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燕》南山见青

64、六十四

　　第六十四章
　　六十四
　　尽管林燕喃已经尽可能的行动快，然而许霁的反应速度远比它想的更快。

　　早上送林燕喃走远，许霁本是打算直接回去上朝，然而行到半路，心头总是莫名狂跳，似是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回想临别前林燕喃一反常态的那些言语，许霁越想越觉得不对，再想调头可是宫门近在眼前，他只得暂时按捺不安的心绪，一整个早朝都漫不经心，数次分神想着这件事，压根没听早朝时众人都说了什么。

　　好容易熬到下朝，许霁疾步走得飞快，赶回府后冲进卧房，打开床头柜的最下层，果然里头熟悉的几样东西不见了。

　　他略一沉思，即刻又去了书房，一同翻找后发现唯独春儿的卖身契不见了踪影……

　　此刻若他还猜不到，那么许霁也枉称什么机敏过人了。

　　一旁几个下人被他脸上阴沉的神色吓到，大气不敢喘，不明白为什么主家下朝回来忽然各个屋子乱翻，又发那么大的火。

　　“好……”许霁咬着牙冷笑，“林燕喃，跑得好啊！”

　　一直都知道喃喃从未有过那么一刻想要留在他身边，但他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敢跑！？

　　比起林燕喃逃跑的愤怒，许霁这会儿更多的却是惊惧担忧，要知道喃喃鬼门关出来大病初愈，身子才刚有起色，怎么经得起这般糟踏？

　　万一路上出了什么事……

　　许霁不敢往下深想。

　　他长吸一口气，强逼自己冷静下来，几个瞬息后，许霁便快速着手布局。

　　“小六，你现在立刻骑马赶到灵安寺，找到狗儿问夫人情况。”他心里知道林燕喃准备那么充分，这会儿多半肯定已经跑了，却还是留了几分希冀，“若夫人还在，马上带他回来！”

　　名唤小六的小厮纵然满头雾水，想着夫人不是才去庙里祈福不多久，怎么这么点字功夫就要去接？不过他向来衷心，并不多问一句，即刻转身出门。

　　他前脚才走，许霁又另外吩咐了其他几人，给他们各自安排好要事，这才去了马棚牵马，一路烟尘滚滚疾驰而去，差点惊得路边小商贩叫喊起来。

　　与此同时，林燕喃也察觉到周遭的动静，寻了处僻静的地方，带着春儿躲在矮灌木丛后偷听。

　　结伴路过的几个小沙弥边走边紧张的交头接耳，林燕喃离得远听得并不很清楚，依稀听到几句。

　　“丢了……责罚……”

　　“封锁大门，找……”

　　林燕喃心头一紧，知道许霁这是察觉了，只是没想到会那么快，他还以为至少能拖到傍晚。

　　等到几个小沙弥走远，春儿满脸担忧的小声问：“夫人，咱们怎么办呀？”

　　林燕喃脸色比春儿还苍白，他这副身体实在拖累，无论再好的计划，没有康健强壮的躯壳，终究被动的任人宰割。

　　从沙弥的话判断，出寺庙的几个门应当都是被封锁了，许霁如今是朝廷四品要员，地位不可与往日相比，他借口自己夫人在寺庙失踪，甚至不用等官府衙门的人到来，就可以将整个寺庙从内部封锁，直到人找到。

　　林燕喃现在想出去除非会飞，然而叫他现在回去绝无可能。

　　已经走出这步，等同于跟许霁彻底撕破脸，如果被他抓回去，林燕喃不用想都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下场。

　　他稳住心神，握紧春儿的手低声说：“不要怕，跟我走。”

　　两人小心避开人多的地方，专挑草木茂盛的小路走，幸好灵安寺足够大，又是夏季，花草树木最为蓬勃，很好的将他二人身形掩盖。

　　然而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只要大门不开，到时官府的人到了，带着那些和尚们一寸寸的翻查，被发现是迟早的。

　　眼看日头越来越热，林燕喃咬着唇苦苦思索对策，电光火石间，他的脑中忽然冒出个人来。

　　他记得萧苻小世子的院落，离他藏身之处似乎并不很远。

　　虽然这实在不是个好主意，毕竟那位小世子神智不清疯言疯语，但对林燕喃来说，与其现在面对盛怒的许霁，然后被抓回去彻底关起来不见天日，他宁可去求小世子。

　　这个念头很浅，但林燕喃鼓起勇气一试，大不了世子拒绝，仍是落到许霁手上，不会有最坏的结果了。

　　留给他思虑的时间不多，林燕喃循着记忆中的路边走边探，慌乱中竟叫他真的找到了路。

　　春儿这时也看出来了，不安的扯着他的衣袖问：“夫人，这不是……”

　　上次来她和珍珠姐姐被那些黑衣服的侍卫好一顿吓唬，记忆尤深，好容易脱身，怎么夫人自己送上门了？

　　林燕喃没有回答，径自上前敲门。

　　过不多久，门被从里头打开，仍是那个气焰嚣张的小书童。他在看到外头站着的青年，先是一愣，接着柳眉倒竖气哼哼的叉腰打量他，不耐的问：“怎么又是你？”

　　“上次不是连滚带爬的跑了吗？怎么如今自己找来！？当咱们这儿什么地方！？”

　　听雨跟随萧苻深居灵安寺，并不知晓外头发生了什么，说完还狐疑的瞥了一眼林燕喃平坦的肚子，疑惑为什么这么快就平了，难道都说什么“十月怀胎”，其实不是？

　　林燕喃哂笑，深吸一口气扯谎：“打扰。我带着侍女散步走到这附近，身子忽然不适，想起世子也在，便斗胆想着……可否借此地歇息？”

　　这话一出，听雨果然露出“你在说什么胡话”的神情，不屑的质问：“你不要命了？真将咱们世子这儿当客栈？”

　　林燕喃面露难色，脸上有些羞囧，然而事态紧迫不容他多想，他只好耐着性子赔罪，又去哄那少年：“我也是没了法子，头晕实在走不得了……”

　　春儿受了他的眼神示意，连忙跟着哭起来：“小哥哥求求你啦，我家夫人体弱，万一中了暑气晕过去可怎么办呀？我家大人要打死我的！”

　　听雨本来要赶他们走，见春儿哭得梨花带雨，又听说要挨打，同为下人，他自然知道那些板子打在身上有多疼，当下就动容几分。

　　“只是歇脚……”听雨想着面上缓和几分，侧身让了让：“我先话说在前头，等到稍好些，你们马上就走，不可打扰我家世子！”

　　整个院落出了萧苻，就是听雨当家，他说话没人不听，其余下人们将林燕喃引入内院，还给上了茶点，说是降降暑气。

　　春儿悄摸凑到林燕喃面前，轻声嘀咕：“那个听雨看着凶巴巴，人还挺好的。”

　　林燕喃连忙让她快别说，万一叫听雨听到反悔再把他们赶出去。

　　不过听雨确实人不坏，嘴上骂骂咧咧不让进，真让进来了，又是凉茶又是点心，甚至还有几瓣甜瓜，真正贴心。

　　“只是我家世子晌午吃不完剩下来才赏你们的，可别以为自己多金贵！”听雨冷脸翻了个白眼，耳朵却微微发红，显然是将春儿的话听了进去。

　　他正要颐指气使再次警告他们略作歇息就走，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听雨，是有客人来吗！？我都听到说话声音啦！”

　　下一刻，一道灰扑扑的身影从外面飞了进来，手上举着几根狗八尾草，笑容灿烂，白牙闪闪。

　　林燕喃对上他的目光，眼皮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