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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完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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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堆火柴小人给的冲击太大,邱芮麻着一张脸,准备再好好搜寻一下画室。
 一张张画布搬下来,摞了半米高。
 
 几乎都是差不多的画,似乎主人心血来潮了往纸上添几个小人,就往边上一束,保留下来。
 邱芮又往边上丢了一幅,她没抱希望地扯下白布。
 不知道哪年累下来的灰尘,呛得人咳嗽不断。
 
 这一回,上面的东西终于有了变化。
 那是一张节日的街景。
 橙红明黄的色调勾勒出一片灯火通明的街巷,人流印着亘古的河水绵延入海。
 
 灯火往上,墨色覆盖,圆月高悬,一座笼在暗色中的建筑耸立在山岗。
 
 作者还是延续极简的人物绘画风格,火柴人层层叠叠堆满街巷。
 看得邱芮眉头紧皱。
 这房子里的物件总会给她一种活了很久的错觉,有时候甚至会觉得只有人是唯一的死物。
 
 邱芮眯着眼睛,脑子里却是当晚戏台外的长街。
 熙熙攘攘,沿途的叫卖声不断,但隔了一两天的时间,她竟然想不起那天晚上遇到人和事了。
 就像是梦醒了烟消云散。
 
 那她是不是也会忘记自己是什么样?
 这念头来的毫无根据,又生长得飞快,推着邱芮往角落的镜子走去。
 
 她看见一张苍白的脸,局促、不安。
 手里拿着画,腰上系着围裙,用来打扫的抹布塞在前方的口袋里。
 
 这是她吗?
 邱芮偏过头,镜子里的脸也跟上。
 
 安静的画室里,落针可闻。
 而突然响起的叹气声,就是那根针。
 
 邱芮一怔,指甲陷进画布里,温热的呼吸擦过耳廓,眼角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
 她快速转过头,背后空荡荡的。
 
 难道是画里?
 她下意识翻过手里的画。
 
 线条在蠕动,盘曲错节地像一团蚯蚓一锄头从土里刨了出来,溅起来的泥点子四下飞溅,一不小心就沾到手上。
 邱芮看着那处皮肤泛起了深褐色,由中间向外扩散。
 
 她手里的一盘小人在街道上游走,生出了五官。
 不仅是脸,那些单调的线条里又绘出了骨骼,之后是皮肤。
 
 画布隆起,邱芮的视线里多了座升起的小山丘。
 纸面越来越薄,透出底下的颜色。
 
 “噗呲。”
 针扎破了耳膜,四周归于无声,邱芮眼前,只剩下贴近瞳孔的骨骼。
 它出来了。
 
 “邱芮,我们去院子里看看。”陶悦推开画室的门,门上铃铛叮当作响。
 屋子里的窗帘被风扬起。
 
 “人呢?”
 她扶着门,房间中央几张画堆在地上,应该是不久前还有人动过的样子,陶悦随手拿起看了一下,没找出门道。
 “刚刚还在窗边看到她的。”她嘟囔着。
 一群人都神神秘秘的,她从楼下上来就没见到几个人。
 
 不然,去楼上看看吧。
 陶悦站在楼梯口,黑洞洞的楼梯缝隙生出新绿的枝叶。
 
 ***
 
 喉咙火辣辣的,缺水的干涸感让邱芮忍住不干呕。
 她抬手一寸寸摸过脖子,就在不久前,一只手曾死死扼住,将她往画里拽。
 
 她看到了画上的那轮月亮,白森森挂在头顶,檐下还留着褪色的红灯笼,被晚风托起,飘忽不定的。
 
 “不该回来的。”
 邱芮刚坐起来,就听见一道嘶哑的声音往这边过来。
 
 声音走一段停一段。
 黄符纸散满天。
 几串不同的脚步声跟在身后,似乎还夹杂着低哑的哭声。
 
 她赶忙背到柱子后,一侧堆起来的木箱挡住左侧探过来的视线。
 
 这处刚下过雨。
 地上留着水洼,一方接着一方,把人的影子框在里面。
 一行人低头往前走,昏黄的光线一路延伸到邱芮藏的小角落。
 
 木箱漏风,吹得邱芮发冷。
 面前的箱子堆叠垒起时留下了几道可以往外窥视的空间。
 她弯下身,人抵着缝隙,风窸窸窣窣的从缝隙里漏进来,给眼眶添了几分潮湿。
 
 河岸边,几身的粗布麻衣跪了一地。
 绕着人的地方围了一圈蜡烛,延伸到邱芮脚下的光就是从那里飘出来的。
 
 这是在、送葬?
 邱芮不确定,那些人背着她,念念有词唱着听不懂的话。
 稍远一点的地方放着一间纸扎的房子,五颜六色的比夜里的灯还要鲜艳。
 
 “不该回来啊。”
 还是最开始邱芮听到的那道声音。
 她抽出香,残留的烛火还在顶端,晚风一吹只剩下袅袅而上的青烟。
 
 谁不该回来。
 邱芮疑惑地往前探了一点,那些人很轻,风一吹衣袖都往上扬起。
 大抵风再狂点,都能吹没了影子。
 
 他们恍若无物,随着唱词抬手,又叩倒在地。
 手里的铜铃轻颤。
 咚咚的叩响和着铃铛声。
 
 邱芮想起了某些祭祀仪式。
 亡灵呜咽,哭久了不觉悲伤,只让人寒毛直立。
 
 为首的人唱了很久。
 终于,她转过身,一张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上,添着两滴黑点充当眼睛,唇是猩红的,勾出一段向上的弧度,画的人并不精细,只是囫囵加了几笔,凑了一张脸出来。
 
 邱芮捂住嘴巴,瞳孔猛然扩大,尖叫声死死被她按下。
 那根本就是一群纸人。
 风吹着他们绕圈,离得远了看起来就像是那些黄符纸成了精,他们一齐被风吹歪了头,冲着箱子裂开嘴角。
 
 “都说了不该回来了。”
 猩红的弧线一开一合,声音连成一片,一浪接着一浪冲进耳膜。
 
 邱芮当机立断,把箱子往外一推,拔腿往外跑。
 轰然倒地的响声惊起了一堆咒骂,他们像是学不好人的情绪,只咿咿呀呀地围在一圈,大抵是说了什么,又排成一队,跟着邱芮跑。
 
 长街一路灯影煌煌,身后白影飘忽。
 风灌进她的鼻腔,森冷得像是一把刀子从咽喉往下划拉,从而铁锈味弥漫开来。
 
 习鸿宇之前说过,文公馆跑不出去,到处都这种花花绿绿的纸折建筑,邱芮现在跑过的街道也是。一溜纸扎的房子,尘土扬起笼在上面,远远看去就像是烧给死/人的祭品。
 只不过变大了数倍。
 
 但如果是她缩小了呢?
 邱芮被自己的念头一惊,脚下差点失了准头。
 
 她慌忙手往边上一抓,巧合的是,真给她搭住了一件东西。
 紧接着一声哎呀,一东西在她面前摔得四仰八叉的。
 
 她拽下来了一个活人。
 还是认识的。
 一时间大眼瞪小眼。
 
 “你怎么会在这。”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一个人逃命是害怕,两个人凑到一块反而有点滑稽。
 眼下就是这种情况。
 他们一边跑,还能相互交流一下心得。
 
 “他们都追了我三条街。”习鸿宇顾不上身上的别扭感,拽着邱芮往另一条巷子里跑。
 擦身的瞬间,邱芮看见两波纸人汇合,追捕的队伍瞬间壮大。
 鬼哭狼嚎地赶着他们往前跑。
 
 邱芮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前面的人也没好到哪去。
 一瘸一拐地领在前头。
 
 这回他们运气差得很,跑了个几百米,前面竟然是个死胡同。
 一座建筑立在那里,上半部分雾蒙蒙的,遮住了悬挂的牌匾。
 
 “要不进去躲躲。”
 话还没说话,邱芮背上一沉,她可太知道这种不详的感觉,之前泥娃娃也是这么上来打招呼的。
 
 习鸿宇跑得好好的,突然被人往后一拽,他下意识回头,差点没吓昏过去。
 一只纸人已经扒上了邱芮的背。
 四肢延长着长出一张网,只要往中间合拢,他两都会被兜进去。
 
 “你、你。”习鸿宇僵得说不出话来。
 “你们跑不掉了。”
 纸人阴测测地贴着脸。
 
 白纸已经绕过他们牵着的手,缠上习鸿宇的胳膊,再久一点,他们就能像粽子一样被打包回去。
 
 真的要完蛋了。
 一时之间,两个人的悲喜竟是相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