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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真让人生气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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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捉老鼠是一回事,让一个女人来掌控他的喜怒哀乐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抱歉,我得先回去了。离开记得锁门。”谷盈朝他走来,在距离几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灰棕瞳仁紧紧盯着他,重复道:“抱歉,让开。”
他站的位置更巧妙,要想出去就必须要经过他。
弥尔顿侧开一角,但就在擦身而过时,他伸手抓住了她手腕。
“松开。”谷盈说,音色平静。
弥尔顿没有动,下一秒,她眸中的狠意让他骇然,下意识稍稍后退一步,随即松开了她手腕。
“让开。”她说,还是一副不慌不忙的语气。
脱落的墙皮、惨白的面皮,一时竟恍然分不清哪个该在墙上,哪个该在脸上,弥尔顿没有作声,谷盈很快推开门,匆匆走出。
半分钟不到,电梯停下又启动。
*
待弥尔顿回到办公室时,谷盈已经关上门。
他敲门进入,谷盈就坐在办公椅上,身姿笔挺、发髻端庄、面色无虞好像刚刚阁楼上的事从未发生过一样。好像那一瞬间被抽走的血液再一次流回来了她身体里。
欲盖弥彰……
“没事?”弥尔顿问。
谷盈抬头看了看他,还是那副公式化的笑容,“没事,谢谢关心。”
她似乎并不在意眼前的领导,只关心手下的项目进度,很快再次低头,专心致志起草文书。
一位冷静雅正的职场白骨精,一个小心翼翼脆弱的阁楼女人,反差如此之大,大到没人不为此着迷。
弥尔顿:“方便谈谈吗?”
谷盈叹了一口气,搁下钢笔,两眼直直瞅着他,“谈什么?弥尔顿先生?”
弥尔顿:“刚刚阁楼发生的事儿。”
她很快挪开视线,“我说了,真的没事。”
弥尔顿:“可你当时很害怕,你在怕什么?”
“没害怕,只是……”她顿蹙了一下,“只是幽闭恐惧症。一开始我没意识到自己被困住了,待我反应过来四方都有东西挡着我、拦住我,我就心慌窒息,瞬间发作。”
那时心跳急促加速,差不多就要随时窒息而亡,谷盈深吸一口气,手动了动,平放在吸墨机上,与他对视,“弥尔顿先生,阁楼上的举动如果有冒犯,我在这儿再跟您说声对不起。”
人最可惜的就是看不到自己的眼神,譬如现在,弥尔顿对上那双冷冽冽幽静的眸光,光只是对视,都能陷进去。
弥尔顿终于开口:“治过吗?”
谷盈:“用过暴露疗法,没用。”
弥尔顿:“吃过药吗?”
谷盈:“吃过奥沙西泮,没用。”
弥尔顿:“刚刚,什么感觉?”
谷盈:“就像活人钉在棺材里。”
弥尔顿“唔”了一声,原来不是针对他。
她刚擦擦脸就听弥尔顿又问道:“真的没有私人恩怨?”
好似不放心一般。
“没有。”谷盈笃定道。
“那就好,”弥尔顿:“我们是同事,劲该往一处使。倘若你对我抱有敌意的话,我们俩很难正常展开工作。”
她抬头看着弥尔顿,这才意识到他一直盯着她。
“我可以向您保证,跟您无关,更不会影响公事。”
弥尔顿:“那就好。”
他将阁楼钥匙放在谷盈面前,“物归原主。”
说完转身就走,快到门口时回头,“哦,对了,罗斯经理,提醒一下,等一会儿记得参加和设计师的内部会议。我们会起草一份初步预算,我想这更是罗斯经理你的长处。还有在未来几个月里,酒店管理层可能会有一些变动调整,但绝对不会辞退任何一位员工,集团将会尽最大努力保障每一位在职职工的福利。”
“好,我今天就起初版,等会发给您,”谷盈起身,拿起那串钥匙,摊在掌心,向弥尔顿挪了挪,“我想您比我更需要。”
弥尔顿轻挑眉,没接,只是含笑道:“你确定?”
谷盈点点头,她想起他在阁楼上的侃侃而谈、神采飞扬,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那我就期待罗斯经理的方案了。”弥尔顿勾起钥匙串,走回了他的办公室。
过了一会儿,谷盈听到门的咔哒声。
*
“智能电器都先放在贝克山套房里,余下家具存放在走廊外的仓库里。”谷盈有条不紊地安排着,这座酒店所有商务套房都是用落基山脉的山峰来命名的。
弥尔顿突然插嘴道:“贝克山套房加急翻新,不能放电器。”
“?”谷盈皱眉,“什么时候决定的?”
弥尔顿:“我想起来的时候。”
谷盈倒吸一口气,挥别还在听安排的工人们,弥尔顿出言改,她也只能照做。
待终于清空出了另一个预备库房,谷盈追问:“您决定的?贝克山翻新做什么?”
弥尔顿:“水疗中心。”
现在?最忙的时候?人一多就手忙脚乱,清单也不点,货牌也不对,哪里空着就往哪里塞,无脑塞满后,你问XXX牌电器来了几样,都在几号库房里,一问几十个答案……
又一个工人在她眼皮子底下堆错了货,谷盈:“……弥尔顿先生,我现在有些要紧事急需处理。”
弥尔顿:“请便。”
谷盈皱了眼眉头,挂起小蜜蜂,花了好一会儿功夫重新引导,亲身上场忙活了好一阵,理清终于回到正轨,她叹了一口气,抹开黏在额头上的碎发。
弥尔顿此时正和一个身着浅绿衬衫的男人谈话,他两臂张开,眼睛亮亮的……
一声巨响突然荡起,谷盈心猛地一跳,朝声源处望去,记忆碎片在眼前飞驰而过——一个又一个玻璃杯砸在她头顶上,片片落在她手掌旁。
可是现在不是那时了!没人能再向她砸东西了!
谷盈咬着舌尖,只是推车撞到墙角,碎了一个花瓶而已。
她叹了一口气,蹲下,套起手套开始收拾残片,年轻的新人颤颤巍巍,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罗斯经理,都是我的错。”
“做事之前长点心,不要给别人添麻烦好吗?!看看现在!”
话一脱口,谷盈立觉得不适,但是覆水难收,一时悔恼,愈发心烦。
丽娜眼含两大泡泪水,整个人摇摇欲坠,“我会马上清理好的。”
弥尔顿:“出什么事了?”
谷盈抬起头来,弥尔顿正站在丽娜身旁,抿起唇线,一贯多情的脸上露出不满的神色。
谷盈:“除了粗心大意的新人打碎价值几百美元的花瓶之外,其他都挺好。”
丽娜脸皮又青又红,似乎都快站不稳。
弥尔顿看了一眼地上“残骸”,目光落在谷盈身上,微微蹙眉。
谷盈深感疲倦,整个身子都像石头一样快僵硬了,“抱歉,丽娜,我刚刚的语气不太好,请你……原谅我。”
“罗斯经理,都是我的错,我马上清理。”丽娜忙道。
“你先回去工作吧,丽娜,别担心。”弥尔顿的声音很平静。
谷盈把碎玻璃收拢进垃圾桶里,弥尔顿:“对非直接下属发火,百害而无一利。”
好像她不知道似的。
谷盈:“我不需要你来教我怎么做事。”
弥尔顿:“……”
弥尔顿:“放下,跟我来。”
“弥尔顿先生!”她再次抬头看着他,“不要总是使唤我来这去那!”
当那双沉如水的目光射过来,谷盈脑海一片空白。
似曾相识,往事也是今朝。
弥尔顿:“到我办公室来。”
“不要。”谷盈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
她不想再跪爬在地上苦苦哀求某人不要打死她。
不对,这是弥尔顿,弥尔顿不是那个男人,他也不可能是那个男人。
她后背沁满了汗水,亦步亦趋跟着弥尔顿。
他坐在办公椅上,她站在门口。
弥尔顿:“罗斯经理,出什么事了?”
谷盈:“我不懂。”
弥尔顿:“整个星期你的状态都不太对劲、焦躁不安。丽娜那个只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意外。”
“……”谷盈:“我不该大发雷霆,我也道歉了。”
“罗斯经理,”弥尔顿:“不要让你的道歉变得那么廉价。”
他又说道:“我们是同舟共济的搭档,我想要一位情绪稳定的理智合伙人。”
谷盈挪开目光,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弥尔顿先生,我从来不觉得我们是搭档。一直以来都是您不断下达命令,我只能被动接受。”
弥尔顿皱眉:“每一场决策会议,你都有参与。”
“是,有,”谷盈:“但是有什么意义呢?您从未给过我发表意见的机会,现在自然也不必把我扯进来。您只要结果,从来不考虑骤然剧增的工作量。您知道过底下人的工作生态吗?”
弥尔顿的声音有一些僵,“你说过那是你的工作。”
“我是说过,”谷盈:“但我只有一个人。”
弥尔顿:“你是不认同我的管理模式?还是现在已经胜任不了这些工作量?”
谷盈:“这不是重点,你有把我视为搭档吗?没有,我只是你的一个打手。截至刚刚为止,你已经吩咐了七份完全不同的idea。”
弥尔顿:“如果你不能胜任这份工作……”
她夜以继日地工作就是为了保住现在的生活,之前她还特别天真地认为只要自己努力工作,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但是一个月都没到,他们就吵得不可开交,弥尔顿已经动了“拆伙”的心思。
谷盈没有多作声,她的需求一目了然,她的能力有目共睹。
错的人不是她,该改的人更不是她。
就在弥漫静默之中,弥尔顿再度开口:“所以你是在生我的气?丽娜只是受我的牵连?罗斯经理,我不是一个严于律他宽以待己的人。我做不到的事更不会让你们去做。”
谷盈:“那也许是你的要求太高了。”
弥尔顿:“不如说我期望太高。”
“……”谷盈鼻尖拱起来,皱皱的,丧丧又忿忿,“真让人生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