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烟如是》小明白

6、暗夜（五）

　　回到办公室，才想起早该给严迥回电话。
　　认识严迥许多年，至今还未研究出他生气的模式。因为他每次被惹毛以后，都会做出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来。
　　比如，高中时候，瑞思和他斗气，用一杯摩卡毁掉了他多年收藏的甲壳虫的老唱片，一个月后，他托人带了一只南美洲蜥蜴来送给瑞思作为生日礼物，瑞思从此得上了爬行动物恐惧症。
　　比如，大学时候，他的室友马小强偷了他辛苦搭建的帆船模型去参加航海模型比赛，他便用两个星期的时间追到了小强一直暗恋的系花，虽然系花显然是看不上小强的，但是小强往后一看见严迥两个字，便会咬牙切齿。
　　比如，在香港的时候，我不小心将一盘意大利肉酱面倒在了他的最爱的一套西服上，他便拖着我逛了一天，直到买到他满意的衣服。
　　所以，我不确定，这次会不会惹毛严迥，但是我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电话那边的音乐响了两声，便传来熟悉的声音，“飞璇吾妹，别来无恙否？”
　　“严迥兄，望你一切平安。”我顺着他龟毛下去。
　　“哈哈，你早点回来，我煮了你最爱的土豆煨排骨，清蒸鲑鱼，鱼香茄子...”
　　严迥这个人虽然洁癖，却对煮菜爱好的不得了，当然每次煮完打扫厨房的工作都是我的，还要面临他最后的卫生状况验收。
　　“听得好饿，可惜我飞不去香港啊。”
　　“不用，你快点回家，给你一个惊喜。”严迥每次说的惊喜，那绝对是惊，喜就不一定了。

　　提了笔记本，匆匆赶回家，楼道里冷冷清清的，只有对面紧闭的房门内飘出阵阵饭香，让饥饿孤独的人倍感凄凉。
　　我掏出钥匙，对面的房门忽地打开，温暖的光影里站着个高大的身影。
　　“严迥？！”手中的钥匙啪嗒掉落在地。
　　他缓缓走向我，眼前是绽开的久违的容颜，他挥舞了手中的铲子，“Surprise?”
　　我故作冷静的上前去，白了他一眼，“Surprise,太Surprise了。”
　　他拍拍我的肩膀，“我的小璇璇一直是这么不可爱呢。惊喜的话难道不应该扑上前紧紧抱住我么。”
　　我径直进了他的房间，一边换鞋一边道，“可不可以等我吃饱了再表达我的惊喜，我可是已经饿的头晕眼花了。”
　　他优雅地做了个请的动作，我看见餐桌上已经摆满了可口的饭菜，颜色搭配也着实好看。所以说，交朋友也是个技术活。
　　我一边喝着严迥递过来的汤，一边问他，“你怎么忽然跑到上海来了，也不事先打个招呼，好歹我也是个东家，给我个机会款待你不是？”
　　他笑得花枝乱颤，“这个不着急，你想款待我，来日方长。”
　　“什么意思？”我看着这个把家居服也能穿出品味来的男人，愣了愣神，然后一字一句道，“你-不-会-是-也-来-上-海-工-作了吧。”
　　他点了点头，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我心头一热，动了动嘴，不知该说什么。
　　他哈哈一笑，“公司派我来是有个大案子要跟，短则半年，长则一年吧。你不会以为我是因为你吧。”
　　我也莞尔，“差点就这么认为了。可是你怎么住到我隔壁来了？”
　　“为了方便监视你有没有背着我跟别的男人交往。”
　　我白了他一眼，“我看尽千帆，普通人怎能入了我的眼。”
　　“那倒是。你最近身体可好？”迎着他的目光，我有一丝心虚。
　　“一直都还不错。就是最近不小心酒精过敏了一次，我下次注意。”
　　“哦。”
　　听着他不咸不淡的声音，我不知道他是否已经知道事情始末。
　　顿了顿，我缓缓道，“那个，我最近见到他了。”
　　霎时屋子静了下来，我低着头数着手指，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
　　许久抬头，严迥站在窗前，回头看着我，“在一个城市总是会碰见的，可是这么大的城市能碰见也就是说有缘吧。”
　　我愣在那里，心头好似有一团乱麻，将我越缠越紧。
　　“有缘？孽缘吧。”我自嘲了一下。
　　严迥走到厨房，沏了一壶茶，为我斟上，“你最爱的金骏眉，我有朋友从武夷山老师傅那里寻来的。”
　　我端起来，抿了一口，淡淡的苦后清冽的甘甜，“人生如茶。”我自言自语。
　　严迥听见这四个字，蹙眉思考了一会，“先苦后甜这么老掉牙的道理你也信，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碰为妙。”
　　我知道他暗指唐嵘是，忙连连点头，“您教训的是，不会再碰了。”
　　我仰头喝完一杯，正要再斟一杯，严迥按住我的手，眸子里透出分外认真的劲，“我是认真地在劝你，霍飞璇，别飞蛾扑火了，再有下一次，恐怕你会尸骨无存。”
　　我莞尔一笑，“严迥，我也再一次认真地告诉你，我，霍飞璇，此生与唐嵘是不会再有除了工作之外的任何关系和联系。”

　　回到自己的住处，不知是否是晚饭吃的太好的关系，竟然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严迥便来敲我的门，拉着我去晨练。一圈步跑下来虽然呼呼喘气，却觉得精神异常地好。
　　“看来早起晨练真的能开启一天的好状态。”我望着小区的人工湖，不由感叹。
　　严迥脸不红气不喘地继续练独手俯卧撑。“所以，以后每天早上都和我出来。保管你身体倍棒，吃嘛嘛香。“
　　“如果能治好我的过敏，我一定坚持。”
　　严迥起身，白了我一眼，“你那是心病。”说罢，转身离去。
　　我讨好似得追上去，“孟四少上次给我的药挺有用的。我觉得用一段时间差不多就痊愈了。”
　　严迥忽然停下来，望着我，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啦？”我本来跟在后面，他忽然一停，我差点撞上去。“对了，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来得及问，为什么这次孟四少回国，没有见瑞思？”
　　严迥眸子里有东西黯淡了下去，他轻轻叹了口气，“难道瑞思没有告诉你？”
　　我嗫嚅，“瑞思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之前一直给她发消息，可都石沉大海，一开始怕她出了什么事，可从别人的口中得知她在美国过得很好。”
　　严迥拍拍我的肩，“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我情急地抓住他的手，问“告诉我到底孟四少和瑞思怎么了？”
　　严迥低下头，“他俩早都分手了。”
　　“为什么！”虽然早猜到部分，可是得到答案的时候，明明知道多余还是要问为什么，曾经的金童玉女共赴美帝深造的一段佳话，就在时光匆匆中销声匿迹。
　　“据说是两人性格不合，反正瑞思最近交了个老外男朋友，俩人感情很好。孟四少你也知道，虽然对瑞思照顾有加，但是骨子里的傲气是改不掉的。”
　　“是这样么...”我喃喃，再好的感情果然敌不过时间。

　　因为锻炼的关系，一上午精神都很好，处理了很多手头积压的琐事。
　　中午的时候，李立秋让秘书定了工作餐，把销售部市场部财务部人事部的经理都叫在一起。
　　“这次占用大家的午餐时间，是有一个紧急的项目。”李立秋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来，“大家都知道这次推广的新产品，盛唐集团很有兴趣，他们愿意给我们注资造势。总部很有兴趣和盛唐合作把飞讯提升到大陆地区通讯市场三强的位置。所以，我们需要精选骨干成立一个项目组，销售部和市场部除了经理之外，各挑选两名得力干将，财务部更新下推广计划预算，人事部协同销售和市场部精选人才。如果有任何困难，及时和我沟通，这次计划只允许成功，否则结果各位自己去揣度吧。”
　　李立秋随即将手中的资料分发给大家，一干人等提了些不痛不痒的问题，随即领了便当散会。
　　我拿着资料，正在思考初来乍到如何挑选得力干将的时候，李立秋叫住了我，“小霍，你留一下。”
　　我坐下，李立秋很客气地为了倒了杯茶，“小霍，你刚新官上任，这边还习惯吗？”
　　我微笑着答，“一切都很好，谢谢关心。”
　　“工作上都上手了吗？”
　　“该看的资料都看完了，总部的产品开发过程我也很熟悉，所以出了些琐碎的事情，基本都上手了。”
　　“呵呵，很不错，年轻人就是干劲十足。”说罢，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望了我一眼，“这次和盛唐集团的项目，我打算让你全权负责。”
　　我一愣，脱口而出，”李总，这恐怕不合适。”
　　李立秋有些惊讶随即露出些许不爽的表情。
　　我解释道，“销售部廉总监已经在公司做了十几年，而且非常了解大陆市场，凭资质，应该是他而不是我。”
　　“小霍啊，老廉确实经验丰富，但你是总部派来的，相信你的能力也不逊于任何人，况且年轻人对于信息的把握更加敏感，所以这个决定我不会改变。”
　　“既然这样，”我放下手中的茶杯，“我愿意试试。”
　　李立秋的脸立刻由阴转晴，“哈哈，小霍，好好干，需要什么支持，随时和我提。”
　　“好。李总，我先去工作了。”我心里叹了口气，躲来躲去，终究躲不过，如果这是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