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谈公寓》绾心

2、一

　　墙上幽白的灯光照在了狭长的楼梯间里，一行人歪斜的身影在那不断盘旋向下的楼梯上被灯光拉得好长。
　　众人皆面无表情，而我却注意到其中有几个人似是有一股仙风道骨的气息，犹如一股清流。
　　不知走了多久，我们来到了公寓地下的一间会议室里。
　　进门是一排排座位，大家动作机械地坐了下来。
　　主席台上是一个少年，他身形娇小，梳着一头波浪卷的头发，头上还扎着一个粉色的蝴蝶结发带。尽管他身着女装，可有着多年刷gay哥哥以及各种女装博主直播经验的我却能一眼认出他是男生。
　　少年那轻柔且温润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在大厅中响起。
　　“在座的诸君皆是不得往生之人，能来此地，说明有人为你们付出了很多，请务必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复活机会。”
　　“我是你们的引路人，接下来这几天由我来带领诸君熟悉和了解这座公寓的任务与规则。”
　　“此公寓名为怪谈公寓，诸君必须前往七个规则怪谈世界冒险，若能在这七次任务中存活下来，便可在自己过去的人生节点中自行选择一个时间点进行重生。当然，重生后能否改变命运还得看诸君的造化。”
　　“若在怪谈世界中丧生，你们此次复活的生命将会被收回，你们会被传送回原来的世界，继续作一缕孤魂。同时，能将诸君传送于此地，想必帮你们之人损耗了自身极大的功力，短时间内是很难再帮你们第二次了，你们的命运可想而知。”
　　“怪谈任务开始之时，需要前往任务世界之人的名单会出现在公寓一层的屏幕上，你们自己亦会有所感觉。届时，你们只需站在公寓门口等候，自会有电车来接你们。”
　　“回到房间，你们柜子里会出现一堆怪谈币，那是帮你们之人为你们赚取的。在任务世界中，你们可用它们兑换一些道具和技能，平时亦可用它们从公寓其它人手中购买一些经验或是和其它人做一些交易。执行任务时不必刻意携带，到了任务世界，它们自会出现在你们的系统余额中。”
　　“在公寓中，只要是无生命的物品，都能通过你们自己的想法自动变出来。个人建议你们可以多变一些书籍来看，不知道该看什么书可前往公寓图书馆查阅各种文献、资料。因为在任务世界中，很多故事取材于现实。”
　　“此外，公寓还有健身房，在下建议诸君平时可以多健身，虽然任务世界中的鬼怪是无法直接用肉身抗衡的，但有时候跑得快还是能救你们一命。”
　　此刻，少年手中出现了一支黑色的水彩笔，他转身在身后的白板上写下了1015。
　　“这是我的房间号，这几天诸君有什么问题可随时来找我。公寓大部分的规则都写在了一层的告示上，诸君可前去自行观看，在特定场合也会自动出现在你们的脑海中，我的任务只负责前期引导你们熟悉一些基本的规则与保命规则。”
　　“在座的诸君中有几位和我一样是为救所爱之人而来此冒险的修行者，你们要通过这座岛上十座不同类型的公寓后方可将所爱之人送到其中一座公寓冒险。你们一旦死在了任务世界中，此前通关的三次任务作废。岛上其它公寓的规则和怪谈公寓不同，但死在任何一座公寓的任务世界中对你们都会有一定的损耗。”
　　“当你们通关怪谈公寓后，在前往下一座公寓前，会有几天的休息时间，你们可选择当引路人，公寓会给你们分配不同数量的新人，你们只需向他们讲解规则，带他们熟悉公寓，就可以赚取一定数量的怪谈币。它们将会自动兑换成不同任务世界中的任务币，用不完的可留给你们所帮之人。”
　　“好了，修行者们留一下，你们有些规则和他们有些出入，我需要单独向你们讲解。其它人可以回一层了，回到一层之后你们大脑中会出现一串数字，那是你们的房间号，房门只有你们自己能打开。在公寓，没有你们的邀请，没人能进你们的房间。”
　　众人面无表情地起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会议室。

　　回到一层，我简单地浏览了一下告示上的规则，便乘坐电梯去了自己房间所在的楼层。
　　公寓的电梯除了地下的会议室以外可到达任何楼层。
　　这座公寓很大，每一层除了住户们的房间以外，还有图书馆、健身房、食堂、餐厅、电影院等娱乐场所。
　　当然，我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一到自己的楼层便直奔房间。
　　我的房间在十楼，一开门，入目之处尽是白色。雪白的墙壁和天花板、米白色的壁橱、素白色的床单，让我想起了在医院时的日子。
　　于是乎，我一动念，房间的墙壁就变成了蓝色，房间的风格是能有住户自行决定的。
　　在公寓，只要是无生命的物品皆能随意变出来，于是我变出了一杯橙汁，缓缓饮下。
　　饮尽后我在床上一觉睡到了晚上。
　　一觉醒来，我突然想起，那个引路人我好像认识。
　　他是牧溪学校的一位交换生，名唤伊娃。他是外国国籍，但在龙国长大，大学去了国外，大三那年交换到帝都的医学院学习了一段时间。
　　我去牧溪的学校时找他时，牧溪正带着本科生上沙盘实训课，他带着我旁听。
　　在课上我认识了伊娃，他给我测了沙盘，下课还给我做了音乐治疗。
　　我决定去找伊娃聊聊。

　　我按照伊娃留下的号码来到伊娃的房门口，轻敲他的房门，门就开了。
　　此刻，伊娃穿着一身白色睡裙站在门口，手中拿着一杯咖啡。
　　“进来吧。”
　　他认出了我，请我进去聊聊。
　　金黄色的香炉弥漫着紫色的熏香，逸散在这樱粉色的房间，淡紫色的纱幔低垂，掩映着东方的神秘。
　　伊娃请我在茶几前坐下，给我倒了一杯茶。
　　“伊娃，你怎么会来这里？”
　　在那清浅的茶香中，我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为了给所爱之人一个重生的机会。”伊娃饮下了一口茶缓缓道。
　　在那氤氲的茶香中，他娓娓道出了自己的故事。

　　伊娃出生在白象国的一个底层家庭，由于生得标致，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去当了人妖。
　　在白象国服务业和旅游业发达，许多底层父母会将生得标致的男孩子送去当人妖赚钱。白象国有很多类似于人妖学校的机构，孩子一旦被选上，服用的激素由机构提供。孩子长大后，他们会将孩子送到各种表演团队赚取提成。
　　当伊娃长到十一二岁的时候便辍学进了团队表演，白象国的免费教育虽为十二年，但真正具有强制性的义务教育只有六年，这为很多想要过早进入社会的孩子提供了便利。
　　刚开始由于伊娃长相甜美，加上年幼体态，倒也颇受欢迎，小赚了一笔。
　　可就在他表演了几个月后，他遇到了一个来自龙国的少年——林鲲。
　　林鲲的父母是做生意的，他算是一个暴发户二代。他假期来白象国旅游，在人妖表演上对伊娃起了兴致。
　　由于伊娃在一个兄弟姐妹众多、缺乏关爱的家庭中长大，林鲲只请他吃了一顿饭、送了他几个从地摊上买的小礼物，他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
　　然而天生阴阳眼的伊娃却看见了林鲲身上聚集了一群怨气深重的婴灵。
　　在一次林鲲被婴灵压得梦魇，伊娃用自己在寺庙老僧那学的功法帮了他一把后，他才道出了实情。
　　原来，林鲲平日里水性杨花，学校里很多女生因他而怀孕、堕胎、流产，这才导致自己身边聚集了很多婴灵。
　　于是，伊娃便拉着林鲲来到寺庙，跪在老僧面前，求他救林鲲一命。
　　“为了他，你可愿付出一切？”老僧轻叹了一声问道。
　　“愿意，哪怕以命换命。”伊娃对着老僧磕了一个头道。
　　老僧将林鲲身上大部分婴灵都送走了，有一个死法极其残忍、怨气极为深重的实在送不走，便将它做成了古曼童放到了伊娃身上。
　　由于伊娃身弱受不住，很快便生了一场怪病，许多怪事亦接踵而至。
　　因为这些怪事，伊娃被团队开除，没有其它团队愿意要他，无奈之下只好回家。
　　可没过多久，他又被扫地出门了。
　　此时，他遇到了一位来自龙国的道士。
　　道士送走了伊娃身上的古曼童，治好了他的怪病，还收养了他，将他带回龙国，亲自带着他修行。
　　来到龙国后，伊娃在孔子学院学了一段时间的中文，手续办得差不多了便被师父送到了一所黑人社区的国际学校。
　　由于伊娃和他师父生活的城市黑人众多，国家为了防止他们影响社会治安，便将他们集中到了一个社区。为了解决黑人子女就学问题，国家贴钱在黑人社区附近建了一所国际学校。
　　这所学校对外国国籍学生免费，对混血、归国华侨子女只收几百块钱的学费，但对龙国的学生却要收取十几、二十万的学费。
　　考虑到伊娃是外国人，送普通学校怕他跟不上，送一般的国际学校学费又太贵，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师父便带着他来到这里参观。在听到校长说，伊娃的情况只需要交几百块的学费时，便果断地将他送到了这里。
　　刚开始，由于同学大多是黑人，伊娃融不进他们的圈子，便只能埋头苦学。
　　幸好国际学校课程丰富，社团活动亦不少，学起来没那么枯燥。
　　伊娃每天不是在学习学校安排的各种外语课程，就是在心理社团研学心理学。
　　直至高中那年，林鲲转进了这所学校，打破了他那原本平静的生活。
　　由于林鲲惹了大祸，导致很多女生怀孕上了热搜，被原学校开除，附近很多学校亦不敢收他。无奈之下，父母只得花高价将他塞进了这所黑人社区的学校。
　　因为学生多为黑人，林鲲融不进他们的圈子，而此时的伊娃又爱黏着他，于是他便将伊娃当成了唯一发泄对象。
　　从那以后，林鲲经常拉着伊娃逃课去酒店开房，有时还带着他出入酒吧、夜总会等场所。
　　直至高三那年，在师父的教导下，伊娃才静下心好好学习和修行。
　　后来伊娃发表了一篇关于轻音乐对睡眠影响的论文，被英国一所医学院的音乐治疗专业录取了，学费全免。
　　高中毕业后，伊娃便出国留学了。
　　五年后，伊娃留学归来，此时的林鲲已染上了艾滋。
　　可即便如此，林鲲依旧不断地约炮，伊娃一回来便被林鲲约出去开了房。
　　毫无防备的伊娃欣然去赴约，他亦险些染上艾滋，好在师父发现得及时，用自己的功法强行阻断了，将毒素排出了体外，
　　这才幸免于难。
　　可伊娃依旧不恨林鲲，他心里始终放不下林鲲。
　　几年后，林鲲因私生活混乱、不按医嘱用药，撒手人寰了。
　　由于生前传播艾滋，导致多人死亡，林鲲一直不得往生。
　　伊娃在几次超度他未果后，来到岛上的公寓冒险，只为给林鲲争取一次重生的机会。

　　淡紫色的熏香似一层薄薄的轻纱，在空气中飘散，茶香在我那有些发黄的齿间逸散。
　　“不是，伊娃，他都这么对你了，你怎么还拿命帮他呀？”听完故事，我的手紧握成拳，轻砸茶几道。
　　“我师父也这么说，”伊娃轻叹了一声道：“他大概是我命中的劫，只当我是在还他。”
　　“别给我来这套，就算有上辈子也该是他欠你的！”我忿忿不平道。
　　“那你呢？”伊娃轻笑了一声，给我斟了一杯茶道：“你又是为何来此？”
　　我平复了一下呼吸，缓缓道出了缘由。
　　“唉！”伊娃苦笑了一声：“你不也一样？”
　　“我不一样！”我一拍大腿。
　　“终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摇了摇头。
　　“对了，”伊娃突然说道：“你第一次任务结束之后，要不要来一趟我家？”
　　“嗯？”
　　“我们这些修行者一般都是在梦中来公寓冒险的，每次无论在公寓待了多久，醒来后永远是自己那边时空的第二天早上。”伊娃缓缓说道：“有时候我们可以带其它住户去我们那边的时空，但不可以太久。”
　　“好。”我点了点头。
　　“那一定要活着回来哟！”他又给我满上了一杯茶。

　　回到房间，我一遍遍地刷着公寓前辈们在任务世界冒险的视频回放。
　　在公寓，每个冒险者在任务世界都会有直播。公寓聚集了各个国家的人，每个国家的冒险者都会有不同的直播间，任务开始时，公寓中其它人皆可去各种直播间观看，异国直播间还有自动翻译的功能。
　　我尽可能地总结着经验，提升自己在怪谈的存活率。
　　其实，公寓里有很多组织会向新人传授经验以赚取怪谈币，可我不愿意和太多人打交道，遂一直待在房间里。
　　转眼间过了三天，我迎来了我第一次怪谈任务，副本名为——《阴腹子》。
　　清晨，公寓门前聚集了一群肤色各异的人群，身后皆是送行之人。
　　此次是单人副本，每个冒险者皆会被传送至单独的副本世界。
　　“这是我总结的经验，一定要活着回来。”上车前，伊娃将一个本子塞到了我手里。
　　我转头回握住他的手。
　　“你运气真好，我还能在怪谈公寓待两天，在任务中，我有一次提示你的机会。”
　　我上了车，坐在座位上，金黄色的阳光洒在了我的脸上。
　　副本里的时间和公寓不一样，白天从公寓出发，在副本世界无论过了几天，任务结束后都是在晚上回到公寓，当然如果能回来的话。
　　此时一辆电车停在了公寓前，几个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又来新人了。
　　透过车窗，我看见那几个新人中居然有徐雯的身影。
　　徐雯那个贱女人，居然有人会拿命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