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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往事重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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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阁上一处少有人打扰的厢外雅座,两人对坐而谈,许舒慎想了解些阿姐的近况,哥哥应该知道的比她多些。
“哥哥,爹爹还没同意阿姐的婚事吗?”许舒慎压低了声音,关切的问。
许修筠像是料到许舒慎的心事一样,从手袖里掏出一封信纸递了过去。
“两日前,舒意传信给我,另有一封是你的。”
许舒慎急忙展开书函,一目十行快速浏览,得知阿姐一切安好才放心。
“慎儿,阿爹那边我会帮忙。”许修筠微眯着眼睛给许舒慎添了一杯茶,音调温润平和,让人感觉很安心。
随后短暂的沉默,周围细碎的人语声和舞台丝竹声渐渐弥漫周围氛围。
许舒慎:“如今我和姐姐都已经成家,哥哥……也该考虑了”
执杯的手腕一顿,茶水微微晃动,“阿慎,你何时开始操心我的婚事了?”
自嘲的笑随茶水咽下,眼眸中的伤声倒影在水面,除此之外,再无声响。
许修筠的异样被许舒慎收入眼中,隐秘的往事再次被想起。
许舒慎十岁那年,父亲沉冤得雪,被新皇召回京官,却得知曾随许明喆一同入仕的的顾思源顾谏郎不堪受诬蔑自戕于家,其妻悲痛欲绝大病一场化蝶而去,家中唯留独子顾修筠。
许修筠感同身受,念及同窗情谊遂收留顾修筠,改姓许,养在许家门下。
十六岁的许修筠心智已熟,通宵人情世故,又满腹财经,顺利入仕。
初见许修筠的那一天,她还历历在目。
冬日的雪如鹅毛飘浮在苍白的天空,一些雪白点缀在朵朵梅花枝头,父亲领着一个男子走进院子,说:“以后,修筠就是你们的哥哥。”
男孩挂着腼腆的笑意,俊朗的脸庞温润如玉,眸子却藏着深深的伤感与忧郁,好似再没有春日降临的冬。
再大时,许舒慎经常溜了学堂就去郊外玩耍,逗鸟采野果,什么危险就去做什么,许舒意早已有了少女心思,自然不愿意陪她胡闹,许修筠便成了保护小公主的骑士。
“修筠哥哥,小鸟为什么一个儿在巢里,鸟妈妈不要他了吗?”许修筠驮着她站在树干分枝上看鸟。
“鸟妈妈去捕食,天黑就回来了,小阿慎。”
“修筠哥哥,陪我去灯会嘛,我想去看杂耍。”
“修筠哥哥,白娘娘不是说报完恩就走吗?”
……
渐渐地,许修筠于她的感觉不再只是哥哥。
她曾偷偷写下模棱两可的诗词短句吐露自己的心思,偶尔也会悄悄试探许修筠的想法。
及笄礼后,她给许修筠写了一封示爱的书信,群阅小说话本的她提笔字字斟酌许久,修修改改,最终写了三面纸。
“……修筠是哥哥,更是阿慎的心上人。”
“愿与君携手,不负此生光景。”
阿慎,人心易变,物是人非,冬湖畔的决绝似乎在昨日……
“阿慎,我该怎么办?……对不起,哥哥没有、办法”怀中的人一点一点失去力气,许修筠拼命搂着这抹单薄的芬香。
他知道阿慎对他很失望,以为越过许明喆这关就是月明,没料到圣上的一纸婚书。
“只能如此、只能如此了,哥哥……”眼泪顺着发红的脸颊流下,白色的热哈气在空中解散,这年的冬格外的萧冷。
他曾以为守护许舒慎一生便是后半生的宿命,今日只见她满目淡然平和,便知往事如烟,随风而逝。
“哥哥、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希望你开心。”对面人满目的神伤让许舒慎不敢直视。
“阿慎,如果沈璟淮死了,你会开心吗?”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许修筠喃喃轻语被一串焦急的女声湮没。
“夫人、夫人……见你没在厢间我一路狂奔,可算看到你了。”碧荷拎着一大堆精致雕花的箱盒,气喘吁吁道。
“来,先喝口茶,正巧遇到我哥哥。”许舒慎见碧荷一脸的窘态,递过去一杯清茶。
“哥哥,我最近在研究香料,届时希望许大师不吝赐教哦。”许舒慎见许修筠看了一眼包袱,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解释着说。
许修筠精于研制各种香粉香薰、香蜜,更善于烹茶煮茶,受他熏陶,许舒慎对茶格外挑剔。
“阿慎竟也摆弄起香道了,只要慎儿需要,我随时恭候。”许修筠莞尔一笑,抿了一口清茶。
道别后,许舒慎领着碧荷渐渐走远,许修筠在二楼包间靠窗处静静端坐着,似乎在等待某个人。
一会儿,白布蒙面的男子推门而入,右臂交叉贴肩微微示意后就坐。
揭下纱布后是一张与中原人赫然不同的硬朗面容,眼窝深陷,鼻梁高挺,挂着礼貌的笑。
“顾大人,奉家主之命前来,以此为证。”说着向许修筠递过密函。
香炉袅袅青烟升起,杯茶续盏,一场血雨腥风始于青萍之末的平和。
白衣男子走后,只有许修筠还在席座沉思。
关武前朝和琪王起义夺位一事失败后,先帝朱承德如惊弓之鸟,下令东厂锦衣卫彻查与其来往密切官员,他的父亲顾思源仅因为和琪王诞辰宴上送了千山阁老的《松山赋》,就被冠上琪王同党爪牙的罪名。
圣命如山,万人同子,有人含冤受屈、有人暗中得意。
父亲不堪受辱,留下血书平冤昭,以死明志。
宫中公公圣旨传来那日,“……顾氏谏官诚感以天,念及社稷之功,祸不及顾家。”
何其的讽刺,天子怎会有错。
小吉轩窗半开,琉璃素纸在缝隙中沙沙作响。清风轻柔拂过许修筠的脸,鬓角青丝起舞,天边的晚霞璀璨鲜艳。
母亲,您来看儿了吗?
一纸于烛火上焚烧殆尽,在乱飞的灰烬中,许修筠似乎看到了复仇的宏伟蓝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