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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萧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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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晨光微熹,海棠阁内的青石台上凝着露水,
谢璇一袭素衣立在海棠阁中,雁翎刀斜指地面,刀锋凝着露水。晨风过时,系于目上的红绸缎带尾处轻扬。
人未动,刀先颤。
刀刃上尽显寒芒,惊得竹叶速速而落,还未触地,已然被刀刃削作两半。抬刀一瞬,红绸随风掠过刃口,倏然断裂。半截绸带轻飘飘坠下,另一截仍缠在眼前,艳得刺目。
谢璇抬手拆下双目上的缎带,指尖沾了一线猩红——是丝是血,已分不清了。
一旁的小满,边吃着桂花糕边说道:“小姐,自去年您生辰,沈都督送您这把刀后,我未曾见您练过,但看起来丝毫不生疏。”
谢璇轻抚刀刃:“刀在心里磨久了,手上便自然记得。”
小满哪里知道,这把雁翎刀的锋刃上浸透了多少勃律人的血。前世自己平海匪,夺束城,这把刀刃卷了又磨,磨了又卷,到最后竟短了半寸。
也不知,自己死于邺城那时,这刀会不会被谁捡了去。
听闻远处传来其他奴婢的脚步声,谢璇随手挽了个刀花收势,刀刃归鞘时发出一声清响,惊起了海棠树梢的一对雀鸟,雀鸟飞走,引得海棠花飘落。
那外院丫鬟道:“大小姐,萧夫人说今日未时受夏嫔前去宫内赏花,让您与谢小姐即刻准备。”
“赏花?我身体不适,不去了。”谢璇眼眸微颤,若笑似无般又道:“等等!让萧夫人与谢小姐先去,我自会赶到,不会误了时辰。”
“是。”
夏嫔,就是齐宣王的母妃。
谢璇心里盘算着,上一世就是因为自己与她们前去,最后被夏嫔与萧姨娘陷害,间接导致端贵妃落水。恰巧端妃又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子,要不是舅父求情免去了慎刑司的二十大板,自己怕是早就身首异处了。
只是没想到这个时候,谢家就已经和齐宣王产生交集了?看来还是要尽早谋划,带母亲早日离开谢府。
“小满,我手里的银两还有多少?”
小满盘算后道:“现银的话,三百两左右,小姐可是买什么?”
隆治十三年,夏末时阴雨不断,顺天本就是田庄居多,若雨水成灾,何不如趁此机会囤积粮食?
“明日你带这三百两去顺天的田庄,用两百两低价收购粮食和药材,比如黄连、苍术。再用一百两打点官府避免被征用。”
谢璇又将自己一些值钱的首饰都给了小满。
“小姐,顺天的粮食都卖不出,屯粮?你确定?”小满有些怀疑。
“当然确定,等攒足了银两。便买田庄,这个时候和他们谈,我们愿意提供农具、耕牛、水利修缮,并且协助免税申请。我们只要六成的分红,若遇天灾,适当减免当年分红。”
“小姐,今日这番话......倒像是把书都嚼碎了咽下去似的。”小满顿了顿,又小声嘀咕:“可明明见您连《女诫》都读不过三页。”
见小满手里拿起《女诫》翻了翻,谢璇却一把抢过扔进了池塘。那《女诫》落在池塘里,转弯便掉到了池塘底,还没等小满惊呼。
“小满,母亲教你识字,不是为了让你读《女诫》的。”谢璇将一本《商君书》扔给了她。
“你且先看,我去沐浴了。”
窗外一阵风吹过,吹得小满手中的《商君书》哗哗作响。她望着自家小姐的雁翎刀有些出神,似乎现在的小姐倒是比前些日子更锐利了几分......
此时的皇宫内日头正烈,
御花园内,百花争艳。
阳光洒在御花园的石路,晃得让人睁不开眼。夏嫔却丝毫不在意,手持一柄金丝团扇,一袭天水碧的宫装衬得她气色极好,那手指上的金色护甲随意的波弄着一旁盛开的荷花,惊起了几只彩蝶。
萧容嫣说道:“这荷花开得倒是好,连鸳鸯都绕着游呢。”
“开得越好越招人掐呢...昨儿个端妃娘娘簪了朵并蒂莲,今早就被皇后娘娘叫去训话了。”夏嫔阴阳怪气的说道:“这开的好的花啊,哪里只有我一个人‘喜欢’。”
对于宫内的主儿,萧容嫣自是不愿多评。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保不准一句错,让有心之人听了去,她便只能装聋作哑的在夏嫔身边低头哈腰。
就在此时,太湖石后忽然转出一个身影。端妃正扶着宫女的手缓步而来,发间金凤步摇在烈日下晃得刺目。她似是没料到会在此撞见二人,脚步微顿。
“娘娘身子大安了?“她目光扫过端妃略显苍白的唇色。
“无大碍,但也不能久在玉瑶府躺着不是?”
“那既然来了,一起逛逛吧。”夏嫔忽然亲昵的挽住端妃的手臂,天水碧的广袖覆在对方的衣料上,看着还真如好姐妹一般。
几人走到了九曲桥上,九曲桥的栏杆年久失修,夏嫔的护甲不着痕迹地刮过某处松动的榫卯。
“娘娘您瞧,这池里的锦鲤多漂亮。”话音未落,夏嫔忽然向身边的婢女试了个颜色。
“哎呀——”
一声娇呼乍起,那绿衣婢女身子一歪,手中冰碗直直朝端妃后背撞去。端妃正俯身赏荷,猝不及防被这力道带得往前踉跄半步,绣鞋尖已悬在池沿。
玄色衣袂掠过朱栏,谢璇一把攥住端妃的手腕,生生将人拽得转了半圈。而那婢女手中丢出的冰碗“扑通“坠入池中,惊得锦鲤四散。
“奴婢该死。”婢女扑通跪地。
“蠢奴婢,端妃娘娘凤体金贵,若被你这蠢物撞进池子里......圣上怕是又觉得是本宫在使坏。”夏嫔咬牙切齿道:“小顺子带她下去,去慎刑司杖毙。”
“算了,明日是万寿节,宫内还是不要见血了。簌簌,将她逐出宫外。”
“是。”名唤簌簌的宫女嗓音柔得如风。可当她伸手去拽那婢女时,指甲却狠狠掐进对方腕间的嫩肉里,顷刻便陷出几道月牙形的血痕。
再一回头,谢璇却与端妃四目相对,那时她第一次这么近的看端妃。
端妃是勃律部可汗的妹妹。
上一世,她入宫那日,长安城的春雪未消,而她却穿着绯色薄纱,赤脚踏过太和殿前的白玉台阶,脚踝的金铃荡得满朝文武心神摇曳。谁也没料到,老皇帝的遗诏会当着满朝文武宣读:“端妃阿史那氏,着令殉葬。”
“你就是谢璇?你们谢家好大的排场——“夏嫔尾音陡然一沉,“本宫邀约你赏花,你倒比圣驾巡幸来得还迟。”
还未等谢璇说话,一旁的端妃倒是开口为她解了围。“虽是来迟了一些,不过,来的也巧。今日夏嫔便不追究你这小女之过了,还不快谢夏嫔。”
夏嫔似乎也没想到,一向性子柔弱的端妃此时居然也会牙尖嘴利,本想通过落水一事好好撮一撮端妃的锐气,现在看来确是惹火烧身了。
谢璇眸子一转,恭敬地行了一礼“谢夏嫔娘娘宽宏。”
谢璇谢过夏嫔还未起身,便听见了那个熟悉的声音,顿时入赘冰窟。这声音,化成灰她都认得——
“额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