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PC他钓而不自知[无限]》九都月

4、少年游（四）

　　“等等。”

　　察觉到王哥的杀意之后，铃兰鬼使神差地开口及时阻拦了对方。

　　这个行为实在不该在一个内测老玩家的身上出现，好在她思维敏捷，快速地给自己和王哥他们找了个合适的理由。

　　“反正系统已经提示主线任务完成，那这个NPC活着还是死了都不影响我们离开副本。既然如此，不如趁机审问一下他，看能不能弄清楚这BUG到底是怎么回事。”

　　“省得以后我们进了其他副本，又遇到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因为不明白情况而陷入危机。”

　　这话说得有理。

　　而且系统在脑内的“副本通关”播报，确实让他们有了足够的底气。

　　于是他们便开始了对殷辞的“审问”。

　　在副本的设定中，殷辞肤白如雪，身体纤弱，不仅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而且为了形成对他的霸凌剧情线，还给他加了肌肤高度敏感不能耐痛的设定。

　　当然，这是对他黑化之前的描述。

　　所以此时，小程面对正常副本怪物只能算是“软绵绵”的一拳，在殷辞这里，却让他疼得身体不自觉颤抖起来。

　　‘砰！’

　　“快说，你到底是怎么听见我们说话的？还有，这个没意识的世界，你是怎么生出自己思维的？”

　　殷辞被小程抓着头发，嘴角因为对方毫不留情的一拳而渗出血来，眼神却依然是平静的，“我一直都这样。”

　　“不可能！”王哥声音低哑，“超低级世界不可能生出意识，就算有意识，你也不可能听到我们说副本之外的事，更不可能保持一次次重启的记忆。”

　　“因为主系统不允许。”

　　“祂怎么可能允许有副本中的NPC脱离自己的掌控？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听着他们一句一句麻痹自己的话语，殷辞不免觉得这些玩家真是奇怪。

　　明明事实就摆在他们面前，他们还因为固有的认知和对那个主系统的畏惧，而不敢面对已经发生的事，想要通过一遍遍的自我欺骗和自我麻痹坚定自己可能错误的想法。

　　真不理解。

　　小程审问人的办法非常简单粗暴，就是打，用脚，用拳头，一遍一遍地往殷辞身上招呼。

　　可对方除了在最开始和他们说过几句话后，就一直保持着沉默。

　　垂着脑袋任由小程施为，一句话也不说。

　　终于，铃兰看着小程又要挥起的拳头，再看看殷辞已经惨不忍睹的面颊，忍不住开口，“够了，别打了。”

　　“可是铃子姐……”小程揉着自己手腕犹豫看向她。

　　“江铃兰。”王哥开口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收起你的同情心，他是NPC，是和我们不一样的怪物，弄不清楚他为什么会有重启的记忆，下一次我们如果再遇到有记忆的副本BOSS，那就全都玩完了。”

　　“你想死大家还不想死。”

　　面对他的不满，铃兰声音冷静地道，“可他真的知道吗？你们看他的样子真的像是在说谎吗？我们都知道最大的可能，是把他打死在这儿或许都得不到答案。”

　　“王哥，是你在因为你的害怕和恐惧而迁怒。”她声音无比冷静，“对他动手只是为了掩盖内心的不安。”

　　空气沉默了下来。

　　这话不止是铃兰想对王哥说的，还有小程和林木。

　　“你说得对。”

　　王哥呼出一口气，向后半步坐在椅子上，“是我们自己在害怕。”

　　小程松开手，也跌坐在地上，嘴里喘着粗气，到底是没有继续对殷辞动手了。

　　“对不起。”江铃兰走过去蹲下，“虽然知道这没有意义，但我还是觉得应该向你道声歉。”

　　殷辞看向铃兰，“解开绳子。”

　　在经历过一次又一次被李强三人绑在宿舍梯子的情况后，殷辞很讨厌，不，是厌恶这种被绑缚住身体的感觉。

　　“对不起，我不能。”

　　铃兰摇了摇头，拒绝了殷辞的这个要求，她起身看向王哥，“不管这次的意外是什么原因，我们总还是要活下去的。”

　　“在主世界活下去就要积分，要实战的经验。”她说道，“我们不能浪费时间。”

　　王哥嫌恶地看了眼清冷冷盯着他们的殷辞，闭了闭眼，“你说得对，但要稍微改动一下原计划。”

　　“我们换人看着这个NPC，然后轮流出去杀怪物。”

　　杀怪物获得的积分只会算到动手者本人的头上，不出手分享积分是不可能的。

　　“好。”

　　殷辞看着他们定下计划，忽然开口，“我问的问题，你们还没回答我。”

　　“我会随着这个世界一起消失吗？”

　　小程冷笑一声，“不然呢？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侥幸生出人的思维就真以为自己是和我们一样的人了？你配吗？”

　　“你记住，你就TM是一怪物，是这个狗屁副本的垃圾怪物，是主系统手里的提线木偶！”

　　“它要你死，你就得死。”

　　殷辞从始至终都保持着一致的神情听完他的话，看起来情绪毫无起伏，可他的内心却不是真的那么平静的。

　　他的人生，这就要结束了吗？

　　他有些茫然地思考。

　　“程阳。”王哥冷冷地打断小程的话，“不需要说那么多，出去杀怪物。”

　　小程深吸一口气，然后拿着自己的匕首转头砰地一声摔上宿舍门。

　　“林木，你和小程一组，出去看着点他。”王哥又道。

　　林木应了声之后，将手中的绳头递给铃兰，叮嘱道，“这绳头不能落地，否则就会失去控制的能力。”

　　铃兰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他走之后，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包括铃兰在内的两人，没有任何一个人跟殷辞再开口说过哪怕半句话。

　　非我族类。

　　铃兰捏着绳子，心中有些情绪不明地想着。

　　这个NPC是人，可却不是和他们一样的人。

　　*

　　凌晨六点半，离《美貌原罪》副本结束还有一个小时。

　　殷辞蜷缩在宿舍的地上，忽然心脏猛地开始剧烈跳动，像是下一刻就要蹦出胸膛的那种跳动。

　　他睁开眼睛，看向宿舍的天花板，目光越过了一堵又堵的墙，越过了厚重的云彩和黑夜，和那世界深处的存在对上了视线。

　　那是……

　　这个副本的规则。

　　一种不存在实体却又确实存在的存在。

　　殷辞不知道该怎么描述祂，他其实有好几次都隐约察觉到过对方的存在。

　　可没有哪一次，是比这次更加清晰的。

　　他清晰地感知到了对方的些许情绪。

　　悲伤。

　　‘轰隆’

　　一瞬间，整个世界都颤动了一下。

　　“发生了什么？地震？！”

　　“不对！”休息的林木和小程瞬间站起身，在天摇地晃中勉力维持住身形，“这不是地震，这绝对不是简单的地震！”

　　小程当机立断，“我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快，我们得赶快去找王哥他们！”

　　“对，赶紧汇合。”

　　两人摇摇晃晃往外跑的时候，林木被地上殷辞的身体绊了一下，撞上对方的清丽的眉眼后心中一跳。

　　“他怎么办？”

　　这么剧烈的摇晃，这栋宿舍楼很快就会坍塌，他和小程的身体属性经过游戏强化，在楼塌之前跑出去不是难事，可是没有黑化变成怪物的殷辞显然是不行的。

　　他在这儿，只有死路一条。

　　“你管他去死！”小程回头，不耐地一把拉住他往前扯，“他是NPC，早晚会随着这个世界一起毁灭的，反正早死晚死都是死，你管他呢！”

　　林木闻言到底没再犹豫，转身直接和程阳互相拉扯着，以最快的速度往楼下跑去。

　　殷辞倒在地上，在世界的天旋地转中看着他们狂奔离开的背影，微微抿紧了唇角。

　　林木和小程成功在建筑坍塌之前跑出了大楼。

　　可他们还没来得及高兴，却被眼前地狱般的场景钉在原地。

　　无数的陨石流星从空中坠落地面，砸出一个又一个的巨坑，空气中弥漫的都是焦土的气味。副本中那些已经转化成怪物的NPC们，被倒下的建筑或者陨石砸在地里，露出的胳膊或者手脚还在无机制地挥舞晃动着。

　　满目疮痍的世界里没有丝毫的生机。

　　林木狠狠扯住小程的手臂，“我见过这样的场景！我见过！”

　　“什么？”小程虽然也很恐慌，但还不知道眼前的情况意味着什么，只是看到林木如此反常的情绪，他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之前我跟着一个大佬过中级副本，他直接打碎了那个副本的能量核心，我们离开的时候那个副本世界彻底坍塌，我看到的最后一眼就是现在这个样子。”林木压着喉咙里涌上来的鲜血说话，牙齿被咬得咯咯作响。

　　小程反应过来，“你是说这个副本要毁灭了？”

　　“不是毁灭！”林木终于崩溃了，他抱着自己的脑袋，痛苦地大喊，“是清洗！是主系统在清洗这个副本！”

　　“可副本结束时间没到，我们还没出去……”小程的话还没说完，他自己就已经反应过来了，整个人的脸色瞬间煞白，“主系统要将我们和副本一起清洗？！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

　　‘轰隆’

　　林木大喊完一声之后，世界再次摇晃起来，身后的宿舍楼顺便变为平地，建筑四散落地，伴随着天际落下的陨石，直接砸在了崩溃的林木身上。

　　“林木！”

　　小程瞪圆了眼睛大喊。

　　他忍着陨石表面无法接触的高温去用力搬它，“不，林木你不能死！”

　　可惜即便是他被系统强化过的身体，即便是他用上了浑身所有的力气，也依旧对巨大的陨石没有产生任何影响。

　　而在他没有注意的时候，有一个从建筑缝隙中钻出的怪物悄悄靠近了他的身后。

　　‘嗬嗬’

　　怪物猛地扑上来咬住了小程的脖子。

　　小程转身掐住怪物的脖子，双眼发红，嘴里不住地怒骂，“去死，你给我去死，你们这些不人不鬼的怪物！”

　　怪物的力气大，可他的手劲也不小，于是两人互相桎梏地僵持在了原地。

　　‘轰隆’

　　伴随着又一次的剧烈颤动，他们所在的地面张开了深渊一般的巨大的裂缝，小程和怪物都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双双掉进了裂隙中。

　　不过是片刻时间，伴随着一道微弱的惨叫，这裂隙又在一阵天摇地晃中缓缓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