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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裂痕出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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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伊站在音乐教室门口,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凌恩正单膝跪地撬锁,冲锋衣领口随着动作敞开,露出锁骨下那行"To be, or not to be"的纹身。月光从走廊窗户斜射进来,把他睫毛的阴影投在高挺的鼻梁上。
"好了。"锁舌弹开的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凌恩转身时,初伊注意到他右手虎口多了一道结痂的伤口——上周篮球赛时被林嘉怡的指甲划伤的。
"其实不用..."初伊的声音比想象中哑,"我已经很久不弹琴了。"
凌恩没说话,只是推开门,牵着她的手腕走进去。月光下的钢琴像一艘搁浅的船,琴键上落满灰尘。当初伊的手指悬在中央C上方时,凌恩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绒布。
"我妈教的。"他低头擦拭琴键,发梢扫过初伊的脸颊,"钢琴是有记忆的。"
初伊按下第一个音。走调的声响让她想起卖掉钢琴那天,搬运工不小心磕到门框的闷响。但当她开始弹《月光》时,肌肉记忆如潮水涌来。凌恩靠在钢琴边,月光把他素描本边缘的"ZS"签名镀成银色。
"为什么是ZS?"初伊在乐章间隙轻声问。
凌恩的拇指抚过她刚才弹过的琴键:"Z是'自由'的首字母,S是..."他停顿了一下,"我妈妈姓苏。"
琴声戛然而止。初伊看见凌恩右眼下方那颗泪痣在月光下像一滴凝固的墨。他母亲跳楼的事,全校都知道,但没人敢提。
"继续弹。"凌恩突然握住她的手放在琴键上,"这里应该更轻,像这样。"
他们的手指在黑白键上交错。初伊发现凌恩的指法意外地标准,手腕发力方式明显受过专业训练。
"我爸的规矩。"凌恩仿佛看透她的疑惑,"十岁前每天两小时钢琴。"他冷笑一声,"直到他发现我把琴谱全画成了漫画。"
初伊注意到琴凳侧面确实有铅笔涂鸦的痕迹——一群长着翅膀的小孩在云端打球。
图书馆的灯光惨白得刺眼。初伊正在给凌恩讲英语语法,突然被一股古龙水气味笼罩。抬头时,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桌前,腕表反射的光斑正好落在她眼皮上。
"凌恩。"男人的声音像金属摩擦,"解释一下这个。"
一张职业球队试训邀请函被拍在桌上。初伊看见凌恩的瞳孔骤然收缩——他从未告诉她这件事。
"初同学是吧?"男人转向她,"我是凌董事长。听说你帮我儿子...提高了成绩?"他在"提高"二字上加了讽刺的重音。
凌恩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声响。"出去说。"
"就在这说。"男人抽出一张支票,"这是补习费。从明天开始,我儿子要去上海预备学校。"
初伊的视线黏在支票金额上:50,000。相当于妈妈三个月的医药费。她突然感到一阵反胃。
"她没收钱!"凌恩一把抢过支票撕碎,"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
"凌恩!"初伊拉住他青筋暴起的手臂,触到他腕间戴着的黑色发绳——是她上次落在他那里的。
男人冷笑着俯身:"初同学,你母亲在第三医院吧?巧了,那家医院的肿瘤科主任是我大学同学。"他整了整袖口,"好好高考,别的事...少掺和。"
凌恩的脸色瞬间惨白。初伊这才注意到他右脸颊有一道浅浅的红痕,像是被戒指刮伤的。
黄昏的篮球场上,凌恩像头困兽般疯狂投篮。初伊坐在看台最高处,数着他投丢的第23个球——平时他连丢5个就会骂脏话。
"给。"当初伊递来矿泉水时,凌恩才发现她已经站在自己面前。汗水模糊了视线,他只看见她校服第二颗纽扣上反射的夕阳,像一粒小小的火星。
"初伊,"他声音沙哑,"如果没有这些破事...你想做什么?"
"在海边教小孩弹琴。"初伊用袖口擦他下巴上的汗珠,"你呢?"
"开家书店。"凌恩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二楼卖咖啡,后院养猫。"他的拇指摩挲着她腕内侧的血管,"墙上全挂你的素描,署名ZS。"
初伊的心脏漏跳一拍。这个签名她问过很多次,凌恩总说"到时候告诉你"。
"ZS到底是什么..."
"自由(Ziyou)和素描(Sumiao)。"凌恩的呼吸带着薄荷糖的气息,"也是..."他的声音低下去,"我妈妈最后写在素描本上的字。"
暮色中,初伊第一次看清他锁骨下纹身的全貌——"To be, or not to be"下面还有一行极小字母:"ZS 2009.3.21"。他母亲去世的日期。
学校后墙的流浪猫基地藏在爬山虎后面。凌恩从树洞掏出猫粮时,初伊发现罐子上贴着"郝思嘉专属"的标签。
"它只吃进口粮。"凌恩挠着玳瑁猫的下巴,"像极了某个挑食的优等生。"
初伊蹲下来喂橘猫,突然被舔了下指尖。凌恩大笑时眼角的纹路让她想起秋游那天悬崖上的夕阳。
"初伊!"远处传来喊声。初伊这才想起忘了去医院接妈妈。
医院的消毒水味永远让她窒息。主治医生拦在走廊上:"初同学,你母亲的CT结果显示..."余光里,凌恩正低头摆弄手机,锁屏是她弹钢琴时的侧影。
"需要多少?"初伊直接问。
"至少二十万。"
这个数字像记闷拳砸在胃部。初伊摸到包里那张《死亡诗社》的电影票——今晚七点,凌恩昨天塞给她的。现在已是六点四十。
"初伊?"凌恩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手里拿着她的降压药,"你忘了这个。"
走廊尽头突然传来高跟鞋声。一位穿着香奈儿套装的女士皱眉看着他们交握的手:"恩恩,这位是?"
"同学。"凌恩迅速松开手,"她妈妈..."
"真不幸。"女士打断他,转向初伊时露出商业微笑,"我是凌夫人。听说你帮我儿子提高了成绩?"她特意看了眼初伊洗得发白的袖口,"年轻人还是该专注学业,你说呢?"
初伊的指甲陷进掌心。凌恩突然拽过她手里的药盒:"妈!她..."
"董事长在车上等你。"女士压低声音,"关于上海的事,还有转机。"
初伊后退一步:"你们聊。"她转身走向病房,听见凌夫人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这种女孩我见多了..."
病房里,妈妈正在睡梦中皱眉。初伊掏出英语笔记,一张纸条飘落出来:
"今晚七点,带你逃课。——ZS"
窗外,暴雨突然倾盆而下。初伊看着手机上的未读消息——凌恩十分钟前发的:"无论发生什么,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