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足够长情》人禾页页

5、绵羊与牧羊犬

　　弥尔顿：“真没人说过。”
　　谷盈把心里话照实说了出来：“那些人讨好你都来不及，怎么还敢损你面子？”

　　弥尔顿：“……”
　　他没再说一句话，左手抵唇，微微偏过脑袋，看着她笑出了声，老钱风笑声，让人不由自主地受到吸引，招惹人，听着还挺高兴的。

　　她见弥尔顿笑的次数真不算多，不过今天就有点超额了。

　　谷盈：“能不能别再笑了？搞得我像是在看《花花公子》杂志一样。”

　　那时断时续的笑声突然就跟串了线的珠链似的，更大了，还叮当脆，丝毫都不考虑别人，谷盈发誓再也不要理他了。

　　弥尔顿：“真稀罕。”
　　谷盈：“为什么？”
　　弥尔顿：“很少有女人会对我这么——”
　　他默默坐着，眼神有点飘忙，似乎在想一个措辞，“——不留情面。”

　　谷盈自己都说不明白怎么回事，一对上他，就很容易冷嘲热讽：“估计都被您的皮囊给迷得神魂颠倒了。中国有句古话叫金玉其外——”
　　败絮其中，就不用说了。

　　弥尔顿：“罗斯经理，你是在吃醋吗？”
　　“……很难。”谷盈一直觉得自己嘴笨的要紧，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还能说出这么一句聪明的话。

　　弥尔顿这个时候脾气又好得出奇，像一只德牧般，捋着蓬乱的头发，眼睛露出一丝亮亮的光，“对我，你是惯会刻薄、气人的。”

　　谷盈看了他两分钟，挪开视线，结果又回来了。

　　他身上总是有一股莫名的强大引力，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讨好他。

　　四眼相对，彼此审视，一道轻松、一道犀利。

　　谷盈对他笑了笑，“弥尔顿先生，我不想落在您的床头上。”

　　阴阳怪气、挑衅话音回旋，男人嘴角的一丝笑意渐消。

　　“你真的这样以为？”他问。
　　谷盈：“只是先打一剂预防针。”

　　她说完，不欲多解释，便要走，弥尔顿出言喊住了她。

　　“罗斯经理，我再重申一遍，如果你有任何想法，要说出来，让我知道。”弥尔顿：“我不是你肚子的蛔虫，我不会读心术。”
　　谷盈没有作声。
　　他又添了一句，“事已经够多的了，人就简单一点。”

　　谷盈：“我不想跟你争。”

　　一头盲目的绵羊突然受袭。

　　“我想。”弥尔顿又笑了起来，眼尾都炸开了。

　　谷盈盯着他看。

　　老练的牧羊犬一下子就找到了受惊的绵羊敏感之处。

　　谷盈：“为什么？”

　　弥尔顿起身，双手撑在办公桌上，“开诚布公地吵一吵，有益身心健康。”
　　“是嘛？”谷盈脸色有些煞白，“可是争吵到最后，终会有人受伤。”
　　箭离弦，她不知道何时会停？她也不知道拉弓之人何时会歇？但她知道，她会死的。
　　第一只箭已经中靶，所以她还能苟延残喘几年。
　　第二只箭已在弦上，在狱外，这是一只自由、随时能射到她的箭。

　　弥尔顿：“罗斯经理，你病了。”
　　谷盈：“病得重吗？”
　　弥尔顿：“很重。”
　　谷盈：“是吗？我不清楚。”

　　弥尔顿回顾阁楼，发现谷盈对“受伤”二字情有独钟，他突然意识到，有人伤害过她，她现在还在害怕。

　　弥尔顿和他母亲、他妹妹、他最好的兄弟兼妹夫生活在一起，小吵不断大吵也有，犀利的辩论常常激起他们对彼此的共情心。十几年了，他们对彼此的爱从未变过。

　　但是有人教谷盈爱是痛苦的，而争吵更是这种痛苦的催化剂。

　　“抱歉，”弥尔顿面朝她，做了一个致歉的手势，“无意冒犯。”

　　谷盈：“没事。”

　　灰蒙蒙的眼望过来，犹似晨曦天光。在那道光中，弥尔顿还看到了一些别的东西，痛苦，腐烂发臭发烂的痛苦，乞待死亡的痛苦。
　　他之前见过，他之后再也不想见了。

　　“抱歉。”他又复道，率先抛出橄榄枝，请她一起吃午餐。

　　谷盈：“可以拒绝吗？”

　　“罗斯经理，我希望我们能够成为朋友。你比我更了解这家酒店，更了解这里的员工，更是管理层不可或缺的人才。”弥尔顿：“给个机会冰释前嫌？”

　　谷盈：“我还有活没做完……”
　　拉不完的任务清单、未核实的运营实况。

　　“休息一下，养足精神再战，工作效率更高。”弥尔顿：“你现在饿了吗？”

　　“哦，那好吧。”她肩膀微微垂下，“有点。”

　　这件事远远没有结束，最好的办法就是马上离开这个逼仄的空间，去到一个她能卸下心防的地方。
　　他想让她看着他，他想让她相信他。

　　弥尔顿：“先到葡萄园等我一会儿？我随后就来。”
　　谷盈：“葡萄园？”
　　弥尔顿按下电梯，门缓缓合上，“一刻钟。”

　　谷盈信步葡萄园内，小皮鞋踩在鹅卵石路上，踢踏作响。

　　弥尔顿很快就来了，只是站在葡萄藤下，似乎是在和一对夫妇交谈——谷盈立刻认出那是汤森夫妇。

　　她走近三人，亲切地笑着，“下午好啊。”
　　“啊，罗斯经理。”弥尔顿道，侧开身子，让个半个身位，为她介绍。
　　谷盈没有片刻犹豫，恭谨地注视着汤森太太，“很高兴再见到您，汤森太太，您在施卫罗的那场保障视听障碍儿童社会福利的慈善演讲，我真是记忆犹新、受益匪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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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玛丽小姐！”汤森太太笑容更盛，神色庄重又快乐，“亲爱的，真是谢谢你！”
　　她看着汤森先生，“你看，我的小知己给了我们一个难忘的周年纪念日。”

　　“不用客气，应该的，”谷盈脸膛因微微渗汗而闪亮，两眼真诚又坚定，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这是我们的荣幸，多少人想做都做不来呢。”
　　“没错。”弥尔顿微微颔首。

　　汤森先生注意到弥尔顿腕上的野餐篮，笑道：“是不是耽误你们时间啦？”

　　“哪有的事，”弥尔顿迅速瞥了一眼身左侧的谷盈，“只是不想辜负这好春光。”

　　两个男人相视一笑，汤森先生了然地挥手告别，待他们走后，谷盈飞快垂下眼睛，搓搓发热的脸颊。

　　弥尔顿突然道：“刚刚表现得很好。”
　　谷盈抬起眼，圆眼惊奇溜溜的，看着很纯良无害，“……啊哈哈，没事，应该的。”

　　夸得这么猝不及防，她迅速搁回手。

　　弥尔顿：“你早上吃了什么？”
　　谷盈：“松饼，还有咖啡。”
　　弥尔顿“嗯”了一声，站在一旁，露出野餐篮，“私厨准备的，咱们开车去。”

　　“这是做什么？野餐？”谷盈皱眉。
　　他们两人单独外出，要是让同事们看见……

　　弥尔顿：“有什么问题吗？”
　　“这儿不行吗？”谷盈环顾四周。
　　弥尔顿莫名坚持，“我还没有仔细看过这座旅游岛。”

　　谷盈还是拗不过他，只是妥协道：“好。但我们要先去一个地方。而且，去哪儿吃得听我的。”

　　弥尔顿马上带她去那辆私人顶跑前，她从未见过他动作那么快。

　　弥尔顿拉开车门，谷盈道了一声谢谢，滑入柔软坐垫。

　　他收拾好餐具，很快回来开车。

　　“去哪儿？”弥尔顿问。

　　谷盈：“我家。”

　　弥尔顿用困惑的眼光看了看她，有些犹豫，“那还有走？”

　　谷盈：“什么意思？”
　　弥尔顿：“意利公寓就在葡萄园后面，走路可能还更快些。”
　　意利公寓是瀑布酒店的专属职工公寓，房租水电全免，拎包入住。

　　“我不住那儿。”谷盈道。

　　“噫。”他很短地噫了一声，像是真没想到。

　　谷盈说了一个地址，弥尔顿直接输入车载导航，“这是你家？”

　　她对着车内后视镜点点头，“我先回去换套衣服，再跟你介绍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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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弥尔顿沿着云杉大街岔开的小道从头开到尾，谷盈指了其中一栋小屋。
　　待车停好，她很快下车，一靠近外院，就听见一道犬吠。

　　谷盈打开门，笑着喊道：“我已经回来啦！”
　　皮毛顺亮的奶油色大金毛麻薯颠颠奔跑上来，尾巴都快摇断了。

　　谷盈：“好麻薯！乖麻薯！”
　　麻薯使劲舔，“嗷呜嗷呜”叫着，尾巴螺旋桨转成圈。两只圆溜溜的黑眼睛很快发现外院门口站着的陌生男人，身躯颤动，一霎那间已经朝外院奔去。

　　谷盈：“麻薯！”

　　麻薯蹭到弥尔顿腿边，黑黑的鼻头动了动，似乎是闻到了熟悉依赖的气味，结实的狗爪子在他膝上使劲地拍了拍。

　　弥尔顿擦了一下毛茸茸的狗耳朵，“真帅啊哥们！”
　　他单膝半蹲，两只手搂住它，使劲蹭了蹭，麻薯也不挣脱，淌着个大舌头。
　　弥尔顿：“你还养金毛！品相身形真好啊！赛级的？”

　　“不是，就是一只普通的小狗子，”谷盈松了一口气，“麻薯，回来！”

　　大金毛听话地颠颠跑回她身边。

　　谷盈：“躺下。”
　　麻薯麻溜照做，露出肚皮和爪垫，她心满意足地全部吸了一遍。

　　“真乖啊。”弥尔顿声音由远及近，脸上突然泛起笑容，“以前常听说猫狗的性格都随主人，现在看来也不尽然。”

　　谷盈：“……”
　　你这在指桑骂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