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往后今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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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小苹果：
大概是…早上好！
很抱歉我没法履行永远的约定，包括一起打工，或许还有……做一辈子的朋友。请忘记我吧，就当做只是一段时间的邻里关系。
一个秋天给你带来了诸多不便，多有叨扰。
这些是经我清点过后欠你的玛玛，已经还清了。有一些多的不要多做怀疑，只是赠礼，时间紧，没法留下刻骨铭心的告别礼，只能说，对自己好一点，快快长大！
伪装是很难的，在世界上存活下的我们都有难言之隐，祝你也能早日解脱。
祝
天天开心！
小荷
78年1月23日”
正文的最后一句小荷是带着私心写下的，她深知存活是在陌生世界最不容易的，因而也希望，世界对苹果绿能少一些刁难。
紧握着手中超额了很多很多的还款，张萍茵不知怎么的就愣住了。大概是刚睡醒的缘故，大脑失去思考的功能。
明明，明明自己是喜欢钱的。谁不喜欢钱呢？并非执念，只是，只是保全生存的底牌要多一点才好，可是……
小荷为什么没有留下的可能……
才发现自己，比起贫穷，更讨厌别离。
一辈子不愁吃穿的张女士，本以为生计难以摆脱，结果朋友的告别来得更快，没处理过感情，好像一团交错缠绕的乱麻，扯也扯不开。
“两清……吗。”她可笑于自己愚钝的判断，连小荷拙劣的演技都识不破，还被反将一君，心里固然不好受，但是比起接受现实，消化这种落魄可太容易了。
“小荷，你是这个意思对吧……”她不知实在说给自己听，还是仍然希冀于小荷只是暗地里躲着。毕竟便签什么也没提，谁带走她，她要去哪，未知的坐标是画不出到原点的距离的。
曾经引以为傲的学术知识，在此刻化为无稽之谈，毫无用处。
“好，那就两清。”最终决定尝试把小荷从短暂的记忆力删除。
要不了几年，她的生活里就不会有这个人。
她是谁？曾经很厉害的科学家，有什么不能释怀的？
幸运的是，之后的12年里，她也确实没再见到过小荷。曾经路过染着粉发的女人，总是不经意地瞧上一会，被人发觉，才抱歉地道一句：“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很不幸，她并没有忘记小荷。看来时间并不能冲散一切嘛。至少产生了执念就消不掉了。
“会用3D打印机吗张萍茵？”上级研究院专注地调试着机器。
“会。”张萍茵起身，走到这已许久未见的机器。
“那你把模型打一下，和报告一起交给我。”
就这？她心想。感觉现在的工作简直糟蹋了3D打印机这么好用的机器，以前她都用这个打印人体器官，现在……只是模型而已了。
待上级走后，张萍茵默默发出一声叹息。
她忽然开始后悔自己加入曾经公司干曾经的工作的决定。明明以她的能力在那里慢慢晋升日后说不定活得更好。
热爱和初衷的感染吧。她好像抛不掉老本行。
“唉。”想起来，好像一开始是为了摆脱奇怪的大姐姐。
姓名未知，年龄为止，她感觉性别都要未知了。
不能不能，太不礼貌了。
控制欲大概是她在世界上最讨厌的东西，没有之一。但可惜，大姐姐在这一点上颇具特长。
虽说她也没毁约吧。协议还在那个姐姐手里。
老本行好像变味了。她这么想着，敲键盘的动作愈来愈快。
但是基金福利会是毁约了，20万玛玛呢，赔完违约金差点穷成狗。
“实习期还有51天，加油张萍茵，熬过就是胜利。”贴在办公桌上的小便签无时无刻不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沉默不语地瞄了一眼，目光回到屏幕。
离下班还有一个小时，秒针艰难地走过一步一步。“很快就能解放了。”她伸了个懒腰，重新投身于工作。敲击键盘的手指快得似要起飞。
说不定干完活剩下的时间可以玩手机度过，加班就更不可能出现。
上个班哪有不疯的。一边忙碌，脑子里又接连奔出无数拒绝打工的怨言。
“神经病吧私人公司造什么机器人？”造人不好吗？她记得死前所有技术已经完全成熟，都锁在最高机密档案室里。
公司的高管又为什么要费尽心血重新研究硅基生物？
按下最后一个Enter，浑身的怒气终于风平浪静下来，似活水冲破低湾，流进小溪。
很可惜，得不到实验室的权限，她只能在那群正式员工引以为傲的提议中筛筛减减凑成合理的报告汇报给上级，完全没有修改的权利。
即便她真的认为那些只是天马行空的想象，不切实际的瞎扯，她张萍茵也只是公司劳动链最底层的小职员。
好卑微。她暗自嘲讽自己。
“提什么不好，又提光合作用，她们真以为能装进机器人里啊，装个叶绿体那不好笑吗，真该夸她们聪明呢。”
她划着只有不到20个好友的微信聊天框，无聊地自言自语着，眼镜耷拉在鼻梁上，没有生气。
她记起上一次下面的员工提出光合作用，自己在实验室坐牢一个月的经历。不管这对机器人和对人有什么不同，不管有几分可能成功。
总之她极度厌烦这种神奇毫无逻辑的提议。
“我也觉得没必要，天然可再生能源不是只有阳光，感觉为了这个大费周章很没必要，我们这里又不是经常有阳光。”隔壁桌戴圆墨镜的黑长直姐妹凑过来发表了看法。
“别担心，反正传上去二次审核会被驳回的。”她竟然在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驳回，上次怎么不驳回。张萍茵回头礼貌性的回应点点头，没说话。
“姐妹，你对这家公司感兴趣吗？”黑长直正好也提前解决了手头工作，有了聊天的兴致。
“一般。”张萍茵答。
“我倒是对公司失去兴趣了，我准备跑路了，你呢？”那位姐妹根本不在乎自己现在身处何地，旁若无物地探讨着“离职”的问题。
张萍茵觉得她有点太三分钟热度了，离了这里，她难道有更好的营生方式。“我？我不清楚，要是有更好的工作我肯定也跑路。”她只是笑笑。说得其实是真话。
姐妹听罢，立马从便携布袋子里抽出一沓纸。“我准备创业，你有没有兴趣。”看不见她的眼睛，但张萍茵猜大概是“两眼放光”这种情况。
张萍茵笑了。合着你努力投了一份完美的简历，拼命准备面试是为了跑别人公司挖墙脚。
张萍茵又笑了。“我可能没那么多精力，也没那么多胆识，况且我的能力如何，你都不清楚呢，把我拉进去后悔了怎么办？”
笑死，让张萍茵放弃到手的工作去冒险，抱歉，已经不年轻了玩不起这些。
女孩子迟疑着欲言又止，组织着措辞：“我就是……你知不知道这家公司的创始人啊，就是张妍娜博士嘛，我准备延续她的意志，你有没有兴趣啊…”她攥着手中的纸，觉得梦想说出来，“我无所谓的，我可以为了梦想拼一辈子。”
好像无稽之谈，女孩苦笑了一下，嘴角咧了咧。
空气沉静了两秒。
“我来。”张萍茵坚定地平视对方的眼睛。
对方转愁为喜。
交换了联系方式，张萍茵在小小的出租屋里对着聊天窗口发呆。
这里是首都，离出生点太远了，迫不得已，为了工作她才辞职的，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太突然了，而自己又偏偏同意了。说到底，还是想回归旧业。
她这种具有封建思想的老女人是不会相信现代科学有什么希望。
不过，大概是有人在其中过河拆桥，从中作梗吧。
【人工智障】：同事你好，我叫张筱玥，你叫什么，我改个备注。
她和自己同姓欸。张萍茵有些欣喜。她们老张家还有希望，多么有抱负的孩子，就是有点不切实际。
算啦算啦。
【AAA集金福利会张萍茵】：张萍茵
【人工智障】：姑娘，你这个网名挺有想法的。
【人工智障】：像……备注。
【AAA集金福利会张萍茵】：帮你节省了改备注的时间，我就叫这名儿【微笑】
【人工智障】：……好。
【人工智障】：那么请问，你头像是证件照？
【AAA集金福利会张萍茵】：对
【人工智障】：那也很好。
张萍茵受不了了，一直在尬聊，她有点忍不住想笑，但碍于面瘫有点笑不出来。
但好在对方很擅长尬聊。
【人工智障】：工作的时候没注意，你头发绿的啊，染得好好看。
这个时候一般要开始扯自己在哪染的，但绿毛是天生的，张萍茵愣是难以回复。手指在手机上空悬着，迟迟不动，就伫立在那，像一桩木头。
【AAA集金福利会张萍茵】：谢谢，天生的
【人工智障】：哈哈。
对面估计也憋不出话了，只能默默下线。反正是个人都会觉得张萍茵这样聊天的人就是因为天生不爱说话，才不好好说话。
但是事实是，她单纯不喜欢发言，别人既然让她回答问题，那就老老实实给正确答案呗，还能怎么样。
她噗地倒在了不是很结实的木板床上，后脑勺撞得轻微疼痛。
为什么不说了呢，她很喜欢听别人说点什么。说什么都好，只要有活人，说说话就行，什么都不用做。
“当一度的寂寞占据全世界/空空荡荡的房间只回响浅淡的呼吸/凝滞的世界里企盼打破寂寥的生灵。”
曾经有一首短诗是这样写的，张萍茵认为，很贴切。
同时又很委屈：为什么自己总是被误解。
真的不是面瘫，只是笑功能有点障碍…
闲来无事的她切到了主页，把名字改了。
人家都说无聊了，那就是真的无聊。
其实，装人机也很有趣。0人能懂她的幽默是吗。
睡吧，至少明天依旧难熬。
月色入户，洒满枕被。
梦里有一位故人，询问她，为什么总是执迷于过去。
为什么就算有不愉快，还是要停留在美好的部分，想要延续……
是啊，以前在创生一直是一个人，由于年纪大，年轻气傲的小职员背后说的闲话，那些尖酸耳语，早就盖过了夸赞的荣誉。
这些自诩天才的女孩子，带着满满的优纪主义来到世界上，爬着爬着把根忘了。
但她一句也记不清。她对梦中那位披着长发的人说：“世界是这样的，我只需报之以歌。”
“即使以痛吻你？”对方沉默着，空灵的在脑海飘摇。
“嗯，哪怕以痛吻我。”“执迷不悟。”至终她都没看清对方的脸。或者说，这一辈子路过很多人都没记住。
看来记忆真是不容易的天赋，那张萍茵天赋很差了。
“你看，到最后我什么也没看清，什么也没记住。死亡前脑子里想的如果还是痛苦，就会痛苦地死去，而我，念叨着的都是一些幸福的事。”她感觉这些话从口中吐出来轻飘飘的。
“哎我不是这个意思…”不知名的人似乎垂下了头，“但如果真的哪天在痛苦中死去了呢，Sushin。”
张萍茵不知道她在叫谁，但这里也没有别人了，她也只好回答：“如果是那样，那我一定一生都悲惨，一定是自杀而死。”
“为什么？”
“你是在问我为什么是自杀吗？”得到“对”的回复，张萍茵继续平静不变地发言，“如果是他杀，那我被人憎恨着，一定是我活得太好了，害他嫉妒了。”她打趣道。
这里环境太沉闷了，几乎压得人透不过气。如果要张萍茵来评判，这一定是噩梦。
“你真乐观。”这一次，张萍茵终于看清对方的脸，那是一双最为澄澈、包容山海的眼睛，拥有所有自然的颜色，以及从内而外的光芒。
那个人冲过来拥抱她，在即将与她融合的一刻，向她道别：“我离开你的灵魂了Sushin，你一定要为自己活着。”
“你永远不要死。”
张萍茵从梦中惊醒，被子被差点甩飞出去。
诶，杯子还在身上。她顿感惊讶，但没想太多，反正在梦里就感觉被压力制衡得喘不过气，一定是太害怕于是把被子死死扣在身上导致的。
嗯，一定是这样。
伸手够到手机，揉了揉死活睁不开的眼睛，忍者强光看时间：2：20
好早，还能睡。她心想，说着便欲躺下。什么都不能打扰她睡觉，她可是高贵的嗜睡症。
等等，有短信。嗜睡症被好奇心打败了！
“你要成为不败的信仰。”……神经病。
陌生号码就是莫名其妙。她感慨了一句，躺下，发现睡意全消。
……
神经病。
怎么梦还能和现实对上。梦里那个人，她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现实这个，只能试试开户了。
挣扎了一下发现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浑身酸痛，她甚至可以怀疑自己梦游绕着出租屋的小区晨跑了一公里。
一公里，是因为她的体力跑一公里能死。
和手机抗争了一会发现自己只能删短信，连回消息都做不到，对方发完短信就注销账号了。
……真聪明。给高智商人群干不会了。早知道就不拍外了，到底也不会弄成现在这样，刚学会手机的基本用法。
她放弃了，结果躺在床上彻底睡不着。
行行行，刷视频吧，继续吃瓜。
B站的首页第一条视频，是一位明星回国下飞机的场面。
这么没意思的东西为什么要录下来还发网上？
可惜张萍茵还是点进去了。什么人物仅仅是出面就获破百万播放量，何方神圣。
【艾涟Alien现场互动vlog】标题是这个。
艾涟？不认识。娱乐圈她不熟。
视频里的人老远就望见了UP主，朝这边激动的挥手，还飞过来一个吻，周围人群立马沸腾了。
明星互动，很正常啊。
她撇了一眼视频的制作者，对橙色的六级标志难以视而不见。
评论区更是炸开了锅。她很想吐槽内娱妹真是不得了，她真的完全不能共情，满满的只有无语。
【雨爱你们好就够了】：羽总你怎么不回飞吻啊【偷笑 】涟涟都公开示爱了诶。
哦，情侣啊。张萍茵内心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不对？！
哦原来是磕CP，吓她一跳。这一看就是女爱豆，搞CP赚流量的手段罢了。
诶嘿，磕CP这个她感兴趣啊。
不知不觉把UP主页的vlog刷完了。演唱会录播她不看，不感兴趣，但是CP产饭必须蹲。
她就不进门，蹲门口吃饭怎么了？
无罪，无罪。但是她没料到自己已然关注UP，也会持之以恒的磕下去。
UP名字叫Renry，记住了。
“天亮了？”她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很助眠啊。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往后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