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清除目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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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谕’专案组”的牌子，如同投入深潭的重石，在市局刑侦大楼顶层会议室挂起，激起的不仅是水花，更是无形的压力与风暴。谢岚玉局队亲自主持了简短而严肃的成立会议，省厅和部里的技术支援专家正在星夜赶来。三起尘封多年的悬案卷宗——邻省法医案、网络安全专家车祸案、本市“暗礁”案——被紧急调阅，堆满了临时征用的档案室。那个冰冷诡异的三角三圆点符号，被放大打印出来，贴在会议室的玻璃墙上，像一只无声的、充满恶意的眼睛，注视着每一个人。
风暴的中心，却是相对安静的科技作战中心。
技术组的灯光永不熄灭。十几块屏幕闪烁着复杂的数据流和代码。魏南桥那部从出租屋床板夹缝里抠出来的老旧直板手机，此刻正被小心翼翼地连接在精密的破解设备和防电磁屏蔽箱内。技术组长戴着防静电手套，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如同在进行一场与幽灵的电子战。
“肖队！何老师！”技术组长声音带着疲惫和亢奋：“初步检测，这手机就是个‘鬼壳’！”
“鬼壳？”肖述皱眉。
“对！它的硬件被深度改装过！”技术组长指着屏幕上的分析图：“核心芯片被替换了，内存和存储空间都极小，只够运行一个极度精简、高度加密的通讯模块和接收指令的客户端。所有指令都是单向接收，没有发送功能。操作系统是定制的嵌入式Linux，硬编码死，无法安装任何其他程序，也无法连接外部网络。更像是一个…接收‘神谕’的……专用终端。”
“能追溯指令来源吗？”何绘站在肖述身边，目光沉静地盯着屏幕上的数据流。
“极其困难！”技术组长摇头：“指令是通过一种非常规的低频无线广播信号接收的！信号源是动态跳频、随机发射，覆盖范围估计能达到半个城区，但具体发射点位根本无法锁定！而且信号被多重加密，每次指令的加密算法都不同！我们正在尝试暴力破解最近一次接收的指令包，但需要时间，而且成功率很低。”
“指令内容呢？”肖述追问。
“指令是以加密文本形式存储在手机自带的一小块存储芯片上，指令执行后会被自动覆盖。”技术组长调出另一块屏幕，“我们尝试恢复被覆盖的数据碎片……有发现！”他声音一振：“恢复出几条被部分覆盖的指令残片！”
屏幕上显示：
——目标：何绘（照片附件）
——画像师—破坏平衡
——清除优先级：最高（S级）
——地点：旧城南巷口
——标记（附图：三角三圆点）
——时机：目标发现标记后
——信号：目标血…重现标记…
——完成后—释放目标：魏小川
（位置信息待传输）
最后一条指令碎片，印证了魏南桥崩溃时的供述。
“S级清除…”肖述眼神冰冷，“看来我们在‘神谕’的黑名单上排名很靠前。”
何绘的目光却落在“释放目标：魏小川（位置信息待传输）”这一行上：“指令提到任务完成后，‘释放魏小川的位置信息待传输’，说明魏南桥完成任务后，手机应该会收到新的指令，告知其弟位置。也就是说，‘神谕’掌握着魏小川的实时位置，或者至少知道他在哪里。”他转向肖述：“魏南桥的弟弟是关键突破口。找到魏小川，不仅能救人，也可能直接撕开‘神谕’控制链条的口子。”
“林清晖那边进展如何？”肖述接通通讯。
林清晖的声音传来，背景音有些嘈杂：“肖队，刚结束对周海昌的再次提审。他情绪低落，但很配合。关于那张有符号的照片，他说是他弟弟周海涛（溺亡者）溺水前一个月左右，有一次喝醉酒回来，塞给他的，说是在河边‘捡’到的，觉得图案挺特别。周海昌当时没在意，随手夹在书里了。直到弟弟死后，他整理遗物再次翻到这张照片，看到背面的符号，才觉得不对劲，拍了照。但他完全不知道符号的含义，也没和任何人提过这张照片。溺亡案本身，当年调查结论是意外落水，没有他杀证据，卷宗显示也没有目击者或可疑线索。”
“周海涛是在哪里‘捡’到这张照片的？”何绘问道。
“周海昌说他弟弟只含糊提过是‘老码头’附近的河滩。”林清晖回答。
老码头？何绘和肖述对视一眼。这和之前结案宴的地点竟有重合。是巧合？
“继续追查周海涛溺亡前一个月的活动轨迹，特别是老码头一带，接触过什么人，有无异常。”肖述下令：“另外，安排人手，拿着符号照片，在老码头周边区域走访，尤其是那些老居民、渔夫、拾荒者，看有没有人见过类似图案或者知道其含义的。”
“明白！”林清晖应道。
“魏小川那边呢？”肖述又问。
“侦察队乐兰芝带人在第七中学。”林清晖切换了频道，“兰芝，你那边情况？”
乐兰芝清脆干练的声音响起：“肖队，何老师！我和同事正在七中。魏小川的班主任和几个要好的同学我们都问过了。这孩子成绩中等偏上，性格比较内向安静，但没什么不良记录。他父母早年离异，跟着母亲，但母亲去年因病去世了，现在监护权归他哥哥魏南桥。魏南桥在工地打工，收入不高，但很疼这个弟弟，魏小川也很依赖哥哥。”
乐兰芝顿了顿，语气沉重起来：“他失踪前一周，情绪似乎有些低落。他最好的朋友说，魏小川有一次偷偷跟他说，感觉有人在偷偷看他，跟了他好几次，很害怕。但他没看清是什么人，也不敢告诉哥哥，怕哥哥担心又没钱给他转学。失踪那天是周五，放学后他说去附近的篮球场打球，然后就再也没回家。篮球场附近监控坏了，没拍到有用线索。”
被跟踪的恐惧！何绘敏锐地捕捉到这个信息点：“兰芝，你重点调查魏小川失踪前一周，他上下学路线、常去的篮球场、图书馆等地方，所有可能的监控录像，哪怕只是街边店铺的！寻找是否有重复出现的、对他表现出异常关注的可疑人员或车辆！同时，走访篮球场常去的球友，看看那天是否有陌生人出现或异常情况。”
“收到！”乐兰芝干劲十足：“已经在调了！另外，我们拿到了魏小川的近照和他书包里物品清单，包括他常用的文具、水杯、甚至他最喜欢的一本篮球杂志的封面球星卡都复印了。准备让警犬队以篮球场为中心，扩大范围做气味源追踪！”
“很好！”肖述肯定道。
挂断通讯，肖述看向何绘：“魏小川被跟踪，说明‘神谕’并非临时起意选择魏南桥。他们很可能早就盯上了这对相依为命的兄弟，将弱点看得一清二楚。选择魏南桥，不仅是因为他有暴力潜质，工地背景，体格健壮，更因为他对弟弟极端的保护欲是他们最完美的枷锁。”
“‘神谕’的行事风格：精密、冷酷、极具仪式感，比如符号、血契信号、高度组织化、擅长心理操控和弱点利用。”何绘走到会议室的白板前，拿起笔，开始勾勒他心中的“神谕”侧写。他的膝盖似乎仍在不适，站立时身体重心微微偏向未受伤的一侧。
“?目标选择：特定领域的顶尖专业人士。法医（破坏证据链）、网络专家（阻碍信息追踪）、痕迹鉴定专家（抹除物证线索）、画像师（我，破坏其隐藏逻辑并可能揭露其存在模式）。共同点：他们的专业能力，能够触及‘神谕’试图维护的某种‘平衡’或掩盖的真相核心。清除他们是预防性措施，确保自身不被发现或干扰。”何绘在白板上写下“目标画像”。
“?行动模式：? 长期潜伏观察，精准捕捉目标弱点，比如家庭、亲人、心理创伤。利用非核心成员，如魏南桥等，执行具体清除任务，自身深藏幕后。采用难以追踪的单向指令传递，比如老旧手机、低频广播。行动具有强烈仪式感，有特定符号标记、以受害者鲜血完成‘信号’，这不仅是给执行者的心理暗示，也可能是其组织内部的一种‘信仰’或‘规则’的体现。” 写下“行动特征”。
“?组织架构：? 核心决策层（‘神使’？）高度隐秘，可能拥有强大资源（技术、情报、财力）。中层负责物色和执行者操控（‘使者’或‘联络人’？）。底层是像魏南桥这样被胁迫的执行工具。层级分明，保密性极强，成员之间可能只通过代号或加密渠道联系，甚至互不相识。” 写下“架构推测”。
“?核心目的：? ‘维护平衡’是其宣称的宗旨。但这种‘平衡’绝非正常的社会秩序或法律框架。结合周海昌案、周海涛溺亡案、以及‘暗礁’案受害者都在调查可能触及某些庞大黑暗利益的事件，比如毒//品、金/融/黑/客、文//物/走//私… 这个‘平衡’，极有可能是指维护一个庞大犯罪网络或黑暗利益链条的隐蔽运行不被干扰和揭露！‘神谕’，更像是一个隐藏在黑暗深处、专门负责‘清理’障碍的‘清道夫’组织！其最终服务的，是一个或数个极其危险的犯罪帝国！” 何绘的笔重重落下，在“核心目的”后画上巨大的问号和惊叹号。
白板上的字迹冷静而犀利，勾勒出一个庞大、精密、如同深海巨兽般蛰伏的黑暗轮廓。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只剩下设备运转的低鸣。肖述看着何绘清瘦却挺直的背影，和他膝盖处因为站立过久而微微绷紧的裤腿褶皱，眼神深邃。
“何老师的侧写，和我们技术组刚刚碰撞出的一个惊人发现吻合了！”宋寒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他冲进会议室，手里拿着几张刚打印出来的资料。
“我们利用大数据，将‘神罚印记’符号、三起悬案受害者的人际关系网、以及他们遇害前正在调查的案件核心人物或组织关键词，进行了超深度关联挖掘和路径分析！”宋寒将资料摊开在会议桌上：“你们看这条隐藏的线！”
众人的目光聚焦过去。资料上，复杂的关联图谱最终指向了几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名字或代号，但都被标注了共同的背景——都与一个横跨数省、涉及走/私/文/物、稀有矿产、洗/钱、乃至疑似非/法/药/物/研发的庞大的、高度隐秘的跨国犯罪集团——“暗河”有关联！
“邻省那位法医遇害前，正在关键性地确认一批新型合成毒//品的分子结构，而那批毒//品的源头，指向‘暗河’控制的一个境外实验室！”
“车祸身亡的网络安全专家，遇害前正在追踪一笔通过复杂虚拟货币渠/道/洗/白的巨/额黑/金，资金流向的最终节点，与‘暗河’控制的数个离岸空壳公司高度重合！”
“‘暗礁’案的痕迹鉴定专家，遇害前复原了一件失/窃/国/宝/级/青/铜/器上极其细微的运输包装残留物，其成分指向了一种只产于某特定区域、且被‘暗河’垄断走私的特殊矿物黏土！”
宋寒的声音带着寒意：“而周海昌的弟弟周海涛溺亡案，虽然表面是意外。但我们现在高度怀疑，他‘捡’到那张照片的老码头附近河滩，正是‘暗河’集团在本市一个极其隐秘的走私物品临时中转点！他可能无意中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或者接触了不该接触的人！他的溺亡…极有可能不是意外！‘神谕’清除何老师，正是因为何老师通过对周海昌案的精准画像，无意中触碰到了‘暗河’这条隐藏巨鳄的鳞片，破坏了‘神谕’竭力维护的‘平衡’——即‘暗河’集团的绝对隐蔽和安全！”
一切的线索，如同散落的珍珠，被“神谕”和“暗河”这两根恐怖的线串了起来！
“‘暗河’…”肖述咀嚼着这个名字，眼神锐利如刀锋出鞘：“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神’。”
“何老师！”离晓突然冲了进来，手里举着警务通，声音带着惊喜和急切，“警犬队！警犬队在老码头下游五公里处的一片废弃造船厂芦苇丛里，嗅到了魏小川书包的气味！还找到了一只他穿的球鞋！上面…上面沾着河滩的淤泥，还有……还有”离晓的声音颤抖起来：“…还有少量不属于他的、新鲜的……血迹！”
血迹？！
所有人脸色骤然一变！
“位置！立刻封锁那片区域！通知水上搜救队！乐兰芝，你的人立刻过去！封锁所有进出通道！进行地毯式搜索！重点是血迹来源！”肖述厉声下令，语速快如子弹：“何绘，我们再走一趟老码头！那片河滩，还有那个废弃造船厂！”他看向何绘，眼神交汇，无需言语，两人都明白对方的意图——魏小川的失踪点、周海涛“捡”照片的地点、疑似走私中转点、以及现在发现魏小川物品和血迹的废弃造船厂……老码头区域，绝对是漩涡的中心！
何绘点头，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转身。膝盖的刺痛让他动作稍显迟滞，但步伐坚定。
就在两人即将冲出会议室时，何绘手腕上的便携式生命体征监测手环，突然发出极其轻微的、间断性的异常蜂鸣，屏幕上的心率曲线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不规律波动！
这波动一闪即逝，快得像错觉。
走在前面半步的肖述脚步猛地一顿，几乎在蜂鸣响起的瞬间回头！他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何绘手腕上那微小的屏幕刚刚恢复平稳的数字，以及何绘脸上那瞬间掠过的、被他强行压下去的苍白和一丝…晕眩感？
“何绘？！”肖述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没事。”何绘立刻稳住身形，迅速将手垂下，用衣袖不着痕迹地遮住了手环屏幕，声音平淡无波：“设备误报。走吧，时间紧迫。”他推了推眼镜，率先走向电梯，背影依旧是那副清冷孤绝的模样。
肖述看着他的背影，眉头紧锁，眼神深处翻涌着无法言喻的担忧。刚才那瞬间的异常波动和何绘瞬间掩饰的苍白，绝不是设备误报那么简单！是旧伤？是低血糖？还是…精神高度紧绷和推演过度带来的负荷？
但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肖述压下心头的疑虑和翻腾的情绪，大步跟上何绘。电梯门关上，金属门倒映出两人并肩而立的身影。一个冷硬如磐石，步履沉稳；一个清瘦似修竹，背影挺直，却仿佛带着一丝看不见的裂痕。
电梯下行，载着他们奔向迷雾更深、漩涡更急的老码头。那里，血迹、旧案、失踪的少年、隐秘的走私点，以及那个名为“神谕”的幽灵清道夫和它背后的庞然巨物“暗河”，正交织成一张吞噬一切的黑网。
而何绘，这个被标记为“S级清除目标”的画像师，正主动踏入网中，试图用最精密的逻辑之刃，劈开这至暗的帷幕。只是，他自己的身体，是否还能承载这越来越重的负荷？肖述的目光，如同无形的锚，始终牢牢系在何绘看似稳固、却隐隐透出脆弱的身影上。
监控屏幕上，那个象征着何绘生命体征的绿色光点，在奔涌的数据流中，似乎又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旋即恢复平稳。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清除目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