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一颗星星》吉祥龟

10、你感受到了吗？

　　车内昏暗，路之尧看着车窗外热闹的景象，广场上有玩发光飞碟的小朋友跑来跑去，手牵手的情侣时不时靠近说些悄悄话，光线刺眼，路之尧扯着唇笑了笑，心情却莫名又压抑起来。

　　手机连着响了两下，他几乎立刻就打开去看。

　　一条是入学时就加了好友的男生，每天发来发去就是那些消息，这次也是单刀直入。

　　【班长，作业做完没？救我狗命。】

　　从开学到现在，两个人的聊天记录仅围绕着借作业抄这一话题，多余的客套则没有。

　　大概是路之尧太无所谓，每次都随手拍过去，导致男生当成了理所当然，每天比打卡还准时地要路之尧的答案。

　　他当做没看见，转头点开另一条消息，是母亲发来的，这倒是不常见。

　　路之尧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父母的结合并不是因为爱，而是利益，父母都过分要强，打路之尧出生起就各自忙于自己的事业，只偶尔会关心一下自己这个所谓的“儿子”。

　　还很小的时候，路之尧被保姆带大，保姆对他算是温柔，他也有些正常人的情绪，直到有一次母亲破天荒待在家，小小的路之尧想和母亲亲近，就踮着脚去给母亲倒水，不成想碰倒了一旁的花瓶。

　　花瓶砸在小路之尧的脑袋上，他知道痛，和往常一样哭嚎，保姆过来抱着他哄，这时母亲也从楼上下来。

　　他永远记得那时的情形，母亲平静的目光触上他的那一刻并没有变得柔软，反而无比严肃，她的眉头紧皱着，疾步走过来，对着路之尧说，“不许哭。”

　　“你不应该这么懦弱，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转头对着保姆头去锐利的目光，话中不满，“我招你来不是让你把他惯成一个废物的，他需要有承受压力的能力。”

　　五岁的路之尧就这么停止了哭泣，脑袋上的血流到脸上，混着眼泪糊了一脸，保姆阿姨呆滞地停止了安抚的动作。

　　也是那之后，路之尧就没再哭过，头顶缝了三针，明明还是五岁的孩子，但就因为记得母亲嫌弃的目光，硬生生忍着痛一滴眼泪也不敢掉。

　　后来的人生，解决问题，能力，技能这些词似乎占据了他大部分的人生，路之尧清楚的知道拥有了一些东西就要承受它给你带来的代价。

　　【学校把你的成绩发给过我了，我简单说一下，成绩看起来是进步了的，但第二名把你追得很紧，之尧，如果别人进步的速度比你快，你其实就是在退步，你应该好好反思一下了，以你的学习环境，得到这样的成绩，你努力了吗？他的语文和数学都比你好太多。】

　　原来是看到成绩了，没在成绩出来的当天就说这些，看来是现在才忙完。

　　他靠着窗，单手回复：【知道了。】

　　手机响了下，【爸爸妈妈都很忙，妈妈不希望再因为你成绩的事而浪费不必要的时间。】

　　路之尧轻轻一笑，眼里多了一丝嘲意，【嗯，您多注意身体。】

　　对面大概真的在忙，这次过了很久也没有任何回复，他看着一串的联系人，打开之前那哥们的对话框，敲字，【晚点发你。】

　　也是这时，通讯录那里多了一个小红点，路之尧想到什么，点开后看到一个粉色的星星头像，同意了好友。

　　对话框立即弹出消息。

　　宋星星：【路之尧路之尧路之尧。】

　　【？】，他回了个问号，眼前好像浮现了宋星星站在面前蹦蹦跳跳的样子，脸上多了点真心实意的笑。

　　宋星星：【我看到说一直叫一个人的名字，被叫的那个人就会感到自己很重要，路之尧，你感觉到了吗？】，感觉到自己很重要了吗？

　　是否是缘分真的这么奇妙，就在他反反复复地徘徊，局促的时候，她问了他这样一个问题，路之尧仰起头，几乎瞬间有点压不住。

　　宋星星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一个开场白直接给对面的“小狗”整心碎了，还乖乖趴着等消息。

　　【如果我说没有呢？】，对面如是回道。

　　她站起来，穿上拖鞋去把洗好的水果端到了房间，开始打字，【路之尧路之尧路之尧…如果没有的话那我就一直叫呀，路之尧！】

　　某只正脆弱的小狗差点碎成碎片。

　　【睡觉吧】，宋星星看着这条消息差点傻眼，不是聊得好好的嘛，怎么忽然就不想聊了，还找这么蹩脚的理由，她恶狠狠地咬了口苹果。

　　窗子外漏进几分夜色，有丝丝凉凉的晚风从缝隙溜进来，宋星星走过去把窗户打开了，今天的星星铺满整片天际，一闪一闪地躲在云里玩捉迷藏。

　　宋星星习惯性拍了一张照片，于是路之尧看到了穿过层层树叶，穿透黑夜的星光。

　　【路之尧，今天晚上的星星好耀眼，你抬头看看，我们能看到同一颗星星。】

　　【我看到了】，哪怕隔着屏幕，宋星星却觉得他温柔低沉的声音就在耳边。

　　她靠在桌上，目光仍然看着窗外的星光，声音轻轻地说，【那你有更开心一点吗？】

　　其实在分完座位之后，宋星星就察觉到路之尧情绪不太好，明明都是一样地闷声写作业，闷头看书，但她就是感觉得到他的情绪是低低的，他周围的空气沉沉的。

　　【没有。】

　　宋星星抓抓脑袋，那咋办？好难哄呀。

　　【那我要使出绝招了，我现在就从床上爬起来，去厨房捣鼓甜甜的蛋糕给你吃。】

　　【我是说没有不开心，你也不用爬起来去捣鼓甜甜的蛋糕了，早点休息。】

　　老实说，当看到这的时候，宋星星松了口气，她虽然爱做甜品，但真没有意志力离开舒服的房间。

　　【我不休息，我陪着你回家，你到了告诉我一声。】，说着不休息，人却老老实实地躺回了床上，找了个舒服的睡姿时刻准备入睡了。

　　路之尧笑出声，试探性地发了个，【我到了。】

　　宋星星从床上弹起来，打开打车软件，上面分明显示距离目的地还有两公里，她迷迷糊糊地说，【骗人。】

　　【我到没到你都看得到。】

　　对呀，自己明明都可以看到的，宋星星想了会自己这么做的用意，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了，【可是我想听你和我说。】

　　这次对面迟迟没有回复，直到七八分钟后，才弹出来一条，【到了，晚安。】，此时某个说要陪路之尧回家的人已经舒舒服服睡着了。

　　梦里的宋星星还在想，怎么路之尧家这么这么远呀，要坐这么久的车。

　　路之尧下了车后并没有回家，而是找了家便利店坐下，然后把沉重的书包打开，拿出一系列的习题，课内的作业做完后开始做课外的习题，然后做一套的卷子，再继续往后预习，提前把后面的习题做完。

　　店员连着打了好几个盹，抬头一看，那个小伙子居然还端坐着在写题，连姿势都没怎么变。

　　看看墙上的钟，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凌晨了，男生才开始不紧不慢地把东西收回书包，进里面挑了几样东西走过来付款。

　　付完钱后，路之尧只拿了两样东西走，对着店员说，“这些是给你的，谢谢。”

　　大概是熬得太晚，男生青涩的声音有些哑意，店员多看了他几眼，那双藏在黑框眼镜后的眼镜原本是很明亮的，此刻却满是疲态。

　　路之尧不知道店员吃店内的东西要不要付钱，但只能用这样的方式作为感谢。

　　出了便利店，晚风吹到脸上，路之尧混沌的脑子才有一点清醒，他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妄想再多一点自由的空间。

　　深夜已经没有多少人了，河畔边路灯孤独地亮着，路之尧边走边拿出手机，点开那个粉色的星星头像，没有任何消息，往上翻，是她雀跃地叫着，“路之尧，路之尧。”

　　他看向天上的星星，眼里也亮了几分。

　　一辆破旧的三轮往桥上驶去，几次滑动，最后窘迫地卡在正中间，三轮缓缓倒退了两下，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牢牢地撑住，骑车的大姐回头一看，更加卖力地蹬了两脚，骑了上去。

　　大姐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是真没劲了，平时两三下就上来了，今天不行了呀。”

　　都已经凌晨，恐怕已经忙了一天了，又怎么会还有力气蹬三轮车上这么陡的坡。

　　路之尧轻轻地摇了摇头，“您已经很了不起了。”

　　他想到自己的母亲，虽然身处高位，但她向来要强，一日里能睡上三四个小时已经是好的了，更多的时候她都是连轴转。

　　大姐从车上抓了三个橘子递给路之尧，“小伙子，来，我请你吃几个橘子。”

　　路之尧看了看她三轮车上满满的橘子，也能猜到恐怕是今天生意并不好，这位大姐才折腾到这么晚回家，他接过剥开尝了瓣，“很好吃，我买一些回去。”

　　“你喜欢吃我送给你吃就是了，说什么买”，大姐局促地说，既真心想要送给路之尧吃，又确实想要卖些钱，如果不是为了生活，她也不会在市场上守到这么晚，都是为了能多卖出去一点。

　　路之尧拿了个袋子装了满满一大兜，把钱压在了橘子下，“您早点回家吧。”

　　他就这样提着几十斤重的橘子在路边打车，如果是他自己骑车出来，他或许还能拿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