发过去，他便继续开始分享自己的离奇经历。

　　边打字边感慨道，“唉，我果然没有什么描述天赋，那么惊心动魄的一夜，结果讲完，就这？”

　　干脆放弃日常聊天那样一次一句的发送习惯，林俞手指飞速点点戳戳，这次把事情一口气写完发过去。

　　“然后我就被拿着我忘在河畔的鱼护的那个鬼东西给追上了，我当时就想是不是跟着鱼护追来的，干脆把鱼护抢回来再逃。等我骑车回家，就感觉安全了。就是跑太快，昨晚一夜睡得不太舒服。”

　　林俞侧躺着，他没有发现关缈这个“鬼东西”并没有被成功甩掉，现在正飘在他背后悄悄地偷窥他和路白聊天。

　　“反正就是惊险又刺激，还好我有勇有谋！”
　　“[黑白熊猫竖起大拇指指自己.jpg]”
　　一句自夸的点评作为分享昨晚经历的收尾，林俞现在又开始纠结要不要去把钓到人民碎片的事情报案。

　　问题是那边没有监控，可以作为证物的人民碎片也被那个水鬼给莫名其妙吸收了。
　　思考无果后，林俞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想：随便吧，万一是我昨晚做梦的剧情呢？等会听听黑妹怎么说吧，反正我是不想做什么在巡抚司丢人的决定。

　　林俞挠了挠头，这种事情怎样都好，先来思考一下午饭吃什么。
　　自从这几年和父母分居，一个人在观湖县居住并经营小林杂货铺开始林俞就得开始自吹生活了。
　　林俞不是每天都会自己开火做饭，今天一天都感觉异常疲惫，还是看看附近的外卖有什么想吃的。

　　正思考着思考着，林俞开始眼神发直，神游天外。

　　“滴滴嘟”

　　原来是有辆眼熟的电动车在门口停下并鸣笛，时间来到现在。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经历了喝完两杯水的回忆叙述后，路白对于林俞的遭遇有了确切的了解。

　　林俞讲完，忽然一拍脑袋想起来自己的待客礼仪还没走流程。

　　“哎呦，我还没给你倒茶。路白你今天想喝啥？”

　　一阵翻箱倒柜的窸窸窣窣，放在收银台后面的茶罐不记得放在哪里了。

　　林俞边找边问：“诶，黑妹，给你倒杯茶喝，你要淡的还是浓的？”

　　“搞杯浓茶，我记得你这罐子茶是阿姨从老家那边自己收购的特产吧？好久没喝了，浓点才有味道。”

　　话题紧接着无缝转回来，“就是说只有你自己一个人目击者？嘶——这有点不好办啊。那这样，今天下班我请你去吃个烧烤，吃完咱俩一块去你说的那个点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啊，找到了！”
　　林俞拿明前的新茶给路白沏了杯，放在台面推过去。
　　“不是，今天还去啊？我有点子心理阴影。”

　　说着林俞还感觉有点后怕，忍不住拍拍自己的胸口。

　　“去呗，那玩意大概率只有半夜后才会出来。这些东西都是像你说的那样，只要没有‘结缘’，只是碰上最多之后几天会有点倒霉，又不会缠着你。”

　　路白到处检查了一遍，发现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东西，暗暗松口气。
　　转头又来安慰林俞，热茶一时半会也无法入口，他吹了会等待林俞的答复。

　　林俞低着头滑动手机，眼神却没有聚焦，只是在自己常用的几个APP之间不断切换。
　　林俞一直知道，路白家从前就相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但他还是第一次听见路白在他面前，如此自然地提及相关话题。
　　虽然和他一直是比较抽象的，嗯，无神论者有一定的关系。

　　如果一定要面对这种事情，林俞个人更倾向就这样放弃追究后续，不想再经历一次什么“历险记”。
　　给路白发的消息其实只是看起来很激动，林俞并不希望自己现在这样，日复一日的平淡生活发生任何改变。

　　沉默的压抑，在小小的店铺中蔓延。

　　“路白，我不想去。”

　　林俞抬起头，看着阳光从路白的背后投射过来，在他的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轮廓，他的脸反而藏在那光芒背后，显得模糊不清。

　　“啊，这样吗？”

　　路白还是之前那样带着笑意的腔调，林俞没有从里面听出什么责怪或者生气的情绪，暗暗松了口气。干脆对路白挤了挤眼睛，示意他继续喝茶。

　　路白嘬了口茶，狠狠发出一声真香的慨叹。

　　“林俞，你不想去就算了，但这是我的职责，我还是得去看看以防万一。”

　　林俞一拳砸在自己手心，“哦，就是那个！对不对！你们路家的那个什么？”
　　他仰起脑袋看向墙的空白处，试图回忆起小时候路白对他说过的一些家族习俗。

　　路白喝完了最后一点茶水，用着郑重的语气回到：
　　“镇守职责。”

　　“对对对，就是这个。刚刚这个词卡在嘴边，但就是死活想不起来。”

　　林俞拿起水瓶要给路白加点，路白制止了他的动作。

　　“好了，不喝了。我也得回园子那边看着，不陪你喝茶啦！”

　　林俞耸耸肩，放下水瓶。
　　“那你路上小心，拜拜~”

　　路白转身离开，并没有回答，只是摆摆手。
　　戴好头盔，再搞怪地给林俞抛了个飞吻，这才骑着他的小电驴离开了。

　　林俞脸上生动的表情，在看不见路白的身影之后彻底消失。

　　路白，林俞在心里咀嚼着这个不能再熟悉的名字，其实认识这么多年，严格来说他并不是真的了解路白。人与人之间的了解不应该仅局限于单纯的了解对方的喜好，只知道这点东西有些像浮于表面的客套。
　　林俞知道路白喜欢喝茶，喜欢交朋友，喜欢和大自然接触。除了在网店里销售苗木，大部分时候他似乎是个喜欢热闹，闲不下来的人。

　　但是除此之外，仅仅只是家庭构成相互了解，这与林俞在大量的社会科学知识书中描绘出“朋友”的样子大相径庭。
　　现实果然和理论知识差距很大，林俞于是把自己无端升起的怀疑抛之脑后。

　　没有必要怀疑，过去二十多年相处的时光不会骗我，分析朋友其实没有什么意义。
　　与其产生这些乱七八糟的繁杂念头，不如想想这个鱼怎么回礼。有来有往才能长期维持联系嘛，这种基本的交际规则林俞自认还是了解的。

　　切出外卖美食的界面，重新点进去买菜，林俞想数数现在冰箱里还有些什么东西。
　　一番回忆无果，还是打开电子账本看看之前买过啥。

　　“我看看”
　　林俞又开始自言自语了。
　　“应该剩下一点没吃完的胡萝卜和土豆，鸡蛋上次囤了不少应该还不用补充。调料我是买一囤一，不急，蔬菜，叶子菜好像吃完了……”

　　“感觉买点娃娃菜，今天中午做一菜一汤就行，今天还是不是很想弄太多。”

　　虽然刚刚才到上午十点，林俞先就着优惠券把今天的菜下单好，应季蔬菜还是得自己上菜市挑，外卖购买的大都是价格低廉的规模化大棚蔬菜。
　　“规模化生产的叶子菜，廉价的也就娃娃菜和卷心菜生菜之类的能吃点，不然菜都没有用菜味，太难吃了。”
　　林俞又忍不住吐槽。依旧躲在摇椅的阴影里的关缈点点头，是这样的，这个时代规模化种植为了方便运输改良食物，舍弃大部分“美味”的要素，只剩下实惠。

　　“况且也没比本地自产自销的蔬菜便宜多少，有的还贵些，啧，还是得自己上菜市找。只要不是什么贵得离谱的菜，一般也懒得去超市，用的比较多的反而是超市外卖。”
　　“有一说一，怪离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