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香》熙榕

22、离开京城（上）

　　香兰昏昏沉沉地醒来，入眼便是昭华的那张绝世美颜。

　　“你醒了？”昭华欣喜地问。

　　香兰一个激灵，猛地坐起，险些晕倒。

　　“昭华？我怎么在这？”香兰扶着剧痛的额头，脑中快速搜索自己昏迷前的情形，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昭华高兴地扑到香兰跟前，用力摇晃香兰的双臂：

　　“我们得救了！香兰！我不用和亲，你也不用当奴婢！”

　　面对昭华的喜出望外，香兰的脑筋转了几回，猜着必定是章珏他们在宫变中占了胜利。

　　“太子失败了？”香兰问。

　　昭华点头，美艳的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

　　香兰受她感染，也笑了起来：

　　“如此，我们确实都安全了。”

　　昭华又详细说了一遍她晕倒后的事情，和她猜想地差不多。

　　章珏果然联合锦衣卫指挥使陆震还有司礼监陈公公，摆了太子一道。

　　太子无论如何想不到，太傅会临阵倒戈，将这些年太子卖官比爵的事都翻了出来。

　　皇帝暴病的真因，也被查出是太子派人下毒。

　　只是耽误许久，没有得到及时救治，此时已是奄奄一息。

　　皇帝靠着这口气，废黜太子，罢免其党羽，锦衣卫、大理寺连夜抄家审案。

　　着户部拟定救灾方案，兵部部署北地作战方案……

　　这一夜，真是乱中有序。

　　“渴了吗？”昭华起身，拎起桌上的茶壶替香兰倒了一杯水，递了过来。

　　香兰接过水，轻轻抿了一口。

　　昭华转身，从柜子里抱了一床被子，慢慢地铺在榻上。

　　“这床看着大，可以睡三个人。咱们今晚就在这一起睡吧。”

　　香兰有些惊讶：“你是公主，我是奴婢，怎能睡你的床榻。这不合规矩。”

　　昭华白她一眼：“从前能睡一起，现在怎么不行？什么劳什子公主、奴婢的！我若是不进宫，如今也和平常人家的女儿一样。若是宋家一朝失势、行差踏错，我也入了奴籍，你也要这般和我分个高低贵贱么？”

　　香兰接话道：“自然不会！”

　　昭华望着她一笑：“那还和我见外什么？”

　　她佝偻下身子，继续去铺床。

　　香兰见状，挪了挪双腿，站起来给她帮忙。

　　“北地和大乾的和亲，真地散了么？”香兰仍然有些担心。

　　昭华声音喜悦：“放心吧。今夜宫宴，燕王的人告发太子勾结北地行窃国之事，这仗非打不可了。你听，外面号角一声连一声。内阁和司礼监已经拟旨，让燕王的人整兵连夜出发。估摸着，半个月后就有消息了。”

　　香兰凝神细听，果真听见外面遥远的号角声，雄浑高亢。

　　她望着昭华：“这一次，燕王不亲自去打仗么？”

　　昭华身形微微一顿：“他不去。”

　　她深吸了口气，起身坐在桌边的矮凳上，幽幽地道：“他这次，说不定要继承大统了。”

　　香兰一惊：“果真？陛下对太子一点情面也不留么？”

　　昭华端起茶杯，冷嘲：“太子卖国害民。江南水患这一桩事便能让他被言官掀了太子之位。更别说勾结外敌卖国。陛下清醒的时候不多，但也不至于糊涂到将国家交到这样一个胸无子民的人手里。”

　　香兰瞧她喝茶的姿势猛然想起宫宴上的那杯酒，走近问：“你今夜喝的那酒，没问题么？”

　　昭华莞尔一笑：“你看见了？放心吧，我提前吃解药了。”

　　香兰拍拍胸脯，笑道：“还好还好。不过，你在这宫里，连日常饮食都不能保证，哪里找来的那种解药？”

　　昭华面色忽地涌上粉红，头低着轻声道：“燕王派人给的。”

　　香兰格外诧异：“你们联系了？他对你……不是，你要对他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香兰拧眉：“别装相，昭华！我今夜可是清楚地瞧见，他那双眼睛，就没离开过你的身子。”

　　“啊……这么明显？”昭华吃惊地抬头。

　　香兰走到最近的矮凳上坐下，拉起昭华的手：“你心里有他？”

　　昭华不语，半晌，幽幽叹气道：“我心里不排斥他。可是，香兰，你了解我的。我若是跟了他，这辈子便绑在这宫里了。我不愿……”

　　香兰望着那双柔美的眸子，眼珠子转了转，心里有了主意。

　　“你不如跟我一起走吧？首辅大人答应我，事成之后，就让我脱了奴籍，带着母亲和弟弟离开。你若是不愿留在宫里，便请旨和我一起离宫吧。”

　　昭华纳罕：“章珏真地会让你离开？”

　　“当然。他今日来时，还亲口承认。”

　　“但愿如此。”

　　昭华眼里闪光，回握住香兰的手：“如此，你愿意带我一起的话，我这就收拾东西。”

　　香兰点点头，随后和昭华一起收拾细软。

　　她在心里盘算，等明日，一切尘埃落定。她就可以向章珏提出离开了。

　　后半夜，天上浓云密集，慢慢地，飘起了雪花。

　　殿门被人轻轻扣响，门外响起婢女的声音：

　　“公主。阁老派人送了上好的炭火和吃食来。”

　　昭华睡觉轻，先醒了过来。

　　听清婢女的话，昭华羡慕地捏了捏睡梦中香兰的脸颊，低声笑：

　　“死丫头！攒了几世的福气，碰上个这么贴心的男人！”

　　香兰皱了皱鼻子，浑然不觉，翻个身继续睡了。

　　昭华起身披了件外衣，轻轻拉开殿门：

　　“拿进来吧。小心点，别把人吵醒了。”

　　几个太监脱了鞋子，轻手轻脚地进来，迅速摆好东西，又转身回去。

　　带头的那个忽又停在门边，低声问：“下雪了，公主不去外面看看么？”

　　昭华微微征住：“哦？又下雪了？”

　　她系紧大氅，盖了兜帽，整个人像只粉色的小兔子般，脱了浑身的妖娆，多了几分纯净美好。

　　清亮的眼睛向殿外望去，果真看见一片一片的雪花，以越来越快的速度纷纷扬扬地落下。

　　“下雪了。”她的嗓音悦耳动听，浸着不为人知的喜悦。

　　她不由想起，曾经在雪地里和香兰玩雪人、赏雪景的趣事。

　　那时，太子、燕王他们常远远地从议事厅的长廊尽头走来，严肃地提醒她们：早些回去，不可逗留！

　　往事毕竟暗沉不可追。

　　昭华出神地望着大雪，眼睛一寸一寸地从天幕挪到庭中的松树，眼帘骤然紧缩。

　　她的心跳忽地加快，渐如擂鼓。

　　一个高大的身影隐在树下，一双锐利的眸子不知盯了她多久。

　　她不自觉捏紧了袖角，两颗牙齿轻轻咬住了下唇，大气也不敢出。

　　“二哥……”

　　她轻声唤。

　　树下的身影动了，缓缓趋向前来。

　　昏黄的灯笼照着他越来越清晰的脸庞，那张冷峻的脸上，带了隐隐的笑意，看着煞是温柔。

　　“你怎么来了？”昭华不敢看他，那双眸子太过灼热。

　　萧承均紧紧盯着她，将她脸上慌乱的神色看地分明。

　　他尽量温柔地出声：“今夜，吓坏了吧。”

　　昭华摇头：“还好。在大夏比这更吓人的也经历过。”

　　萧承均呼吸一滞，怜惜地去摸她的秀发，却被昭华轻轻别过头，躲开了。

　　他的手微微一顿，悬在半空。

　　“以后不会了。”

　　他的面色闪过一丝犹豫，向她跟前趋近一步。

　　昭华紧接着往门里退了两步。

　　萧承均的脸色有些阴沉：

　　“何故躲我？昭华，你不愿？”

　　不愿什么，他未直说，昭华却懂得。

　　她低低摇头：“你将来坐享万里江山，会有数不尽的女子充盈你的后宫。可是，我在这宫里待够了，我想要自由地活着。”

　　闻言，萧承均脸色微微缓和，唇角挂上一丝微笑：

　　“我不会娶别人，昭华，我向你承诺。我的后宫里只你一人。等我登基，你我完成册封大典，你想去哪里便去哪里。我绝不拦着你。只要你，记得回家。”

　　昭华忽地抬头，泪盈于睫，带了哭腔道：“可我们是兄妹，朝臣们不会同意的。”

　　萧承均只觉情动，长臂将她揽进怀里，温声安抚。

　　“朝中有章珏，那些言官不敢议论。我只要你确定的心意。你若愿意，任何人也不能阻拦我们成为夫妻。”

　　昭华不语，靠在他的怀里，心底里涌起罕见的踏实和心安。

　　真温暖啊！这就是被人捧在手心的感觉么？

　　她此时竟一点也不羡慕香兰，贪婪地嗅着他身上的沉香味。

　　片刻，送走了萧承均，昭华关了殿门，甫一转身，便见香兰坐在床边，幽幽望着她。

　　“所以，你不走了么？昭华。”香兰是被热醒的，从那几盆炭火搬进来后。

　　因而，她早将他们二人的对话听地清清楚楚。

　　昭华抬起步伐，缓缓走向香兰。

　　许久，她坐在床畔，敛起双目：“不，要走。”

　　香兰诧异地睁大眼睛：“你适才不是这样说的。”

　　昭华勾起唇角，指着香兰的眉心：“你呀你！真是个石头脑袋。男人向来不珍惜轻易得来的感情。我若是这么容易就留下来，往后他过了新鲜劲，我不知要守多久的冷宫。我得走，还得悄悄地走了。让他再也找不着我。到那时，才能知道，他究竟是一时新鲜，还是真地心里有我。”

　　香兰拧眉：“何苦来！昭华，你将这些心思花在外面，找个正经营生干，绝对发大财。为了个男人……哎……”

　　她躺倒抓过杯子盖上：“睡吧，天还早呢。明日起来，我出宫去收拾妥当，再给你传信。到时，你若是真地决定要走，千万别耽误时间。而且……”

　　香兰转过脸，盯着昭华，认真道：“你既然悄悄地走，千万别让他发现是我把你拐跑的。我拖家带口地，可不敢犯欺君之罪……”

　　昭华轻笑：“放心！就算出什么事，我也绝不会害你陷入险境。”

　　香兰闭眼：“哼！最好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