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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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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人影耸肩摊在椅子上,瞧着落魄至极。
应昭用余光瞥了眼,看到了她生无可恋的样子,轻笑一声,从货架上扫了一圈,挑了瓶牛奶,和蛋糕一起结账去了。
不久,那瓶牛奶便沿着桌子滑动,精准地停在楼愿面前。
“请你喝的,不客气。”
楼愿愤愤地抽出吸管,戳到牛奶盒里,她猛吸一大口,嘟囔着脸。
但入口的冷,平息了她心里熊熊大火,剩下点余温。
“不谢,东西让给你了。”
应昭腮帮鼓动,咽下最后一口,无辜地看着她:“我们不是公平竞争?什么叫让给我?”
楼愿深吸口气,扯出得体微笑,眼里却是明晃晃的鄙夷。
“我大度行不行?食不言寝不语,没听过?”
“哦。”
简直一拳打在棉花上。
直到应昭吃完,她才动了动僵住的嘴角,忍着腹诽。
不气不气,气坏的是我自己。
她在心里疯狂暗示。
室内灯光刺眼,透明玻璃上,两人影影绰绰。
她突然有了好主意。
应昭起身丢完垃圾,顺道轻戳她的背,说着“走了”,掏出手机,随后向门口而去。
楼愿在触感传来时起身,一个箭步向前,无声小跑超过应昭,跟他保持着一步距离,先行拉开玻璃门把。
现在该你遭殃了,中路抢劫犯。楼愿在心里得意着,面上却很平静。
低头玩跑酷游戏的某人,正聚精会神操作着人物越过拐弯处,根本没有看前面的玻璃门。
下一秒,砰得一声,正中应昭额头,连带他的手机也脱手弹了出去。
手机还亮着,屏幕中,被抓捕的人物不断挣扎,旁边更显眼的是复活倒计时,时间只剩下三秒。
值晚班的王立吓得热狗差点扔顾客怀里,作为新来的实习生,老板特地嘱咐他晚上人少,没什么生事的人,叫他晚上好好干。
他胆战心惊地应了,前几个晚上很平静,他的心才放回肚子里。
这一撞,又把他的心撞到嗓子眼,客人脑子没撞傻吧?这我可担不了责。
他从后台冲了出来,慌忙扶起应昭。
应昭按住额头,眼里的金星刚转就位,他摆了摆手,说:“没事。”但声音里含了些咬牙切齿。
王立看着玻璃门外笑得要睡倒的少女,犹豫了下,讪讪松了手,他小声对应昭说:“我们这有冰杯,可以免费给您敷一下额头,您自己回家看也可以敷,或者去医院消肿。”
随后,他一步三回头地往后台走,心里安慰着自己,
可能,这就是情侣间的乐趣?
他还是老实当他的店员吧。
*
门外冷风瑟瑟,呼啸而过,扰乱树的清净,惹的众草破口大骂,气弯了腰。
掉落的枯叶旋转卷起,稀奇古怪地又被吹散。
两人不欢而散,也没有交换名字。
陌生到能擦肩而过的人,
之间,是不需要认识的。
隔天,难得下起阴雨,楼愿躺在被窝里,整个房间充斥着她均匀的呼吸声,湿冷的雨渗透进骨子里,衬得她整个人蔫蔫的。
挣扎半响,扛着睡意,楼愿起身拎把伞出门了。
漫步在湿漉漉的街道,就着零零散散的小雨,竟别有一番浪漫气息。
但此时的楼愿却没半分浪漫的影子,细雨打湿鞋子带起一丝水花溅到裤脚上,崭新的牛仔裤迅速粘上点点水痕。
在街道转悠一圈,楼愿始终没找到适合买礼物的小店,不免沮丧。
她低头之际,不觉间拐入一个陌生的小巷,一间花店掩埋在高耸的建筑中,在常青树的庇佑下,安稳地运转着,不声不响,劈出现代社会的世外桃源。
楼愿好奇地观摩这间花店,朦胧雨让门口摆放的鲜花娇艳中带上点神秘。
与传统花店相比,这间无疑是常规中的另类。
除却进店的那条路,门口的空地挤的没有下脚的地方。
不再充斥着精致花瓶的陈列,简陋但朴实的器皿里装着泥,而泥土之上,刚刚成熟的鲜花还没来得及剪下,带着昨日初绽的美丽。
其他已然裁剪的花,被大的白色塑料盒统一归置着。各色各式的鲜花长短不一,色彩鲜明。红的、粉的、白的,这里的花丝毫没有被雨打扰的困扰,反而在其滋润下,透出鲜亮的光泽,枝上的刺还冒着锋芒,保留着原始的纯真。
透过玻璃门向内看,内部的鲜花初坚韧之外多了丝温柔,在灯光的晕染下,蒙上飘逸的纱,更引人沉醉。
在冷冰冰的雨天,迸发的生机产生了独特的吸引力。
与其名字【遇见】倒是相得益彰。
角落里,宣传牌上灵动飘逸的几个大字“今日所有鲜花8折起售”,牵动了楼愿跃跃欲试的心,所以,她进了店。
风铃发出清脆的叮咛声。
一阵脚步传来,店内有人迟疑地转过头。
平静地看着这糟糕雨天里,即将惹起腥风血雨的,不速之客。
室内微黄的灯光配合着呼呼吹的空调风,楼愿感受到热气从头到脚,烘的整个人暖暖的。
而一进门直接向她而来的目光,引得楼愿抬眉,毫不掩饰得回视。
那是一个黑发少年,身着的黑色毛衣尽显优越的身材比,懒懒散散地站在花丛中,手上还握着剪下一截的玫瑰。
少年看了她两秒,随后跨过花堆,不慌不忙,迈着稳健的步伐向她走来。
他的五官随着距离的缩进逐渐清晰,桃花眼,微卷发,毫不意外的透露出这个人的熟悉感。
怎么是他?
“你好,请问需要什么?”语气客气又疏离。
突然的问候打断了楼愿的思绪。
她微微怔了一下,同样客气的回道:“你好。”
*
应昭耳朵微动,眯着眼睛,靠近几步,终于看清。
是她。
于是他开口,却不曾想另一道声音同时响起,如回到正轨的和声,意外合拍。
“是你?”
空气在无形中卡住了两人的视线,一方从容不迫眼里淡然,另一方清醒的眼中盛满探究,玩味的揶揄。
“所以,你要买什么花?”
“蝴蝶兰,我要蝴蝶兰。”楼愿盖下显眼的试探,垂眸回道。
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碰到他。
应昭听完她的回答,“嗯”了声,接着问:“几朵?什么颜色?”
“三朵,粉色。”
应昭听到回答也马上转身,往花堆里走去,三两下挑了出来。
细细簌簌的包装声传来,楼愿有些惊讶,没想到他这么快,还以为只是来花店充数的。
她想到玻璃门坑他的事,有些心虚地背过身。
“准备背着身付账吗?”
楼愿梗着脖子,说:“不行吗?你们店还限制客人用什么方式付款?”
“这倒是没有,您手能扭过来就行,别闪到关节,我们店还付不起这个责任。”
“......”
她尴尬地扣了扣订紧的手机壳,低着声音,若无其事开口:“门口,那个八折优惠还算数吗?”
“算。”
“不管怎样,那是铁令。”应昭回话的声音却含上些许无奈。
铁令吗?楼愿摸不着头脑。
沉默蔓延,两人竟然难得同时安静。
所幸没过一会,账结完了。
她抱着花,小跑到门口,蹲下身拿起留下一地水痕的雨伞,起身之际,却看到应昭快步朝她走来,他们的手几乎是在同一时刻碰到把手,两手交叠,手上的痣惊奇地重合,楼愿眼神微动,触电般收回手。
“你手上有痣?”楼愿脸上惊讶的神色盖都盖不住。
“怎么?你想要?这我可剜不下来。”他又撑起把手,丝丝小雨飘进来,沾湿了那点痣。
“我自己有。”楼愿举起左手,怼近,展示给他看。
应昭看着放到眼前的手,中指上确实有颗小黑痣。
他“嗯”了声,视线上移,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上次太晚,没怎么看清她的样子,只知道皮肤很白。
这下近距离看,鼻子小巧精致,上唇粉薄,下唇丰满,由于一张一合说话,嘴唇上又带着隐隐的水光,在长睫的装点下,她纯净的眼神更显生动,清冷之下更似狡黠。
他收回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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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印在应昭脑海里的是,少女拿着一束粉色蝴蝶兰,弯唇地回头一笑,连发梢都带起弧度。
明亮的脸庞,被暖灯衬得透白的皮肤,恰好微红的脸颊,睫若垂帘,笑起来的爽朗,深深定格在他脑海中。
应昭看着少女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街角,空气中若有似无的仍飘散着她身上的淡淡花香。
而后,他急忙推开门,顺着楼愿离开的方向,鬼使神差地大步跟了上去。
室外,小雨已停,剩下寒风凌冽双眼。
天色渐晚,路灯早已亮起,静谧的沉默穿插在楼愿的行进路上。
呼吸间只见大口白气,应昭忍着寒冷,插着兜,随着少女的脚步,慢慢地走着。
楼愿无心中的余光瞥到了那个黑色的影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为什么跟着我?
楼愿呼吸声重了些,她心中鼓点加剧跳动,肌肉记忆般催促着她不停加快脚步。
仿佛曾经经历过一样。
身后的步伐也随之变快,不知不觉中,两人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奔跑起来,仿佛准备上演一部绝命逃亡似的,谁也不让谁。
冷风擦身而过,吹不灭楼愿身体内的热气,她的后背已经汗津津地黏合在衣服上,又闷又热。
来人呼吸声越来越重,每次靠近的气流化作尖锐的刀锋,深深浅浅划过她的皮肤,在神经紧张之间,红痕遍布。
而最大的那把刀,则侯在她的脖颈之下,只待她精疲力尽,即刻,将一击致命。
忽然,手腕处巨大的力道穿入楼愿骨子里,脑中仿佛瞬间停电,她愣在那里,双腿如灌铅般无可动弹,只剩胸膛中猛烈的跳动声,证明着她的存在。
“楼愿!”
应昭感受到少女手腕在微微发颤,缓了缓手里的力道,但依然没有放手。
——
没有听到如愿的回答,应昭心下一跳,语气染上焦灼,眉头紧锁,眼底含着慌乱。
“对不起,我只是跟你顺路,怕你不安全才跟着你,没想到你误会了。”
“你能原谅我吗?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许久不见回音,他的语调隐隐带上担忧。
楼愿面无表情地转过头,虚空的眼睛盈满眼泪,嘴唇被抿地渗出血痕。
应昭不知所措地掏出纸巾接住她的眼泪,笨拙又滑稽。
喷嚏声突兀地响起,划开了这温情的画面。
应昭擦眼泪的动作一停,后退几步,那纸的手停在空中。
倒是多亏了这个喷嚏,才把楼愿从鬼使神差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她深吸了口气。
看着面前脸被冻红的应昭,她接过他手上的纸,尴尬地摸着鼻子,流泪过后,眼中的红血丝更显,混着鼻音。
“没事,有事就要讹你了。”楼愿也退了些距离。
应昭捏了捏酸胀的胳膊,轻笑松了口气,插科打诨道:“马路可不是我家,这我可不管。”
等她完全调整好,眼神恢复往日清澈。他才转过身,摆了摆手,反方向走了几步,又停下,扭过头。
“对了,我是应昭。”
冷风略过他眉眼,露出挺立五官下的野。
“楼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