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玉无题》留萸予

16、称病

　　昭泠出宫是在早晨，又差不多初夏了，算是一天里最舒服的时刻。京城四处都热热闹闹的，也凉爽。沿途，总有“客官，来看看嘛！”“哎哟，这个好这个好！”“异域传来的玩意儿，只此一天…”一类的烟火气，昭泠眯着眼感受，渐渐睡着了，睡着睡着还不自觉地笑了。
　　若兰好久没听到这样的热闹了，巴不得立马溜下马车看看，一转头，哎，公主睡着了。若兰看到昭泠嘴角的笑意，深吸了一口气，心想:公主，若兰也很幸福，若兰的幸福不止是因为宫外的热闹，更是因为公主你。昭冷午时醒了会儿，简单吃了些东西，下午闲来无事，再加上早晨实在起得早了，又睡着了，醒来时，暮色已沉。京城的夜市刚起，灯笼如星，人声依旧喧嚷。
　　若兰正掀帘张望，四下已然是到了京郊，城中喧嚷人声此时也只能听到稀稀疏疏了，忽听车外马蹄声近——
　　一名侍卫勒马停驻，低声道：“公主殿下呢？”
　　若兰一眼便认出这是早晨自称皇上派来的侍卫里领头的那个，立马转身轻轻地拍了拍昭泠。
　　昭泠有些睡迷糊了，问:“怎么了?”
　　若兰答:“要事，公主！”
　　昭泠顺着若兰的目光，看见了外面的这个侍卫，也就懂了。
　　“出了什么事?”
　　“禀公主，北三营粮草仍未抵关，陛下口谕，请速查。”
　　“若兰，还有多久到驿站?”
　　“公主，我们马上就到了，已经派人去整理，只等殿下去了。”
　　昭泠点点头，又对侍卫说:“本宫到了驿站，自会想办法脱身，你先退下吧，莫要让人看出什么异常了。”
　　很快，昭泠便下了马车，进入驿站，径直到了房间内。
　　芳华宫里出来的太监福顺，给昭泠汇报着一天的事务，又说了许多，如——后面的路略有些坎坷；大家都沾殿下的光，难得出来一次；哪里哪里有什么景色…
　　昭泠哪里听得进去这些，自己的正事还要做呢，便打断了他的话:“好了，本宫今日有些乏了，你先退下吧。”
　　福顺突然想到什么，可是公主已说到这里，他又不好说了。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昭泠左右指尖轻敲着案几，已经是明眼上有点心情不佳。
　　“殿下，早上我记得墨儿也在随行队伍里，怎现在似乎…不会出事了吧？还是殿下另有安排?事关生死，老奴只好再问问。”
　　“墨儿?她不知怎的，划伤了腿，我便让那个谁，是叫丹珠吧，陪她回京找个大夫看看，若是一时好不了，便留在京城吧。”
　　“还是殿下心细，老奴告退了，殿下早些休息。”说罢，福顺便退下了。
　　好了，开始办正事吧。
　　昭泠一手扶额，渐渐蹙眉:“若兰，本宫有些头晕是怎么… ”话音未落，人已软软歪倒。若兰惊呼一声，墨儿立刻扬声道：“快传医！殿下晕过去了！”周围的侍女们反应过来，纷纷小跑出去叫人了。
　　驿站厢房内，昭冷“昏睡”在床，纱帐低垂。若兰跪坐榻边，刻意提高嗓音抽泣：“殿下您醒醒……”
　　若兰左右又看了看，旁边的宫人也被撤下了，房门外也没有身影，便低声悄悄问道:“公主，下一步怎么办?”
　　“下一步…你觉得，丹珠可信吗？”
　　“丹珠?倒是可以，不过公主你怎么这么问?”
　　昭泠拉开了一点纱帐，悄悄与若兰说:“让她假扮我，我必须先去查查粮草的事了，对了，你留在这里配合掩护她，只有你最清楚我的言行举止了。”
　　“公主?可是…你…我…我…”或许是昭泠的话太突然了，若兰有些着急，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死死攥住昭泠的袖角，指尖发白。
　　昭泠将额头贴上若兰:“傻姑娘，我会小心的。”昭泠掏出一支玉兰发簪，塞进若兰手心，“你知道的，我最爱玉兰，这簪子与我头上的是一对，你握着它，就像握着我半条命，我们是生死之交。”
　　若兰忍住泪水应下，重重“嗯”了一声。
　　“对了若兰，如果我没有回来，待你到了我养父母那里，要记得告诉他们，我也很想他们，只是再不能带他们卷入风波了，一切愿安。”
　　咚咚咚，忽而有人敲响房门。
　　昭泠与若兰相视一眼，若兰站起来，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开了一个缝，仔细一看，是丹珠，立马开门让丹珠进来。
　　“应该没人发现吧？”
　　丹珠点点头:“若兰姐姐，我自然是小心再小心的。”
　　“丹珠，我要去做些事情，你能帮我个忙吗？”
　　丹珠转头便见昭泠探了个头出来，说道:“公主殿下，奴婢自然愿意啊，只是殿下，究竟是要丹珠干什么呢？您要丹珠和墨儿姐姐回京，又折返，又说秘密来见您，是出什么事了啊？”
　　“说来话长，也事关重大，实在不能细说了，日后再谈。”
　　若兰三下五除二把大概与丹珠说了，丹珠听了却是有些害怕，焦急对昭泠说:“殿下，这，若是出事了可怎么办啊？”
　　“出事了有本宫担着，你只管安心地走一趟即可，你与本宫身形相似，只要别说话，再遮掩一下，大抵看不出破绽的，相信本宫。”
　　“可是…”
　　“记住，公主揉左腕是忍怒，咬下唇是算计…直直看着谁就是势必为之——就像现在这样。"
　　丹珠经不住昭泠与若兰的软磨硬泡，只好答应了。
　　…
　　房门关上刹那，若兰狠狠掐疼自己才没哭出声。她盯着禁闭的房门，想起那个少女说过:“眼泪要留给团圆时。”
　　不多时，一个新鲜的“侍女”溜下了楼。发间一支玉兰簪微微一闪。
　　虽然此次人多，可是刚才“公主身子不适，令众人屏退，只等医官，不许扰了公主静养”的命令传下来，大家也只能干着急等着。如此一来，昭泠也好借着夜深混出去。
　　出来不算特别远，差不多向东二里的地方，昭泠便碰到了墨儿。墨儿早牵了匹马等着，马上也放好了些包袱，一看见昭泠，远远便跑过来接，“公主殿下，你没事吧？”
　　昭泠可能是做神仙太久了，又在宫里好吃好喝了一段时间，走二里地累得气喘吁吁的。
　　“没…我还行…活着呢…”昭泠三两个字地往外蹦，尴尬地笑了笑。
　　“殿下，你要不休息休息吧?”
　　昭泠摆摆手，“不必了，我能行，我可以，再走二里我都行，不过还是骑马好啊。”
　　“殿下，你就别开玩笑了，不过实话实说，这些林子晚上静得吓人，我们…还是早点走吧。”
　　“不过殿下，你会骑马吗？我可不会啊！”
　　昭泠调整一下呼吸，利落地上马，又对墨儿说:“自然了，上来吧，这里距离他们粮草运输的车队还有些距离，我们先到上安去，就差不多了。”
　　其实昭泠哪里会骑马，只是毕竟是个神仙，“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嘛”，凭着以前的记忆，“实操”一下应该也没问题。
　　当然了，理论与实际总是有点区别的。
　　“殿下，你慢点”“哎哎哎”“殿下，我想下马”“殿下，这边，小心小心”，自从这次，墨儿有了点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