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燕》南山见青

68、六十八

　　第六十八章
　　六十八
　　再次醒来，林燕喃睁眼便是熟悉的房间。

　　他绝望的重又闭上眼，耳边却传来许霁的声音：

　　“醒了？”

　　林燕喃身上不禁抖了抖，还不及睁眼，就被许霁一把从床上扯到怀里，强迫他睁开眼睛。

　　许霁的双眼熬的通红，虽然面无表情看上去还算平静，但林燕喃却觉得此时的他比暴怒时更可怖。

　　他下意识想要逃离，可是才动了动身子，却被许霁强硬又掰了回来，捏着他的下巴逼着他面对自己。

　　“怎么，就这么不想看到我？”

　　这个动作似乎彻底激怒了许霁，尽管在林燕喃昏迷的时候，他已经极力在克制不要吓着他，然而林燕喃醒来后的逃避却让他再也无法勉强维持平静，终于爆发了。

　　“我以为你是终于愿意和我安稳生活，重新开始……”许霁死死掐着他的脖子，眼中泄露出一丝疯狂：“你知不知道，找不到你踪影的这段日子，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还是？”

　　最初确认林燕喃逃跑的愤怒过后，许霁更多的是惊惧不安。这些年他把林燕喃牢牢看管在手心里，去哪都有人跟着，他最担心的是离了自己，林燕喃该怎么活下去。

　　或许出了城就被人牙子拐走卖掉，或许半道遇上贼人山匪杀人灭口，又或许半夜被野兽毒蛇咬死……

　　那么多血腥胆寒的画面整夜整夜的在许霁脑中闪现，他一刻都不敢闭眼入眠，生怕错过任何有关于他的消息传回。

　　当小侯爷送人回来的时候，许霁不顾仪容直奔出去，当时的心情无法用言语表达，只有人彻底抱在怀里，亲眼看到林燕喃完好无损，提着的心才算落回原地。

　　也曾想过等人醒来，他们之间好好聊聊，可是许霁太害怕着急，再加上林燕喃醒来后的避让，终于使得他内心的愤怒重又占上风，忘却了原本的打算。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逃走？”许霁阴郁的抓着林燕喃的发丝，迫使他靠近自己，冷笑道：“就算跑出京城，信不信我一样能抓你回来？”

　　林燕喃被他扯得疼痛，使劲挣了两下也不得松开，听许霁至今不知悔改，一时气上心头，抬手便是一巴掌，

　　“我就是要走！离你远远的！”这些年他受够了这样的生活，“从一开始我们之间就是假的，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如果一定要溯源，是你先背叛我！”

　　那个所谓的新婚之夜，林燕喃以为终于可以给病重的祖母一个交代，想着如果是许霁，他们未必不能假戏真做，在祖母去后真正相依相伴，做一对寻常夫妻。

　　他一个人坐在喜床上想了很多很多，打算着等许霁送完宾客回来，他们坐在灯下说说话。

　　仔细想想，这两年因为林家生意逐渐败落，祖母病重，许霁又整日忙着读书科考，他们已经许久没在一起，彼此竟有些生疏。

　　林燕喃至今回想那天，依旧痛彻心扉。

　　他满心想着两人的将来，许霁却带着一身酒味醉醺醺推开门……

　　思及此，林燕喃抬手又想甩一巴掌出去，被许霁半道截下。

　　许霁似乎也回忆起了当初的事，不过直到现在他都不认为自己做错，俊脸上顶着巴掌印冷笑：“是我背叛在先，那又怎样？”

　　“如果我不先下手，你现在又会是谁的妻子，抑或又是谁的丈夫？”

　　许霁看得清楚，当年爱慕着林燕喃的人不止他一个。

　　都说许霁是柳州第一才子，想要嫁给他的人不计其数，但悄悄惦记林燕喃的人也不在少数。

　　那时许霁就要赶考，恰逢祖母病重，他担心自己一旦离开，怕是好几年后再回来，林燕喃的孩子都满地跑了。

　　“既然你不肯留在我身边，就别怪我无情！”

　　林燕喃心里一跳，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他才要张嘴问许霁究竟要干什么，接着却被许霁欺身上来，双唇被死死咬住，鲜血瞬间流了出来。

　　和以往不同，许霁这次似是纯粹为了发泄心头无处释放的怒火，每一次动作都下了狠手，死死按住身下人，不让他有一丝一毫逃跑的可能。

　　起初林燕喃尚能哭叫几声，渐渐的在挣扎中失了气力，沦为砧板鱼肉任人宰割，到最后完全失去意识。

　　在他昏迷之后，许霁也不再动弹。他疼惜的附身抱住悄无声息的林燕喃，眼中落下一滴泪。

　　不是不知道这样做只会让他们之间本就脆弱的感情更加分崩离析，但许霁走投无路，已经不知道还能怎样了。

　　他已经失去了那个孩子，绝不能再失去喃喃。即便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许霁也要强留人在身边。

　　痛苦只是暂时的。

　　只要得到无上的权力，所有人都不会是他的阻碍。他会亲手报仇，把萧楚的人头送到喃喃手里，告慰他们枉死的孩子在天之灵。

　　————

　　林燕喃坐在床头，屏息数着外头鸟雀清脆的啼叫。

　　“一、二、三……”

　　一群麻雀叽叽喳喳吵个没完，林燕喃好容易数清，可是不多久就忘记究竟是哪一只乱了顺序，不得不又反复重来。

　　“不对。一、二、三……”

　　林燕喃干脆从床上下来，想要走得近些靠着窗子听，不料刚走到桌前，腿脚被什么东西绊倒摔了一跤，再不能前行。

　　他回头看去，右腿脚腕上拖着条细长的链子，另一头则牢牢锁在床头。

　　许霁把他锁在这个房间里。就好像锁着一只真正的鸟雀。

　　林燕喃其实分不清自己到底被关了几天，自从那日自己从床榻醒来，就再没能出去屋子半步。

　　除了每日三餐送取，这儿不会有人进来，连许霁都没有再来过。

　　于是白天林燕喃便只能靠着数外头鸟雀的叫声打发寂寞的时光，偶尔和进来送餐的小丫头问话，打听春儿的下落，可那小丫头也只是低着头手脚利落干活，然后快步离开紧锁房门。

　　最难过的是晚上。

　　许霁不许人进来，也不叫人点灯，每当夜晚来临，林燕喃的屋子黑漆漆什么都瞧不见，起夜都只能摸索着自己找水喝。

　　他本来不怕黑的，但不知是不是心境变化，而且夜里不比白天，尚且有鸟雀作伴，周遭安静的什么都听不到，连夏日该有的蝉鸣和蛙叫都没有，林燕喃就开始有些害怕。

　　长久的不得见人，林燕喃终于有一天隐约听到外头几个丫鬟路过闲聊，说是要搬家了，许大人好几日留在新府邸没回来，这儿很快就要弃置荒废，所有人都要走。

　　林燕喃慌了，他害怕自己是不是要永远被遗忘关在这里，担惊受怕几天后终于崩溃了。

　　他使劲拍打房门，声嘶力竭凄的喊着许霁的名字，主动向他认错，求他放自己出去。

　　但是许霁没有出现，也没有任何人回应，好像这里真的荒废了。

　　后来林燕喃只能用仅有的一点指甲拼命扒着门缝往外看，希冀有谁路过听到声响救他。

　　可是他忘了这是许霁的府邸，所有的下人都是许霁指派的，不会有人听他的话。

　　林燕喃抱紧双膝，于黑暗中靠在墙角浑身发抖，呆呆的看着紧闭的窗户，想着如果就这么死去会不会太难看，又觉得早点死掉也未必不是好事。

　　周遭依旧什么也看不见，林燕喃不敢闭眼，迷迷糊糊好像看到窗户外头亮了。

　　他眨了眨眼，抬手使劲揉了揉眼。

　　窗户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被打开，一轮弯月悬挂在夜空，带来一点亮光。

　　林燕喃贪看着月牙，整个人都痴了。

　　他想不到自己上一次看到月亮是什么时候。

　　“……林夫人？”

　　有人轻声唤他。

　　林燕喃起初以为是幻觉，毕竟这些天他总是听到有人叫他，可每次去找却都失望。

　　直到那人又唤了几次，林燕喃才回神。

　　谢栖踩着月色出现在窗下，一身黑色夜行衣，姿态轻盈面容俊朗，看着他的目光带着一丝困惑和关切，像是不明白他为什么好好的缩在墙角睡觉。

　　谢栖更不会懂，背对着月亮打开窗户的他，在林燕喃心里究竟代表着什么。

　　直至被人紧紧抱住，听着林燕喃趴在他怀里呜咽着哭泣，谢栖都以为自己又做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