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燕》南山见青

72、七十二

　　第七十二章
　　七十二
　　春儿一瘸一拐的走进来，林燕喃不顾许霁阻拦，擦了擦眼泪急忙去搀扶，大量一圈才发现春儿也瘦的厉害，气色也差，本来肉肉的一张小圆脸都尖了下巴。

　　许霁知道林燕喃如今第一个不待见自己，也知道自己这回做的太过，知趣的退出去，暂且不碍他的眼。

　　等到许霁离去，林燕喃一把扯住春儿的手，急切的问道：“他没为难你吧？”

　　春儿连连摇头，还未开口眼泪先掉了下来：“我、我好担心夫人呜呜呜……”

　　林燕喃从她断断续续抽抽搭搭的诉说中得知这段时日的不少事。那天林燕喃被小侯爷送回不久，春儿也跟着被找回，一直关在柴房里等候发落。

　　“起初主家是打算把我卖了的。”春儿至今心有余悸，害怕的紧紧抓着林燕喃衣袖说：“当时那婆子都来了，你不知道她有那么高，又胖又凶，把我拎在手里翻来翻去的看，还、还夸我牙长得齐整，皮肤滑溜，细皮嫩肉的。”

　　提起这一段，春儿瑟瑟发抖：“在我们村里，畜生才看牙呢！”

　　光是听她描述，林燕喃都仿佛亲眼所见，宽慰的轻拍她后背，柔声道：“别怕，有我在，绝不叫你卖给别人。”

　　有春儿在，林燕喃更加意识到不能与许霁硬碰。经此一事，只怕许霁也意识到春儿如今是他软肋，卖身契一定死死攥在他手里，估摸着叫婆子来相看也不过是吓唬她，否则怎么会只打了十个板子就放过。

　　他心生愧疚，又说：“是我连累你。”

　　春儿听他这么说话，顿时急了：“夫人怎么这样讲！我、我自愿跟着夫人走，你去哪我就去哪！”

　　林燕喃望着小姑娘看着自己充满坚定和信赖的眼神，心中大为触动。京城偌大，他如浮萍无所依靠，然而幸好还有春儿陪伴，除非他身死，今后无论去哪里，都要带着她。

　　“今后我做的事或许有些危险。”林燕喃沉声说道，他知道小侯爷不好糊弄，既决定铤而走险，将来被发现可能下场凄凉，又说：“不论如何，我都会尽力护着你的。”

　　春儿懵懂，虽然她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但她感知到了什么，挺直胸膛道：“是我护着夫人才对！我什么都不怕！”

　　关在柴房吃冷饭的日子里，春儿一刻都没为自己想过，她整夜整夜害怕夫人落难，眼下不管他要做什么，她都坚定跟随。

　　两人互相说了会宽慰的话，林燕喃心疼春儿瘦得厉害，叫她先回去歇息，自己靠着窗户坐了许久。

　　许霁晚上没有回来过夜，临走匆忙同他解释了几句，原来他们的确马上要搬家，原先的下人大多换了一批，所以他之前拍门无人应答，倒也不是许霁故意冷落。

　　林燕喃不知道他都在忙什么，也不关心，冷淡点头表示知道了。许霁怎么说现在也是堂堂四品侍郎，当然不会继续住原先的小宅院，愿意去哪都随意。

　　果然不出几日，林燕喃连人带东西被小心安置进马车，绕了几条街到了新家。

　　新的府邸更大，也更气派，光是门口的两座石狮子就气势不凡，哪怕林府没有败落的时候，也没有住过这么豪华的院子。

　　林燕喃被许霁亲自带着在新家走了一圈，来到花园后，许霁扭头看过来，眼中闪烁着往日没有的光彩，带着几分志得意满：“如何？这座花园，是我特意命人为你建的。”

　　“你惯爱侍弄花草，今后不出门也可以赏玩个遍！”

　　林燕喃默不吭声，目光在花园转悠。

　　平心而论，这座花园景色秀丽，小桥流水假山池塘，还有个供人静坐观景的小凉亭，处处透着柳州江南的雅致，很是何他心意。

　　但……

　　林燕喃紧接着又看向满院子的花草，心中约莫估算了下价钱，暗自震惊。

　　他不晓得吏部侍郎每月俸禄多少，但光看这花园就知造价昂贵，许霁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他迟迟不说话，许霁原本期待的神情渐渐转而失落，问道：“怎么，不喜欢？”

　　林燕喃回神，不知该摇头还是点头。

　　喜欢肯定是喜欢，但一想是许霁给的，他就有些不情愿：“你实在不必大费周章，即便现在你是四品侍郎，也不该如此铺张排场。”

　　许霁轻轻揽住他的肩将人拉近，低声说道：“为了你，这些都不算什么。”

　　“今后，我还会给你更好的东西，你永远不必再向谁低头。”

　　林燕喃抬首看他，自然读懂了他温润表象之下的勃勃野心，从前他觉得那没什么不好，人无远志枉为一世。而今心里却隐隐不安，好像许霁在他看不到的什么时候突然变了。

　　不等他想出所以然，许霁就又被前来通传的下人召走，急匆匆忙忙碌碌，脚步比之过去浮躁，失去了往日的稳重。

　　这些细处常人察觉不到，唯有自小朝夕相处的林燕喃看得出来。

　　他怔怔在花园站了会儿，再看满目的姹紫嫣红，心里没有一丝欣赏喜悦。

　　晚上许霁又没回来，夏夜闷热，林燕喃在榻上左右翻转入睡艰难，索性披了衣裳出门散心。

　　他没有叫醒外间榻上酣睡的春儿，自己提了灯笼院里闲逛，反正新府那么大，许霁不担心他再跑。

　　来到白日待过的花园，林燕喃坐在池塘旁边，对着黑漆漆的水面发呆，任由晚风轻拂过他的发丝。

　　夏夜聒噪，蝉鸣蛙叫虫鸣此起彼伏，比白天还热闹，林燕喃待在这儿却比屋里更安心。

　　远处几个守夜的下人时不时过来问要不要回去，林燕喃嫌烦，索性全部打发走，只想一个人待着。

　　今天的月色不算好，即使打着灯笼也瞧不真切，周遭朦朦胧胧，林燕喃正出神，一颗小石子划破夜空落在他的脚旁，像是刻意要引起他的注意。

　　林燕喃回头，借着朦胧月光，与蹲在院墙上的黑衣少年四目相接。

　　有那么一瞬，林燕喃感到有些无奈。

　　堂堂侯爷，陛下钦封正儿八经的神勇大将军，怎得尽做这三更半夜翻墙幽会的事？皇后娘娘难道都不生气吗？

　　谢栖哪里晓得林燕喃心中腹诽，眼见佳人未出声唤人来撵，悄无声息点了几个下人的睡穴，终于光明正大登堂入室。

　　“我来了。”

　　谢栖眉眼带着浅浅的笑意，神情全无与他人妻子私会的羞愧，好像这就是他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