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骸骨拼图》榆时暮

18、寻人启事

　　“我、我要报警，有…有人掉下来了。”说到最后，电话那头声音直接变了调。
　　“死了。”
　　“她摔死了！”

　　司机死死掐着方向盘。
　　一窗之隔，血液飞溅，折了九十度的头颅正透着血幕，对他笑。

　　接警的时间是零点过两分。
　　地点在平川大道。

　　回忆起稍早前的一幕，司机还惊魂未定，握着纸杯的手抖个不停。

　　由于复述得颠三倒四，童晔对司机的笔录稍加整理，形成了事件的第一次报告。

　　当事人：关鹏
　　事件：平川废弃大桥坠亡

　　以下为关鹏口述部分。

　　当时天很暗，雨到处乱飘，我收了车，从平川大道往家赶，快到医院门口的时候，车上的广播突然不对劲，自己换了一个频道，开始播什么寻人启事。

　　要找的人叫什么、什么濯枝雨，还是别的啥的，反正讲了有一会。我有点累，想关了广播，但按键却失灵了。

　　那时候我就觉得有点怪了，路本来该是很宽的，两旁都有灯，但今天晚上，车越往前开两边的楼越矮，破破烂烂的，就跟凭空出现了一个旧小区一样。
　　我从来没在这里见过类似的建筑。

　　我怕了，在微信群里面说了这个事，有个本地的哥们回了段语音，说那段路早些年不太平，原本路中间有座天桥，好死不死，有人晚上跳下来个人，车一碾，路上拖了几米的烂泥。

　　说实话，我当时听完就觉得不太好了，夜里行车，本来就忌讳这些东西，他这么一说，车里都突然凉下来，温度怎么调都升不高。我也不敢往边上停车，就这么再开了十多分钟，再怎么迟钝，我也反应过来了。

　　怕是真的见鬼了，那段路怎么也开不出去，更奇怪的是，外面的栏杆房子比我走得还快，一溜地往前飞。我试着踩了几下油门，车没有反应，它自己在开。

　　外面雨声很大，雨点敲着车底，时间一点点清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就听见咚得一声，血糊满了挡风玻璃，其实很快的，人都来不及反应，车就打着转，横在马路中间。

　　如果不是隔着窗，这些都会溅到我的身上。
　　我踉踉跄跄地甩开车门，外面雨拔地而起，但它却不像往常一样毫无阻拦落到天上，我看到那个地方架着一座锈迹斑斑的天桥。

　　他说的是真的。

　　“我们也调取了关鹏的聊天记录，但没有找到像他说的那份聊天记录。”童晔说道，“更糟糕的是，就在做完笔录以后，关鹏凭空消失。”
　　桌上的平板被童晔切到了另一个画面。

　　成片的行道树，底下一个人影顺着平川大道的方向，被多次提到的天桥猝不及防，在画面里一点点显露。
　　先是裸露掉漆的桥体，往上是枯了的枝条，铁皮被风刮得歪了斜了，搭在栏杆上，随时都有掉落的风险。

　　它真的很老旧了，有一种风刮过都会摇晃得发出声响的错觉。
　　视频里，关鹏走上了左侧的长阶。

　　画面抖动，雪花满屏，从此，就失去了关鹏的下落，连带着天桥也变成了怪谈里的一笔。

　　“半个月内，类似的失踪案发生了很多起，唯一的共通点就是这张寻人启事。”童晔指着最开始放在桌子上的纸，那是从关鹏的车里找到的。
　　人失踪了，这张寻人启事的来源也无从查起，。
　　“我们怀疑，这回正在生成的是一个三星级的伴生灵域。”符明远说道。

　　灵域的分级按涉及的人员和波及范围划分，但这次的领域生成来得缓而隐秘，如果不是追着寻人启事往下找，甚至很难发现关鹏之前的失踪者。
　　因此，在选择调查员的时候，他们再次给闵舟子寄出了邀请。
　　没想到，还真应了。

　　“闵小姐，您有什么看法呢？”符明远期待地看着对面。

　　“我困了，晚上再说吧。”
　　闵舟子打了一个哈欠，一觉真就睡到了傍晚。

　　六点刚过。
　　符明远和童晔两个人站在文公馆的大门外。

　　“我怎么觉得我们两个像是给一号准备的新仆人。”
　　童晔看了眼一旁的两个大箱子，文峪给他们送出来的时候，客客气气的，让他们帮着照顾一下闵小姐。
　　顺带往他们手里塞了一本本子，里面事无巨细地写满了闵舟子衣食住行上的注意事项。

　　“你之前说跟一号有什么渊源？”童晔想起了上岛之前没说完的话题。
　　这些事确实很久没想起了，符明远盯着远处沉了一半的太阳，他巡岛的时候看过无数次日落，波光粼粼橙红色的海面。
　　“很早以前，我在松山岛的派出所干过一段时间。”

　　那也是个悬案，至今还封在调查局的档案室里，连带着一号伴生灵的资料。
　　所以后来很多新来的调查员提起一号，都是一头雾水的。

　　“说完了吗？”
　　闵舟子一身的黑裙子，肃穆得就跟她身后死了的建筑一般。
　　“说完该走了。”

　　客轮将他们送出码头。
　　雾气收拢，山形淡却。

　　松山岛上，每一张登岛的船票，都是向伴生灵发出的请求。
　　获得准许才能进出灵域。
　　而被留下的，将永远成为灵域的养分。

　　尽可能将失踪的人带回来，就是调查员此行最大的目的。

　　四周逐渐听不见海浪声，大雾笼住了船体，随着视线变得明晰。
　　他们三人出现在了一个旧的报刊亭边上。

　　这就是带着伴生灵的好处，符明远抬眼就看见报刊亭上一沓的寻人启事。

　　“大爷，来份报纸。”符明远喊了一声。
　　低头看报纸的老人慢半拍似的抬起头，他像是快要干掉的老树皮，皱巴的，浑浊的眼珠子转了一圈，隔了一小会，才将视线聚焦。

　　“拿吧，一块一份。”
　　声音像是树皮一块一块剥下来时的闷响，含糊不清的，“桌上的寻人启事也拿着，都看看，帮忙找找。”

　　符明远等的就是这句话，他留了三枚硬币，“先走了。”
　　回答他的是报刊亭拉下的闸门。

　　濯枝雨。
　　失踪时间：十天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