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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揭榜解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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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府,春晖堂。
“金宝儿,祖母的乖孙儿啊,竟然被人打成这个样子,那些杀千刀的贼是怎么忍心的,金宝明明那么乖!”
拔步床上,一位身着华服的老夫人正抱着何金宝痛哭不止,何老夫人是市井出身早些年操劳过,即便后来保养得当但岁月到底留下了痕迹,眼角细纹较重深深浅浅地堆叠在一起,唇角稍浅一含怒气便显得有些刻薄。
她素来爱彰显身份,富贵后更是什么好的都要佩戴在身上,此刻头上更是金钗翡翠琳琅满目,晃动着吸引了何金宝的注意。
那刁蛮任性的何府少爷已没了昨日嚣张气焰,眼瞳澄澈、思维简单犹如稚嫩孩童般,偏偏样貌又是成人模样,脸上还带着伤,一些由幼儿所做很可爱的模样,在他身上反而显得滑稽。
何金宝拍着手,试图去拔何老夫人头上晃来晃去的金钗,偏生他忘了自己的身形和体重,脚下一滑便摔到何老夫人身上,嘴里不停念叨着,兜不住的口水从嘴边滑落,“给我玩儿,给我玩儿,我要!”
“哎呀,金宝儿,压着祖母了,你们这些没眼力见的狗奴才还不快来将金宝拉开!”可怜何老夫人一把年纪还要受此磨难,被何金宝砸在身上,顿时感觉这把老骨头都要散了,怒骂着,“仔细你们的皮要是敢伤到金宝,有你们好看的!”
丫鬟好不容易将他们分开,何老夫人跌坐在地上,披头散发哪还有初见时的雍容之态,那边何金宝拿到想要的金钗在床上玩了好一会,不久便睡着了,何老妇人缓了口气,给何金宝掖好被子后,带着丫鬟去外面了。
在何老太君眼里,何金宝殴打下人肯定事出有因,一定是那些贱奴伺候得不好,才会惹得何金宝不快,而何金宝在外欺男霸女,都是他们八辈子才能修来的福气,结果不但不心怀感激,反而在府里寻死觅活,惹人厌烦,可等旁人将何金宝对他们做过的事悉数奉还,她又觉得是那些人不识好歹,下手狠毒了!
昨夜该在何金宝院里当差的仆从,在院子外乌泱泱跪了一地,个个抖如筛糠,面如土色,连乐团和舞馆也被招来问话,他们不敢隐瞒将自己知道的全盘托出,提到某个人时,何老夫人面色瞬间沉了下去。
“谢尘缘,这事还跟他有关系?”何老太君一拍桌案,发下话,“来人,把他给我带来!”
人很快被带来,谢尘缘自司狱受刑后越发萎靡了,面色苍白得可怕没有一丝血气,一身单衣混着血湿漉漉地黏在身上,将他的身骨衬得越发单薄,明明身体已经弱得没有一丝力,却还想撑着身体向何老夫人行礼,“见过老夫人……”
谢尘缘前脚刚被带进来,门再次被推开,进来的人身形很是魁梧,即便穿着锦衣长袍依旧没有半分文人气息,一抬头,一张国字脸上眉眼浓郁,五官端正肃正气之风。
他一进门,压着谢尘缘的随从立刻唤道:“见过家主。”
此人正是何府掌权人--何峥嵘,他压着眉峰头也不回地朝何老夫人靠近,何老夫人见他来了松了抱住何金宝的手,挽着手帕盈盈欲泣,“嵘儿,你可算回来了,你不知道金宝都快被人欺负死了,那些贼人心思真歹毒,竟硬生生将金宝弄成这副模样,嵘儿金宝是你唯一的孩子你可一定要为他做主啊!”
何峥嵘轻抚着何老夫人的背,安慰道:“娘,此事原委福生已经告诉我了,无论如何救金宝要紧,我已在桐丘贴了告示,以重金相邀请并许何府客卿之位,相信很快会有医师能够救下金宝。”
何家是镖局出身,原本昨日与府中贵客商谈后,今日该随大部队一起去押送货物,刚走出百里,府里便差人说少爷被贼人所害,神智痴傻状似孩童,府中医师皆无药可医,让他赶快回府定夺!
何峥嵘虽心系孩子,但到底不敢耽误与贵客的交易,幸好那人并未怪罪,得知缘由后还体恤地让何峥嵘先回府中查看,待事情解决后再押送货物也不迟。
那位贵客还说他认识一位相熟的医师,医术决不在忘忧谷谷主之下,只是那人身处秋水距离桐丘尚远,过来需要些时日,只能让何峥嵘稍作等候。
何峥嵘虽心存感激但不敢拿何金宝的命去赌,等待那位医师的同时也在桐丘张贴告示,期盼能有其他医师能解何金宝的毒。
“只要能给金宝报仇怎么样都可以。”何老夫人抹了抹泪,暂时止住气。
安抚完母亲的情绪,何峥嵘又状似无意提起,“倒是尘缘怎么在此,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一提起谢尘缘,何老夫人刚消下去的火又窜了上来,怒道:“那谢尘缘明明是金宝的随从,昨夜却惹金宝不快被罚去司狱受刑,我倒想问问他是不是和贼人串通好的,怎么他刚走金宝就遭遇不测,这事我非要弄清楚不可!”
何峥嵘虽心疼儿子遭遇,但好歹明事理不会牵连无辜之人,委婉劝道,“娘,这事儿和尘缘没有关系,您别为难他!”
明理上都只此事与他无关,此刻问话不过是迁怒,更何况何金宝遇难时,他已被关押至司狱受刑,又何谈保护?何老夫人向来厌恶谢尘缘,若任由她借题发挥,恐怕谢尘缘又要脱一层皮不可!
何老夫人不乐意了,咬着牙,“我为难他?谢尘缘就是个灾星,自打他来到府里,这大大小小的麻烦事就没断过,你总爱护着他,没瞧见金宝都被人害成这样了,你忘了吗,金宝才是你的孩子啊!”
何老夫人只觉得心里含着一团火,烧得她心脏疼,定要好好揪出贼首为金宝出口恶气才行,由此可见,何金宝那蛮不讲理的性子倒是和这祖母同出一辙。
“你这个当爹的不替孩子着想,自然只能我这个老太婆来为金宝讨个公道了!”
何峥嵘被扰得有些心烦,压下烦躁情绪解释道:“金宝是我的孩子,我怎么会不伤心呢,这根本就是两码事!”
“婉音还卧病在床呢,若知道你要对尘缘用刑,又该心疼了。”他捂着额头摆了摆手,不顾何老夫人面色叫来管家,“福生,将人带下去好生照看,再叫李医师过来好好瞧瞧,务必要瞒住消息,不能让夫人知晓!”
何夫人许婉音自生下何金宝后便落下了病根,她身子孱弱惊扰不得,院落安置偏僻地方不许旁人打扰,对自己的孩子也分不出更多精力,唯独对谢尘缘疼爱得很,时不时便要唤他去院里呆上片刻。
只是临近冬季天冷风寒,许婉音旧疾犯了,昏睡的时间比清醒的时间还要长,再也没精力护着谢尘缘了,这才给了何金宝下手的机会。而何金宝呢,在许婉音面前装作和谢尘缘温馨和睦的模样,在她病倒后便原形暴露对谢尘缘又打又骂,这次更是变本加厉将人送去司狱受罚。
司狱是何府用来惩戒犯事仆人的,曾有家奴因盗窃犯事被押去司狱受刑,上好的人出来后只剩下一层皮,整个人像失了生气般,面色白得像入葬的人,一碰手胳膊便软乎乎地垂下来,像被剃了骨头一样。
自那以后司狱成了何家仆从最恐惧的地方,何金宝虽乐意看谢尘缘受罚,动辄打骂却有分寸,这还是第一次罚谢尘缘进司狱,旁人进了司狱不死也得脱层皮,而谢尘缘出来后还能强撑一口气,可强撑身体的后果就是,神智越发混沌,连他们交谈的内容都不知道便晕了过去。
管家将谢尘缘带去疗伤,他虽无恙,昨夜伺候何金宝的仆从还跪着,两位主子没发话,他们也不敢妄自起身。
何峥嵘见院门前还跪着一大批人,一拂云袖,扣下他们半年银钱算是略施惩戒,而后便照常伺候何金宝,至于舞团和乐馆的人,谅他们也不敢对何金宝下手,只每人小惩一番便放了回去。
何峥嵘发话了,何老夫人再心存不满也不能质疑他的决定,含着气回屋里照顾何金宝去了。
何府派了人去了听雨阁贴告示,众人这才得知何府小少爷昨夜被贼人所害,变成了一个傻子,桐丘百姓很是开心,何金宝动辄打杀,被他迫害的人不计其数,这下痴傻了整日只能呆在屋里,恐怕有段时间不能出门寻他们麻烦了,只是面上到无人敢声张,议论何府事。
何府花重金在听雨阁悬赏贼人,并布下追杀令,势要将贼人碎尸万断以解心头之恨,又以重金及何府客卿之位招募药师,只要能解何少爷的毒,除了以上两个条件外,无论提出什么要求,只要在何府能做到的范围内都会满足。
一日过去,慕名而来的药师自信满满地揭榜解毒,不到半日便被送出来,原因是在探查何金宝情况后,皆面露苦色支支吾吾地连中了什么毒都说不出来,只有极少数药师曾言在某本古籍中似乎见过,只是方法与他见过的也略有不同。
不知道是什么毒便没法对症下药,只能调配些遏制毒素蔓延的药,让何金宝服下,幸而这个方法有些用处,提供方子的那位药师得到了何府丰富赏赐,一时间有些飘飘然,只是仍旧呆在何府未曾离去。
倒不是他不想离开,而是何府根本不放人,说是在彻底剔除毒素前恐生变故,让那位老先生留下帮忙照看一二,何府给出的钱财丰厚,加上在住宿吃食上不曾苛待,那位药师便留下了。
只是若不能尽快根治,何金宝最终还是会被毒素吞没,变成神志不清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