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燕》南山见青

70、七十章

　　第七十章
　　七十章
　　短暂的尴尬之后，谢栖稳住心神，才想起询问，“许侍郎如此对待，若夫人愿意，我可代写奏折上呈皇后娘娘，请她为你做主。”

　　谢栖想的简单，以为他们夫妻闹起来没个轻重，许霁自恃身份欺负林燕喃，一心想着要为他撑腰，又趁机踩了情敌几脚：“许侍郎这般待发妻，看来也并非什么真君子！”

　　他言之凿凿，已经将许霁认定是虐待妻子的小人，不仅想去皇后面前告状，还咬牙磨刀霍霍，大有要冲出去揍人的架势。

　　林燕喃沉默许久，脑子里却在飞快盘算。

　　被关起来的这些天，林燕喃已经彻底绝了对许霁仅存的时候一点情谊，他二人再无半点相守的可能。

　　但无论如何，这样的事都不能叫小侯爷掺和进去。一来，他已明了谢栖对自己隐晦的心思，担心到最后引狼入室玩火自焚；二则，谢小侯爷身份贵重，他若插手此事，真要闹到皇后面前，许霁如今身为吏部侍郎，未必会因此得到重罚，反而自己更有可能陷入更深的泥沼，得不偿失。

　　林燕喃仍然没有放弃逃跑的念头，他至今都认为，除了自己谁人都不可靠，万一信了小侯爷的话，回头欠下好大一桩人情，等同于除了狼洞再入虎穴。

　　“……也并没那么严重。”林燕喃斟酌着开口，思索怎么把人打发走，小心说道：“多谢侯爷好意。”

　　谢栖误以为他至今仍要袒护许霁，少年心性冲动，一把扯住林燕喃的手腕，沉声道：“夫人，许霁这样对你，难道你还对他死心塌地吗！？”

　　他说着看向地上昨夜被震碎的银链，目露寒光：“他若爱护你，怎舍得……！”

　　一番话出口，林燕喃眼中也不禁隐隐泛起泪光，想起被关起来的几日的煎熬折磨，恨意忽然在这一刻翻涌而出。

　　没有人愿意被当成牲畜般锁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即便他软弱无能，也不该是许霁那样做的理由。

　　谢栖见他潸然泪下，慌得要命，手忙脚乱想为他擦泪，顾不上什么礼节大防，笨拙小心的用食指轻轻擦拭，哄道：“别哭，别哭……”

　　他暗悔不该多言，明知林燕喃对许霁情根深种，还要故意刺激他，白白惹人难过。

　　“大不了我不去上奏告状，你别担心。”将军手段惯用以杀止杀，素来冷心冷情，何曾在外人面前泄露一丝温情，却唯独在求而不得的心上人面前像个笨拙羞囧的寻常人家的少年郎。

　　纵然心有不甘，谢栖只能一而再再而□□让，明明心里酸涩嫉妒的要死，面上还要装大度，一颗心扭曲得麻花状。

　　林燕喃从床上爬起来，走了几步回头看见小侯爷双腿盘坐垂头丧气，不知怎的忽然想起小时候隔壁邻家伯伯养的那只小黑狗儿，每当挨了顿训斥罚没了骨头，它就那样垂着脑袋耳朵焉头焉脑蹲在屋檐下，可怜可爱。

　　尽管他心里觉得不能将狗儿与侯爷相类比，但他控制不住幻觉，且越看越像，竟然忘了伤心，没忍住“噗”得笑出声，又赶紧掩唇收声，怕被发现。

　　然而谢栖何等耳力，他疑惑的看过去，却见林燕喃神色如常，不禁发问：“你刚才怎么了？”

　　林燕喃心虚不已，哪里敢承认自己在心里将堂堂侯爷比作黑狗，生硬的转移话题道：“天色建亮，侯爷难道不回吗？”

　　这是明晃晃的逐客令了。

　　谢栖心不甘情不愿，又找不到理由继续留下，冷着脸下床，看起来似乎干脆利落，其实心里一步三回头。

　　昨夜同床共枕，今早美人在怀，还没抱出个冷暖，这就要走，越发觉着自己仿佛人家夫妻俩情趣间的跳梁小丑。

　　林燕喃从来都是有些怕这位冷面小侯爷的，既怕他在外的凶名，更怕他偶尔投来的冰冷目光，总以为对方该是很讨厌他的。

　　想不到一夕相处，他竟无意窥破小侯爷心意，尴尬不解的同时，莫名对谢栖生出几分好奇。

　　眼见谢栖背对着他即将走至窗前，林燕喃忽然喊住了他：“侯爷。”

　　谢栖本就踌躇，听到他唤自己，急忙止住脚步回头。

　　林燕喃就站在桌前几步之遥，抬首静静的看着他，神情柔和，轻声说道：“多谢。”

　　不管侯爷如何想法，至少这次他的确救了自己。

　　此前林燕喃不是没受过谢栖的搭救之恩，唯有这一回，他真心诚意的感激谢栖。

　　若无他昨夜月下开窗，或许林燕喃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在寂寂无人的黑暗中。

　　谢栖不是第一次听到林燕喃道谢，心里欢喜至极，不觉耳根泛红，强作镇定道：“不必谢，我……”

　　他想说我是特意为你而来，话到嘴边又觉唐突，担心林燕喃把他看作不要脸皮的浪子流氓，生生将后半句咽了回去。

　　就算他没说完，林燕喃却神奇的懂了他的未尽之言。

　　心中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林燕喃凝望着窗边少年，仍是昨夜那身黑衣，剑眉星目，神采飞扬。

　　不同的是，如今照在他身上的是初夏的第一缕微光，哪怕什么都不做，也是那样的英俊明朗。

　　和自己与许霁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林燕喃又一次不合时宜的冒出这个念头，下一刻却被另一个更为胆大妄为的念头覆盖：

　　更为年轻，位高权重，心性正直，更为重要的是——他深深迷恋着自己的容貌。

　　除了最后，每一点看似与林燕喃毫无关联，但对现在的他来说，至关重要。

　　这次逃跑失败，许霁今后手段只会更激烈，只怕未必再有好机会，若再等个几年，他怕真的生下一个许霁的孩子。

　　谢栖出现的刚刚好。

　　他的身份令许霁不敢随意妄动，即便日后败露，许霁也不能对谢栖怎样。

　　这看起来实在卑鄙无耻，连林燕喃自己都不敢相信他会有这样可怕的念头。当真要利用欺骗这样一个无辜的少年吗？

　　可是林燕喃没有选择。他对许霁失望透顶，留在他身边的每一刻都是千百倍的折磨，什么都顾不上了。

　　下定了决心，林燕喃再抬首，目光多了几分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