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离开京城（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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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冬的飘雪像一条臃肿的长被，在即将结束的腊月，将朱红的宫墙厚厚地覆盖在下。
新帝登基，天下大赦三日。这喜庆的日子，迎接岁暮的除夕之喜。
香兰百无聊赖，将院子里的雪，扫了三回，仍不见小厮来回复章珏回府的踪迹。
首相府邸已经被丫鬟小厮们张罗着打扮起来，红的灯笼，长的彩带，高高地攀上府门和高墙，看着甚是喜人。
香兰怔怔地望着这些装扮，这是自己有了自由身以来，过的第一个新年。
章珏已经将他们母子的奴籍去掉，母亲和弟弟被安置在城北的宅子中。
那宅子，不用说也是章珏的手笔。
她想着，兀自烦恼起来。本想早早地离开这里，不要再占用他的一丝一毫资源，没想到连日来，她根本见不上章珏的人。
母亲等地也有些着急了，日日派了人来传信。
香兰的眼里渐渐出现了日日送信的小厮，这是母亲今日差人来送的第二封信了，她已着急地一封信都不够用了。
也是，要过年了，哪有未出嫁的女儿久不归家的道理？
香兰扔了手里的扫把，将那送信的小厮喊住：
“马上要除夕了，就算有天大的差事，宫里总要让人回家过年吧？”
小厮脸色一白，急忙扯出衣角，结巴着：
“姑娘……”府里众人在香兰多次纠正了“夫人”的称呼后，现下全都唤她一声“姑娘”。
“相爷……何时回府，这……咱们哪里晓得。您……不然，再去问问张管家？”
香兰白他一眼：“张管家？谁不知你们蛇鼠一窝？打量着我是个弱女子，都来欺负我是吗？”
她甩开手，迈开步子，往院外走去。
“今日，我便去宫门口守着，我就不信，他不出来。”
看方向，竟是真地往府门去了。
小厮脚下生风般，往张管家那里跑去。
“管事的！快，通知……大人，夫人去宫门口堵他了！”那小厮跑地上气不接下气。
张管家闻言猛地站起，脸上露出喜色：“果真？”
他在地上走了两步，忽又缓缓坐在藤椅上，一只手摸着山羊须，沉思片刻，才道：
“不，别去。”
小厮不明所以：“为何？大人不是叮嘱咱们……”
张管事面有不满，瞪那小厮一眼：“大人过了年，就二十有六了！至今不婚不娶，子嗣堪忧啊！等过了除夕，老爷夫人初二回来，定要问责这府里上下的丫鬟小厮。怎么，去年过年的事，你挨了十个板子的疼，这就忘了？”
小厮身子一僵，想起过两日章家大小姐也就是章珏的母亲，会携着老爷也就是章珏的父亲，一道回来。
这章家大小姐原是招婿的，待章珏及第后，便携了夫君去夫家所在的僻静水乡安居，每年只在过年时回来待十天半月。
往年过年，章珏在宫里守岁至初三才回来。因此，他们这满府里的下人，被章母因府里无女主人是以伺候不周的罪名连着问责了好几年，都无人替他们主持公道。
今年，眼看着他们又要回来问责，小厮的脸刷地白了几分。
“那……小的喊人去拦住夫人！”
张管事喝住那迅疾的身影：“站住！死脑筋！喊几个人小心跟着，到了宫门口，仔细看着人就行。只要大人出得宫门，两个人见着了面，你们就回来。”
小厮想了想，明白管事的何意，便笑着出去了。
大人每日都在人定后回府，走的是西苑的小道。从前因夫人堵住的小径院门，如今也被悄悄凿开，以方便大人回府。
满府里的下人都知道，大人日日都回府安歇的。
只是，每日天不亮便早早离府，去了宫里。
因着下人们被警告过一番，一个个并不敢将大人回府的消息传出去，所以夫人并不知情，只当大人好久不曾回来。
至于，大人为何躲着不见夫人……大伙心里也和明镜儿似的。
皆因夫人不让他们唤“夫人”，他们便明白过来，原是自家大人想留人，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也是，大人都和夫人有了夫妻之实，这事满府里谁不知道？
西苑的几个夫人老爷连日来派了人过来递帖子，想见一见夫人的面，都被管事的打发了。
不论东苑还是西苑，似乎都默认了这是首相官邸的女主人。
偏那位对着金银珠宝般的生活、地位满不在乎，一心想着要离开。
这怎么可以？
即便大人答应，他们这些丫鬟小厮也不答应！
几个小厮跟着香兰，一路奔袭至宫门口，远远望见一袭鹅黄身影，茕茕孑立。
领头的小厮不免心里赞叹：从前的夫人穿着粗布下人衫，只看得出是个清秀的姑娘。
如今脱了奴籍，大人让张管事置办了几身上好的裙衫，如今日这般的打扮，鹅黄衣衫、粉面玉琢、婷婷袅袅，好一个窈窕淑女！
和自家大人可堪一配！
那鹅黄身影动了动，往宫门口趋行。
几个小厮远远一瞧，宫门开了。
为首的马车，是自家大人的！
几个小厮看着香兰拦停了那马车，径自登上马车，才一溜烟跑回去给张管事报信。
马车内，香炉生烟，暖气撩人。
香兰定定坐在章珏对面的榻上，眼神紧紧盯着那双微闭的长眼。
他今日穿着常服，墨色的长衫，衬出优越的身形，长腿随意搁在案几旁边，修长的手指曲着，撑在俊秀的额角处，一副慵懒而惑人的绝色之态。
香兰定了定心神，望着他，声音莫名柔软了几分。
“大人——”她仔细观察着那人面上的神色，可惜，他似乎真地睡着了，并不曾有一丝反应。
香兰伸手，五指张开，在他眼前晃了晃，难不成真地睡着了？
“大人？”她的声音不自觉降低，像是害怕吵醒了面前的人。
可是，她明明想叫醒他说事的。
她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总之，适才在外面还气势凌人，上了车看见他，心里的气焰却小了许多，甚至消退尽了。
“大人？”她往他的跟前凑了过去，两人的间距缩小地只剩一乍之宽。
忽然，他的眸子睁开，伴随着腰上传来紧促的触觉，香兰惊呼一声，倒在了章珏的怀里。
她心里慌乱，立即扯着案几边缘，急于站起，却被腰间的力道紧紧箍住。
香兰抬首，迎上那双狭长的眸子，只见眸中戏谑之色明显。
香兰的鼻尖微微渗出窘迫的湿汗。
她仓促地低首，屁股勉强靠在他的大腿间，恍惚间察觉到一丝生硬的触觉。
可她此时顾不得细究那是什么。
“大人，接连几日不见你。快过年了，我想和母亲弟弟早些离开。”她微微挣扎几下，后背已然湿了一片。
太热了，这马车！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一定是马车太热了。
章珏温声一笑：“嗯。倒是心急，为这追来宫门口了。”
他伸出另一只手，修长的食指轻轻挽了一缕她垂在肩上的发丝，放在唇上细细嗅着。
香兰撇眼，立即看见这暧昧的动作，脸颊刷一下变地通红。
她伸手去扯他手里的发丝，白瘦的手刚一靠近，却被他的大手抢先一步紧紧包裹住，炽热的温度一瞬从她的手背传至全身。
香兰禁不住，身子一阵战栗。
“大人……”她的声音有些发抖。
饶是块木头，这会也察觉出面前的男人，抱着怎样一副虎狼心思。
她只能寄希望于，章珏是个正人君子，并不会在马车里对自己做什么。
“大人，你答应了我的。”
她不敢抬头，微微偏过头，躲避着那双深邃眼眸中直射出来的灼热深意。
话音刚落，腰上的力道收紧，将她带进那个温热的怀抱，他们之间紧密贴合在一起，令她再也挣不开丝毫缝隙。
香兰脸色愈红，双手撑在他的胸上隔开自己胸前的柔软，颤声问：“大人，别这样，好么？”
章珏放开她的手，轻捏住她的下颌，额头抵住她的额，极为暧昧地出声：
“你对我，竟毫无一丝真情么？”
香兰张了张唇，却被他冰凉的唇轻轻封住，一瞬，她来不及反应，便被他强势地夺去呼吸。
香兰只觉天旋地转，头脑发昏，唇上更是传来源源不断的痛楚。
他的吻，实在太痛了。
片刻，口里传来血腥，她疼地泪花也冒了出来。
他似乎有所察觉，终于放开了香兰。
他的食指轻轻捻磨着二人唇角的伤口，沉声道：“为了我，留下来。”
香兰震惊，连唇上的痛楚也忘了。
这是，他的表白么？
章珏将人轻拥进怀里：“我中意你，你难道不知？你若留下，我的人、我的地位荣华，还有我的一应财物，都是你的。你再也不用过从前的苦日子，亦不用担忧无人保护。成为章家妇，不用你去操劳族中事务，公婆在外，更不用你辛苦侍候。何乐不为？”
香兰内心的震惊更甚。
他竟然真地表白！
章珏深深望着香兰：“新年在家里陪我过吧。正好，趁着这段时日，你好好思考一番。等过完年，你还要决心离去，我绝不拦你。”
香兰双手绞着衣袖，心里一片凌乱。
马车晃晃悠悠，等到回府，进了院门，香兰靠在屋内小榻上，神思才终于归笼。
不必等到过完年了。
她想着，必须快刀斩乱麻，离开这里！
照今日这情形，章珏会为了自己的私心，将她的去日一拖再拖。
她不想留在这里，什么地位、财帛，她是做过一回奴隶的人，对这些早已祛魅。
如今，她只想和母亲弟弟，还有昭华，一起过平平淡淡的日子。
思及此，香兰马不停蹄向母亲和昭华分别写了信，专门找了外面驿站的人去送。
若是让府里的人去送，章珏今夜必定杀过来。
想起马车上那一吻，唇上的痛楚隐隐还在。
香兰头皮发紧，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离开京城（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