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告白》清木香

18、第十八章

　　七月。

　　暑假。

　　夏日的傍晚，暑气还未完全消散，但已不再灼人。

　　应葵和曲优手挽着手，走在繁华的商业街上，两人的笑声在熙攘的人群中格外清脆。

　　应葵穿着一条淡蓝色的碎花连衣裙，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摆动，像一朵盛开的小花。

　　她扎着高高的马尾，发梢随着她的动作跳跃着，显得活力十足。

　　曲优则是一身休闲装扮，白色T恤配牛仔短裤，脚踩一双帆布鞋，随意中带着几分帅气。

　　她手里拿着两杯刚买的奶茶，时不时吸上一口，满足地眯起眼睛。

　　"小优，你看那边！"应葵突然指着路边的一家饰品店，兴奋地拉着曲优的手，"我们进去看看吧！"

　　曲优被她拽着往前跑，无奈地笑道："慢点慢点，奶茶要洒了！"

　　店里琳琅满目的小饰品在暖黄色的灯光下闪闪发亮。

　　应葵拿起一对星星形状的耳环，在耳边比划着："怎么样？好看吗？"

　　曲优歪着头慢慢上下打量了一下，故意逗她："嗯......一般般吧，没有我上次送你的那对好看。"

　　"切，你送的我都舍不得戴呢。"应葵撇撇嘴。

　　应葵和曲优两人一同拐进一家不起眼的小餐馆，门口的风铃随着推门发出清脆的声响。

　　餐馆里灯光昏黄，几张木桌零星坐着几桌食客，空气中飘着家常菜的香气。

　　"饿死我了！"曲优揉了揉肚子，拉着应葵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今天我要大吃一顿！"

　　应葵笑着翻开菜单，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收银台，突然愣住了——周项正站在柜台后，低头整理着账单。

　　他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袖口微微卷起，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神情专注而冷淡，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她们的存在。

　　"小优......"应葵压低声音，用菜单挡着脸，朝收银台的方向使了个眼色，"你看那是谁？"

　　曲优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眼睛微微睁大："周项？他怎么在这儿打工？"

　　周项像是察觉到目光，微微抬眼，视线冷淡地扫过她们，又很快垂下，继续低头整理单据，仿佛她们只是普通的顾客，不值得多看一眼。

　　"他......是不是没认出我们？"应葵小声嘀咕。

　　曲优皱了皱眉：“不应该吧。”

　　应葵眨了眨眼："那你说是为什么？"

　　曲优慢慢解释：“可能是因为同学怕尴尬所以装不认识吧。”

　　应葵点了点头：“估计也是。”

　　……

　　应葵冲完澡，湿漉漉的头发随意地搭在肩头，发梢的水珠悄悄滑落，在浅蓝色的睡衣上晕开几处深色的痕迹。

　　她懒洋洋地把自己扔进柔软的床铺，空调的冷风轻轻拂过皮肤，带走最后一丝夏夜的闷热。

　　她盯着天花板发呆，眼神失焦。
　　床头的小夜灯投下暖黄色的光晕，在墙上映出摇曳的阴影。

　　窗外偶尔传来几声蝉鸣，还有远处马路上车辆驶过的模糊声响。

　　手指无意识地卷着发尾，应葵的思绪又飘回餐馆里那个冷淡的身影。

　　周项低头整理账单时，额前垂落的碎发；他转身时T恤下隐约可见的肩胛骨线条；还有那根褪色的红绳，松松地绕在他骨节分明的手腕上——这些细节在她脑海里反复闪现。

　　应葵干脆开始起身写作业，想把那些烦心事都全部抛开。

　　这会，夜色已深，应葵的房间被一盏柔和的台灯照亮，营造出一种静谧而专注的氛围。

　　她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着作业本，笔尖在纸上轻轻划过，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然而，不知何时，她的动作渐渐变得迟缓，眼神也开始变得迷离。

　　作业本上的字迹从最初的工整逐渐变得潦草，甚至有些地方留下了深深的划痕，那是应葵的笔尖在纸上无意识滑动的结果。

　　在这个发呆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窗外的微风轻轻拂过，带来一丝丝凉爽，却未能唤醒应葵沉睡的思绪。

　　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既没有浮现出作业的答案，也没有浮现出任何具体的画面，只是一种空洞而虚无的感觉，让她既感到放松，又感到一丝不安。

　　应葵的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无力地支撑着下巴，眼睛半睁半闭，仿佛随时都会陷入沉睡。

　　“嘀嘀嘀——嘀嘀嘀——”

　　应葵猛地一颤，像是从深水里被拽出来一样，思绪瞬间被拉回现实。

　　她眨了眨眼，有些茫然地看向闹钟——十点整。

　　“啊……已经这么晚了？”她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蹭了蹭作业本上晕开的墨水渍。

　　刚才发呆时，笔尖在纸上停留太久，洇出一小片蓝色的痕迹，像一朵模糊的花。

　　她合上作业本，伸了个懒腰，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空调的冷气让皮肤微微发凉，她随手抓起床尾的薄外套披上，走到衣柜前翻找。

　　她三两下换好衣服，对着镜子随意抓了抓半干的头发，发尾还带着微微的潮气。

　　镜中的自己眼神有些疲惫，但更多的是某种说不清的期待。

　　推开门的一瞬间，夏夜特有的温热气息便裹挟着各种声音与气味涌了上来。

　　应葵下意识眯了眯眼，睫毛在路灯的照射下投下细碎的阴影。

　　扑面而来的空气像一块温热的丝绸，带着白昼残留的暑气，却又被夜风调和得恰到好处。

　　她能清晰闻到楼下花坛里夜来香甜腻的芬芳，混合着不远处烧烤摊飘来的孜然香气，还有柏油马路被晒了一整天后散发出的独特气味。

　　耳边立刻热闹起来。

　　楼下便利店门口的自动门发出"叮咚"的机械音，几个高中生模样的少年在拐角处嬉笑着骑车掠过，轮胎碾过路面发出沙沙的声响。

　　更远处，夜市的方向传来模糊的音乐声和人声鼎沸的嘈杂。

　　应葵深深吸了一口气，潮湿的夜风钻进鼻腔，带着些许凉意。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T恤后背已经微微汗湿，黏在皮肤上。

　　夜风拂过时，布料轻轻掀起，带来片刻的清凉。

　　抬头望去，深蓝色的天幕上挂着几颗疏朗的星星，月亮被薄云半遮着，像蒙了一层纱。

　　路灯的光晕里，几只飞蛾不知疲倦地打着转，投下晃动的影子。

　　应葵的视线被不远处暖黄色的灯光吸引——一个小小的寿司摊支在路边，木质推车上整齐码着各色寿司，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她小跑几步凑上前，鼻尖立刻捕捉到醋饭微酸的清香和新鲜鱼生的甜润气息。

　　"要一份三文鱼寿司，再加两个鳗鱼卷。"她指着玻璃柜里粉橘相间的寿司，指尖在柜面上留下转瞬即逝的雾气。

　　老板娘麻利地用竹帘卷起寿司时，应葵忽然瞥见冰桶里斜插着的青柠味汽水，玻璃瓶身凝着细密水珠，标签上画着切开的青柠，光是看着就让人舌尖泛起清爽的酸意。

　　"这个也要！"她几乎是脱口而出，手指触到冰凉的瓶身时舒服得眯起眼。

　　“小姑娘，你也喜欢喝这个啊？”，寿司老板娘开口询问。

　　应葵点了点头。

　　“之前有个男生也经常来我这买，既然你们都喜欢喝，下次我多备点。”，寿司老板娘继续笑着说。

　　应葵低头笑了笑。

　　硬币落在铁盘上发出清脆声响，老板娘笑着用报纸包好寿司递给她时，油墨香气混着海苔的咸鲜扑面而来。

　　最后，应葵拿着寿司和那瓶青柠味汽水来到了周项打工的地方。

　　夜色渐深，小餐馆的荧光招牌"啪"地一声熄灭，卷帘门被拉下的金属摩擦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清晰。

　　应葵站在路灯投下的光晕边缘，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了装着寿司的纸袋，塑料袋发出细碎的声响。

　　周项锁好店门转身时，差点撞上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应葵。

　　他明显怔了一下，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小的阴影，喉结微动："你......"

　　"我买了寿司。"应葵突然举起手中的袋子，纸袋边缘已经被她捏得有些发皱，"一起吃吧？"

　　她声音比想象中要轻，尾音几乎消散在夏夜潮湿的空气里。

　　周项的目光从她泛红的耳尖移到那个鼓鼓的纸袋，最后落在那瓶青柠汽水上——瓶身的水珠正顺着她的指尖缓缓滑落。

　　他沉默了几秒，突然伸手接过东西，指尖不经意擦过应葵的手背，带着便利店空调留下的凉意。

　　"谢谢。"他这样说，声音依然平淡，却拧开汽水瓶喝了一口。

　　气泡炸开的声响里，应葵看见他喉结上下滚动，一滴汽水顺着唇角滑到下颚，在路灯下闪着细碎的光。

　　两人一同坐在长椅子上。

　　“为什么假装不认识我们?”，应葵还是忍不住询问了起来。

　　“打工的地方...不想被当作需要照顾的熟人。”，周项缓缓开口。

　　夏夜的微风吹起，应葵的裙摆和周项的衣角朝同一个方向轻轻扬起，布料摩挲发出比呼吸还轻的声响。

　　此刻的月光，蝉鸣，青柠汽水的余味，全都成了这阵风的共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