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萃取人生》一米九一

17、柳暗花明的最终结局

　　房间里的紧张气氛浓厚得能用黄油刀切开。
　　我的展示结束了，幻灯片现在只是屏幕上散发着微光、让人回味的矩形框。
　　詹姆斯穿着萨维尔街定制的西装，像块木板一样僵硬，浑身散发着满满的敌意。
　　谢天谢地，史密斯看起来……若有所思。
　　至少是中立的。
　　这也算有点希望。
　　窗外，伦敦的天际线就像一幅由灰色和钢铁构成的朦胧水彩画，映照出我内心翻涌的焦虑。
　　回到临时办公室，我像只被困在笼子里的老虎一样踱来踱去。
　　林晓每一声咳嗽、每一次翻纸的声音，在我听来都像是丧钟。
　　我在脑海中不断回放展示过程中的每一个瞬间，剖析每一个用词、每一个手势。
　　我是不是表现得太激进了？
　　还是不够激进？
　　詹姆斯那边的沉默震耳欲聋。
　　这种沉默比任何直接的拒绝都更让人心慌。
　　林晓心地真好，一直努力想让我振作起来。
　　“他们会改变想法的，芷暖，”她总是这样说，声音里满是我怎么也提不起来的乐观劲儿，“你的展示棒极了！连我都听懂了，要知道，金融对我来说就像一门外语。”她递给我一块饼干，那是一块有点扁扁的、可怜巴巴的消化饼干，但我连食物都不想考虑。
　　就连陈延秋通过嘈杂的电话线传来的冷静安慰，也没能让我紧绷的神经放松多少。
　　“芷暖，你已经尽力了。现在结果不是你能控制的了。”他说得倒轻巧。
　　要是这笔交易谈不成，面临职业困境的又不是他。
　　日子一天天难熬地过去。
　　每一次电话铃声响起，都让我肾上腺素飙升，可随之而来的却是失望的苦涩刺痛。
　　睡觉对我来说已是遥远的回忆。
　　我靠着温热的咖啡和一丝微弱的希望支撑着，心想也许，就只是也许，我们还有机会。
　　然后，电话来了。
　　打电话的不是詹姆斯，而是史密斯。
　　他的声音如陈酿威士忌般醇厚，邀请我去他们办公室。
　　没有任何解释，只说了时间和地点。
　　我的心怦怦直跳，撞着肋骨。
　　这是最后一击吗？
　　是那种礼貌而坚定的拒绝，会让我灰溜溜地回去继续打奶泡、擦黏糊糊的桌子吗？
　　詹姆斯公司那座外观光滑的玻璃幕墙大楼矗立在我面前，宛如一座象征着企业权力的巨石。
　　前台接待员眉毛修得恰到好处，笑容像大理石地面一样精致，她指引我去史密斯的办公室。
　　每走一步都像是在走钢丝。
　　史密斯微笑着迎接我。
　　那是真诚的微笑，不是那种对即将开除的人挤出的僵硬礼貌的笑容。
　　他铁灰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就是我在展示过程中注意到的那种光芒。
　　他示意我坐下，座椅的皮革柔软有弹性。
　　詹姆斯也在那里，脸上依然带着不满，但就连他平时冰冷的神情似乎也……稍微缓和了一些。
　　史密斯清了清嗓子，接下来的话意味深长地悬在空气中。
　　“林女士，”他开口了，声音沉稳平静，“经过慎重考虑……”他停顿了一下，故意制造悬念，我不禁屏住了呼吸。
　　“……我们决定……”又是一阵煎熬的停顿。
　　我紧紧抓住椅子扶手。
　　“……和你们团队继续合作。”
　　詹姆斯的下巴绷紧了，脸颊上的一块肌肉抽动了一下。
　　他张嘴想说话，但史密斯抬手制止了他。
　　“林女士，你们创新的方案，以及对我们所提问题的深刻见解……”他身体前倾，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钦佩的光芒，“……最终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他又停顿了一下，然后压低声音，像是在说悄悄话：“……说实话，和我们收到的一些……更传统的方案相比，你们的方案就像一股清新的空气。”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詹姆斯一眼，詹姆斯终于绷不住了，脸上闪过一丝勉强的敬意。
　　“现在，”史密斯接着说，转头看向我，笑容更灿烂了，“来谈谈合同的细节……”
　　他伸手拿过一份文件，那是一沓满是法律术语的厚文件，然后…… 我的视线模糊了，我快速眨了眨眼，试图看清史密斯的脸。
　　我没听错吧？
　　继续推进？
　　和*我们*一起？
　　一声啜泣，一声荒唐又尴尬的啜泣，从我口中溢出，我羞愧地用手捂住嘴。
　　但史密斯只是轻笑了一声，那温暖而真诚的笑声充满了这个无菌的办公室。
　　“别担心，林女士，”他说，眼角泛起皱纹，“我们都有过这样的经历。我猜，这笔交易对你意义重大。”
　　意义重大？
　　这简直意味着一切！
　　这意味着我不是个失败者。
　　这意味着我的家人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这意味着我不会一辈子都带着烧焦咖啡的味道，怀揣着未实现的潜力。
　　“是的，先生，”我哽咽着说，声音因激动而变得沙哑，“确实如此。”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尽是法律术语、合同谈判，还有那甜蜜的胜利滋味。
　　就连詹姆斯，现在也接受了这个决定，参与到讨论中来，他往常的冷嘲热讽被勉强算得上专业的意见所取代。
　　我感觉自己像飘了起来，被肾上腺素和纯粹的喜悦所支撑。
　　我一走出大楼，就摸索着掏出手机，手指颤抖着。
　　我得告诉陈言秋。
　　他应该知道这个消息。
　　即使在我怀疑自己的时候，他也信任我、引导我。
　　他的声音像往常一样平静而沉稳，从听筒里传来：“芷暖？有什么消息？”
　　“我们成功了，陈言秋！我们拿下了这笔交易！”我兴奋得尖叫起来，“史密斯刚刚告诉我！他们要继续推进了！”
　　我几乎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到那一抹微笑。
　　“干得好，芷暖。我就知道你能行。”
　　接着，我拨通了办公室的电话。
　　高级总监接起电话，声音热情洋溢：“林芷暖！好消息啊！整个团队都沸腾了！马上回来！有一瓶香槟上写着你的名字呢！”
　　回到办公室，气氛热烈极了。
　　林萧上蹿下跳，用力地拥抱我，我觉得我的肋骨都要被挤断了。
　　平时一向矜持的同事们也拍着我的背，脸上洋溢着笑容。
　　至少在这一刻，我成了英雄。
　　那天晚上晚些时候，香槟喝光了，祝贺声也渐渐平息，高级总监把我叫进他的办公室。
　　他微笑着看着我，眼睛闪闪发亮。
　　“芷暖，”他靠在椅子上，说道，“你在这个项目中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你的敬业精神、你的洞察力……真的令人印象深刻。我们想给你升职。”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升职？先生，我……”
　　“我们认为你有成为一名优秀分析师的潜力，芷暖。我们想给你机会证明这一点。”他停顿了一下，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但要记住，前方的路并不容易。这个项目……有它的复杂性。会有挑战的。”
　　就在我还在消化高级总监带来的好消息时，我的手机收到了陈言秋的一条短信。
　　“别太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