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燕》南山见青

74、七十四

　　第七十四章
　　七十四
　　每晚的“私会”似乎成了二人之间秘而不宣的事，虽然实质上他们之间没有任何逾矩的行为，可林燕喃内心仍然感到一点心虚不安，下意识的良知不断在夜间拷问，使得他难以安眠。

　　也幸好许霁不知道整天忙着什么，即使回来也大多待在书房，否则林燕喃成日惶惶，他必定能发觉异常。

　　没有许霁在身边，林燕喃又被禁足，白天闲来无事，不是在花园摆弄，就是歇在屋里躺着，闲散打发漫长而无聊的时光。

　　夏日本就闷热，林燕喃躺来躺去不得意，烦闷起身坐着，快要被憋疯了。

　　春儿推门而入，手上端了个托盘，笑盈盈道：“夫人，咱们又有冰饮子吃啦！”

　　在这酷热夏日，谁能不爱那一口冰爽酸甜的滋味？林燕喃眼睛一亮，急急走到桌前，果然是好大一碗，一层层透明晶亮的冰沙堆成小塔，上头淋着奶白的豆乳和焦黄糖浆，还点缀着几颗粉嫩嫩呢的小樱桃，看着就令人食欲大动。

　　外头天气那么热，春儿端了一路走来，那冰沙竟也没化多少，可见厨房那头是花了心思的。

　　“新来的赵婶子手艺可巧了！”春儿不禁夸赞，“她什么都会做，而且夫人爱吃的她也全都知道呢！”

　　林燕喃敛眸一笑，抿唇不语。

　　他拿着勺子刚要分出一小碗给春儿，忽听外头又来个小丫头禀报，说是宋小姐来了。

　　有阵子没见宋静姝，林燕喃分外惊喜，忙叫她进来，转头又对春儿笑道：“看来你今日是吃不成了。”

　　春儿做了个鬼脸，“我才不馋呢！”

　　不一会儿宋静姝果然进来，隔了几步就笑开了：“我说怎么青天白日不出门，原来躲在这儿吃好的！”

　　两人如今已是交心的朋友，没了从前那么多顾虑，宋静姝大大方方从林燕喃那里分走半碗冰沙，埋头心满意足吃了好半天，不住夸道：“我还没来得及恭贺你乔迁新居，反倒先吃上你家东西了！”

　　“你这儿的厨娘手艺真好，我吃着竟不比皇后娘娘宫里的私厨差，细品还以为是同一个人呢！”

　　林燕喃握着勺子若有所思，嘴上说道：“你喜欢就好。”

　　宋静姝有两月没登门，自然不知前阵子林燕喃被“劫匪绑走”的事，面上看着欢声笑语活泼开朗，眉宇间却暗藏忧虑。

　　林燕喃想起她婚期将至，关切问她：“你近来还好吗？”

　　“好啊！”宋静姝忙着用勺子逮碗里的小樱桃，满不在乎的说：“我有什么不好？”

　　“我呀这些日子哪都没去，被我爹关在家里学女红针织，学新妇规矩，好着呢！”

　　林燕喃唇边笑容一顿，眼底流露出苦涩，不知如何宽慰，只得保持沉默。

　　宋静姝抬头看他神色有异，反而过来安慰道：“你那是什么表情？我只是嫁人，又不是进火坑。”

　　“那姓高……”她说到这急忙打住，清了清嗓子掩饰找补：“我那未婚夫君出身高门大户，手脚齐整，有鼻子有眼的，挺好。”

　　林燕喃见她费半天劲也只勉强挑出那么几个夸，一边心里悲伤，一边又忍不住笑：“你呀！”

　　“真不用担心。”宋静姝故作轻快，终于逮住碗底到处溜的樱桃送进嘴里嚼，又说：“他虽然样貌才华都没有，性子也温吞……好歹老实听话，将来不会刻薄我。”

　　可是林燕喃却记得她是有心上人的，不由又问：“那你之前……”

　　他没有说完，宋静姝明白他说的是谁，摆手道：“别提他啦，算我瞎眼！”

　　林燕喃见她不愿多说，贴心的不再开口，又说：“也好。婚后你若心头烦闷，只管来我这里坐坐，我帮不上忙，但可以听你说说。”

　　宋静姝嫣然一笑，娇俏的说：“等我祖父他们一走，满京城可就只有你能护着我啦！”

　　“许大人现在可是当了大官，满京城都说他前途无量呢！”

　　说到这，宋静姝想起什么，她转头见四下除了春儿别无他人，忽然凑近些嘀咕说：“你知道吗？萧楚前些天被陛下强行送去城外寺庙修行，临走前听说闹了好大一场！”

　　再次听到萧楚的名字，林燕喃脸上无论如何挂不出笑，更不想听他任何消息，摆弄着勺子不吭声。

　　宋静姝当然不是为了故意膈应他，紧接着又道：“我还打听到……他好像是拖着残躯离开，断了条胳膊呢！”

　　这消息林燕喃确实第一次知晓，皱眉问：“断了胳膊？”

　　萧楚何等金尊玉贵，林燕喃记忆中他似乎永远高高在上盛气凌人，他虽然恨他，却也不大相信萧楚断胳膊的事。

　　“是真的！”宋静姝看出他心中所想，连忙压低声音又说：“你知道是谁干的吗？”

　　不等林燕喃摇头，宋静姝急急忙忙就给出回答：“——是我小表哥！”

　　林燕喃怔住，瞪大眼睛：“侯爷！？”

　　“嘘——!”宋静姝忙要他小声，无比肯定的说：“我当初知道也吓死了！但是我娘亲亲口说的，她从皇后娘娘宫里得知的消息，也吓得不敢抬头！”

　　林燕喃神情恍惚，就听宋静姝又说：“你可别告诉旁人啊，这事被陛下和太后瞒得死死地，满朝上下知道的很少，可不能乱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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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静姝什么时候离开的，林燕喃已经记不太清，他只知道自己就这么坐在窗下直到天色渐昏。

　　许霁差人回来通传，说是今晚又不归家，林燕喃不在乎他回不回，懒洋洋打发走人，洗漱完后照例坐回窗边，留春儿在屋外望风，等着那人到来。

　　时辰刚到，外头传来细微声响，林燕喃按照约定推开窗户，险些与正要翻进来的谢栖撞个满怀。

　　他才沐浴完，头发半湿未干，身上还带着皂荚的清香，惹得谢栖心神意动，险些踩不住窗台摔下。

　　林燕喃懒得去管还在滴水的头发，将还在发呆的人引进屋里，替他斟了杯凉茶，柔声道：“我这儿没什么好茶，委屈侯爷。”

　　谢栖哪有心思喝甚劳什子茶水，捧着杯盏牛饮，眼光始终黏在林燕喃身上，压根不晓得嘴里什么味道。

　　林燕喃看他那傻呆呆的模样，不禁好气又好笑。小侯爷明晃晃的不加掩饰，过去他怎么就那么迟钝，竟还以为他厌恶自己，当真与瞎子无异！

　　烛火幽暗，林燕喃坐下后，想的却还是白天宋静姝说的话。

　　他很想问问谢栖这是不是真的，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吐露不出，总不能厚着脸皮去问他是不是为了自己做的这些，着实不要脸。

　　都说灯下看美人别有意境，谢栖看得不仅仅是美人，更是他心头辗转反侧求而不得的心上人，此刻看得目不转睛，眼都不舍得眨。

　　林燕喃被他灼热的目光看得实在受不住，索性大着胆子回头瞪他：“你别看了！”

　　每次幽会他都像傻了似的就知道盯着瞧，许霁也没那么痴！

　　谢栖回神看他羞恼，忙低头假装喝茶，然而小小的杯盏中哪还有茶水，徒劳半天也只进一两滴。

　　林燕喃无奈，不想再看他这样，提了茶壶又替他满上，随意披散的湿发轻抚谢栖脸颊，带来一丝朦胧水汽。

　　谢栖魔怔了，伸手一捞将那细细的腰肢揽住，而后不由分说带到自己怀里。

　　“好哥哥，你身上好香……”

　　谢栖喃喃自语，再不装什么正人君子柳下惠，更不提他徐徐图之的大计，满眼都是林燕喃新浴后只穿着里衣半透不透的模样，加之烛火昏暗，少年人哪见过这种阵仗，立刻就被迷惑住，连个反抗都没有。

　　虽是林燕喃亲手主导这一切，真到了这样的关口，他心里也忐忑，怕谢栖不上钩，又怕他真上钩。

　　第一次做坏事，林燕喃想了半天也只能想出如此笨拙的招数，还担心会不会被谢栖看穿。

　　或许除了利用，今晚他也存了报恩的心思吧。毕竟除此之外，林燕喃无钱无权，什么都给不了。

　　既然侯爷要他的美色，他给了便是，反正……也是早晚的事。

　　当谢栖的手终于试探着进来的时候，林燕喃缓缓闭上眼，脑中最后闪过许霁的脸，可是一瞬就被他强行抛下。

　　得到默许后，谢栖不再犹豫，将人抱回床上，埋首俯身……直至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