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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暗堡诡逢 ...

  •   校园后山的铁栅栏在暮色中泛着血锈般的红光。悬淫蹲下身,校服裤腿擦过潮湿的苔藓,腐殖质的气味混着某种甜腻的腥气钻入鼻腔。铁栏杆第三根早已被锯断,这是历届学生探索暗堡的秘密通道。
      快点啊!"良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反常的雀跃。她的马尾辫在晚风中扬起诡异的弧度,像条急于挣脱的活蛇。
      悬淫缩了缩脖子,突然注意到良贱妹的帆布鞋干净得反常——后山泥泞的小路竟没在那双白鞋上留下半点污渍。这个细节像冰锥般刺入他的后脑,但没等他细想,良贱妹已经拽着他的手腕钻过栏杆。
      "听说最后进去的是三年前的学姐。她穿着红舞鞋在音乐教室跳了整夜的华尔兹,第二天人们发现她..."她的声音突然卡在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
      悬淫猛地抽回手。夕阳最后一缕光线正从良贱妹脸上褪去,他分明看见好友嘴角撕裂到耳根,但眨眼间又恢复如常。远处传来乌鸦的啼叫,声波在暮色中荡出肉眼可见的涟漪。
      暗堡的轮廓从树影中浮现时,悬淫的校徽突然变得滚烫。那座维多利亚风格的废弃建筑像头蹲伏的巨兽,彩绘玻璃窗后晃动着烛火般的幽光。正门上用红漆画着倒五芒星,新鲜得能嗅到铁锈味。
      "我们真的要去?"悬淫的声带像浸了冰水。良徐已经推开吱呀作响的铁门,门轴转动的呻吟声中,他听见好友轻声哼着《玛丽有只小羊羔》——那是去年失踪的音乐老师总在钢琴上弹的曲子。
      走廊的壁纸剥落成鳞片状,每一步都踩碎地板上凝结的月光。悬淫数着自己的心跳,在拐角处突然撞上良徐的后背。她的身体冷得像停尸房的金属台,校服领口露出半截青紫色的淤痕——今早绝对没有的痕迹。
      "你看。"良徐的指尖点向走廊尽头的镜厅。数百面破碎的镜子组成蜂巢状的墙壁,每块碎片里都映出他们变形的倒影。悬淫惊恐地发现,某些碎片中的"良徐"正朝自己露出不属于人类的微笑。
      当刺骨的寒意爬上脊背时,悬淫终于意识到不对。良贱妹的呼吸频率完全没变——从进来到现在,她根本没喘过气。他转身要跑,却被什么东西绊倒。膝盖砸地的瞬间,他看清那是良徐的书包,拉链大开,里面装着三根白蜡烛、一捆黑发和他们的班级合照——照片上自己的脸被抠出了窟窿。
      "良徐?"悬淫的呼唤在走廊里撞出诡异的回声。镜厅突然传来玻璃爆裂的脆响,无数碎片暴雨般倾泻而下。在飞溅的银光中,他看见良徐站在镜厅中央,双手正从脸上撕下一层皮膜般的物质。
      黑暗吞没视野前的最后一秒,悬淫听见熟悉的声音在耳畔低语:"你终于来了,苏烬等太久了。"
      不知昏迷多久,悬淫被某种黏腻的触感惊醒。他的脸颊贴着潮湿的地砖,有东西正用指甲刮擦他的后颈。月光从穹顶的破洞灌入,照亮了骑在他身上的身影——那绝不是良贱妹。
      苍白的面具在暗处泛着磷光,黑发如活物般蠕动。当它俯身时,悬淫看见面具边缘与皮肤接缝处渗出的血珠,闻到了记忆中祖母葬礼上白菊混着福尔马林的气味。
      "初次见面。"面具人发出男女莫辨的耳语,冰凉的手指抚过悬淫的喉结,"或者说...重逢?"它的校服下摆滴着水,在地面汇成"苏烬"两个扭曲的字。
      悬淫的尖叫卡在喉咙里。苏烬的指尖突然刺入他的口腔,他尝到了铁锈味的记忆碎片——六岁的自己在医院走廊奔跑,尽头的手术室里躺着个戴呼吸机的女孩;毕业典礼那天空荡荡的座位,课桌抽屉里静静躺着一只腐烂的千纸鹤。
      良徐从来就不存在。"苏烬的面具裂开蛛网般的纹路,"她是我借给你的影子,为了引你回到该在的地方。"它的声音突然分裂成数十个声调,包括悬□□亲临终前的咳嗽声。
      走廊深处传来高跟鞋的哒哒声,悬淫绝望地转头,看见无数个穿红舞鞋的良贱妹正从镜子的碎片里爬出。她们唱着走调的歌谣,腐烂的面孔在月光下如同融化的蜡像。
      苏烬的怀抱像口冰棺,当它的牙齿没入悬淫颈动脉时,悬淫终于想起幼儿园那张泛黄的合影——画面最边缘,站着三个手拉手的孩子:自己、一个戴蝴蝶发卡的女孩,以及两个透明的人形正在分享同一本日记。窗外,乌鸦的瞳孔里倒映着三个并肩离去的背影。
      悬淫的睫毛结着冰碴。他睁开眼时,首先看到的是自己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固成霜花。后颈残留的刺痛感像被某种节肢动物蛰过,带着神经毒素的麻痹效果向脊椎蔓延。
      "你比预计的早醒了三分十二秒。"
      声音从四面八方同时涌来。悬淫挣扎着撑起身体,手掌立刻被地面黏住——那不是水渍,而是镜厅地砖正在渗出某种胶状血浆。数百块破碎的镜面环绕着他,每块碎片里都映出不同角度的自己:有的后脑开裂,有的眼眶空洞,最远处那块碎片中的倒影甚至正在对他做抹脖子的手势。
      "良徐在哪?"悬淫的声带像被砂纸摩擦过。他试图站起来,却发现左腿踝关节处缠着一缕黑发,发丝另一端延伸进最近的那面破镜里。
      镜面突然泛起涟漪。有苍白的东西正在镜中世界由远及近地游来,如同深海里浮动的苍白水母。当它突破镜面时,悬淫闻到记忆中祖母中风那晚,医院走廊里弥漫的消毒水混着脑脊液的气味。
      "初次见面。"自称苏烬的东西歪了歪,"或者该说...久别重逢?"它的声音里同时包含着悬淫已故父亲的低沉声线和良贱妹的清脆笑调。
      悬淫的瞳孔剧烈收缩。月光穿过穹顶的破洞,正好照亮苏烬的左手——那分明是良贱妹的手腕,戴着上周生日时他送的那条褪色红绳。
      你把她怎么了?"悬淫抓起地上一块镜面碎片当武器,锯齿状的边缘割破了他的虎口。血珠悬浮在空中,形成一串诡异的玛瑙项链。
      苏烬突然发出高频的咯咯声,像老式收音机调频时的杂音。它用良徐的惯用姿势把碎发别到耳后,这个动作让悬淫胃部绞痛。"真有趣,你明明亲眼看见她撕下脸皮..."它突然凑近,面具上的裂缝里露出转动的眼球,"却还在自欺欺人。"
      悬淫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记忆的碎片突然刺入脑海——镜厅里良贱妹反常的白鞋,她哼唱的诡异儿歌,还有书包里那些不该存在的物品。但更深处的某个声音在尖叫:这一切都不合理!
      "证明给我看。"悬淫听见自己的声音变得陌生,"证明良徐不存在。"他故意挑衅,同时悄悄用镜片割断脚踝上的发丝。那些断发立刻蜷缩起来,发出婴儿啼哭般的细响。
      苏烬的叹息带着地下室的霉味。它抬手打了个响指,所有镜面碎片突然播放起不同的记忆画面:六岁的悬淫独自在幼儿园沙坑玩耍,而现实里他明明记得和良贱妹一起堆过城堡;初中毕业照上本该站着良徐的位置,现在却是团模糊的光晕。
      人类的记忆就像被虫蛀的羊皮纸。"苏烬的指甲突然伸长,刺入悬淫的太阳穴。没有疼痛,只有冰凉的触感,像手术台上的脑叶白质切除器。"让我给你看真实的洞孔..."
      剧痛炸开的瞬间,悬淫看见自己站在医院走廊。手术室的红灯映在"良徐"苍白的脸上,她的胸口连着蜘蛛网般的管线。病床名牌写着"苏烬",但那张脸分明是——
      "不!"悬淫疯狂摇头,却发现自己的反抗动作正同步出现在所有镜面里。更可怕的是,有些碎片中的"自己"并没有跟着摇头,反而露出诡异的微笑。
      苏烬摘下了面具。这张脸…居然还挺好看的?!不!不对!一个死了这么久的鬼…怎么可能?!……
      "我们三个本该永远在一起的。"苏烬的声线突然变成悬淫自己的声音,"那年夏天在儿童病房,我们拉过钩的。"它从校服口袋掏出一只千纸鹤,纸鹤展开后变成张泛黄的病历:患者姓名栏并列写着他们三人的名字。
      镜厅的温度骤然下降。悬淫发现自己的呼气不再结霜,而是一缕缕黑烟。更可怕的是,当他看向最近的镜面,里面的倒影竟然自主地抬手整理起头发——那个动作,是良徐的招牌习惯。
      "现在明白了?"苏烬的胸腔突然裂开,里面蜷缩着个穿红舞鞋的小女孩…哦不是一位像女生的小男孩,正用良贱妹的眼睛透过肋骨的缝隙往外看,"你才是最后一块拼图。"
      悬淫的认知开始崩塌。他低头看见自己的影子正分裂成三条,其中一条纤细的影子分明穿着良贱妹的格子裙。耳边响起此起彼伏的私语声,仔细辨认可听出是他自己从小到大所有的内心独白。

      悬淫的视线模糊了。有温热液体。他的瞳孔呈现出不自然的灰白色,正机械地折叠着一只纸鹤。男生脚边躺着个褪色的红绳手链,绳结处凝结着类似脑组织的胶状物。
      教室的座位表上,悬淫的名字后面不知被谁用红笔加上了两个小字。每当有人想看清那写的是什么,就会突然想起急事匆匆走开。只有值日生擦黑板时偶尔会听见,从储物柜深处传来三个人的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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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暗堡诡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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