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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太子信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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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欢说瑾贵妃叫她一路淋回去,可这伞是皇上派人送过来。
瑾贵妃再大能大过皇上去?
姜月窈唇角微扬,没有任何犹豫就撑开了伞,至于瑾贵妃会不会秋后算账什么的,她都不会管。反正瑾贵妃对她的恶意已经埋下,这种恶意不会因为她的乖顺有所转变。
既如此,不如眼下叫自己舒服些。
撑开伞的瞬间,姜月窈仿佛被隔绝在一个安静的小世界里。雨水敲打伞面的声音变得柔和,她深吸一口气,加快了步伐。
掖庭宫的轮廓在雨幕中若隐若现。
“姜淑仪!”青禾的声音从廊下传来,“你怎么才回来?哎呀,怎么浑身湿透了?快进来!”
姜月窈收起伞,小心地放在门边。青禾已经拿着干布巾迎上来,一边帮她擦头发一边絮叨:“这么大的雨...咦?这伞是哪来的?”
“路上...遇见的贵人给的。”姜月窈含糊其辞,没敢说是皇上。
青禾狐疑地看了眼那把明显不属于宫女规格的伞,识趣地没再多问。她帮姜月窈换了干衣裳,又道:“我去帮你向嬷嬷求一碗姜汤。”
未多时,青禾便苦着脸回来了,手里面只捧了一碗热水。不等她说话,姜月窈便明白了一切,她笑着说:“谢谢你为我跑一趟,我皮实,和热水也是一样的。”
姜月窈捧着碗,热气氤氲中,眼前又浮现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她摇摇头,强迫自己回神。
夜深了,雨势渐小。姜月窈躺在床上,辗转难眠。那把伞就立在门边,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她鬼使神差地起身,轻抚伞面上的梅花纹路。
“勉强能入眼...”
她小声重复沈渡的评价,想到了她在姜府看完又烧掉的那幅画,许呦呦的模样就刻在她的脑子里。本来她的底子就有三分像她,只要她想,她便能将这三分变成七分,还会叫人察觉不出刻意,只当是妆容的功效。
若他看见的是和许呦呦七分相似的脸,说出来的话或许会不一样吧。
月色皎皎,同样辗转难眠的还有杨映画。
杨映画脸色泛白,左手小拇指处包了一层厚厚的纱布,隐隐有斑斑血迹渗透出来,伺立在她身边的小丫鬟便是秋荷。
“秋荷,你老实告诉我——”她嗓音微哑,“月窈到底在哪儿?”
秋荷低着头,不敢答话。
杨映画闭了闭眼。
这几日守在院外的侍卫,绝非寻常人家养得起的。她被绑来此处,却无人索要赎金……
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拿她威胁月窈。
三日前,有人来传话,说可以替她送信给姜月窈。
她不敢在信里多问,只写道:
“娘一切安好,勿念。万事以自身为重。
本来将她独自扔在那样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让她生来就没有父亲就已经是对不起她,她怎能愿意自己成为牵制她的把柄。
她的月窈可怜却坚韧,比她聪明美貌,不该在青楼里蹉跎半生。
所以姜明堂来接她时,她让月窈回了姜家。不管姜家如何,月窈好歹脱了贱籍,至于以后如何,她相信月窈能为自己做好打算。
月窈自小就有主意的很,偶尔冒出的想法大胆倒她胆战心惊,她怕日后出什么事,便时常劝导规束。
时至今日,她都开始怀疑她从前说的女子艰难应当小心谨慎是否正确了。
杨映画深深叹了口气,好看的眉眼染上了一层愁绪,不过她很快就掩藏下去。
时已至此哀叹没有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她被困在此处不能多做什么,可是做点手工活计出去卖点银钱还是可以的。
不管什么时候,有钱心里就不慌。
“秋荷,你帮我那副绣, ”话刚出口,杨映画想起来自己的手如今做不了刺绣,便改口道,“算了,秋荷帮我寻些宣纸画笔来。”
她也擅丹青,一副画可以卖出不少银子。
帮不了月窈什么,多给点银子,叫她遇着事了有个求人的东西也是好的。
*
次日一早,姜月窈起身便觉得脑袋昏昏沉沉,手一摸额头,烫得似火烧。她强撑着向张嬷嬷告假,张嬷嬷并不允许。
“你去看看这掖庭宫里,谁没有个小病小痛的,只要死不了,忍忍就过去了。若是人人都像你这般有个头疼脑热的,便要休息,那这宫里的活计还做不做了?”
张嬷嬷惯是严苛,对她尤为苛刻。休息的请求被回绝后,姜月窈午间休息的时候,便趁着梳洗时花了一个妆。在眼尾处利用她往日特制的颜料点下一颗鲜红的泪痣后,看着镜子中这双风情无限的眼睛,满意地点了点头。
做什么人都可以踩一脚的奴婢她已经做够了,原本是打算摸清楚皇上的性子后再出手的。眼下她已经忍受不了了,若是再忍下去,她估计命都没有了。
况且,姜月窈抚摸着桌案上的伞,陷入沉思。就算皇上对她没有兴趣,一个会吩咐人为宫女送伞的帝王总不会因此要了他的命。
她得试一试。
顶着昏沉的脑袋,姜月窈洗了一下午的衣物,结束时她的手脚都是软的,差点摔在地上,得亏青禾扶了她一把。身体靠近之时,青禾附在她的耳边小声说了句,“那人说在老地方见你。”
*
清远门,仍旧是上次同大皇子相见的偏僻宫道。沈京墨早早等在哪里,姜月窈看清楚他在看道自己的脸时露出的讶异之色,她下意识地抚了抚眼角的泪痣,俯身给他行了一个礼。
“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沈京墨沉沉地盯着她,总觉得她比第一次相见时要冷淡些,她是因为昨日在关雎宫里说的话伤心赌气。
到底是见识浅薄的女子,连他的权宜之计都看不出来。
“今日见你,似乎与往日不同。”
到底存得是勾引皇上的心思,实在心虚,姜月窈道:“殿下召见,奴婢特意妆点了,殿下可喜欢?”
“丑。”沈京墨毫不留情道,“下次不要如此。”
姜月窈没想到这般答案,不由一噎。她对自己的妆点手艺十分自信,楼里面不红火的姑娘经过她的手都能成为楼里的头牌。
姜月窈垂头默默不语。
沈京墨从未对着女人说过违心的话,如今也是实话实说,她的妆容确实不及她素面好看。如今见她不开心的模样,思索片刻,硬邦邦地说:“孤的意思是,你素面便很好看,不必妆点。”
姜月窈自然是知道她是顶顶好看的,那是没有办法,谁让她的母亲给她生了一副好样貌。虽然这副样貌从前给她带来了很多磨难,可她还是极其喜欢她的脸的,最少是因着这张脸,她才能向太子求一个保证她母亲安全的承诺。
姜月窈暗暗掐了一把,生生将自己的眼眶里逼出泪来,欲语还休地看着沈京墨,就用着这么双带着满腔委屈与哀怨的眸子盯着他。
她发现沈京墨对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很受用,她一旦露出这副表情,总是会勾出他作为男子的保护欲。
也好引出她的愧疚,向他谋求什么。
她想知道娘亲的情况,她的伤有没有处理好,一个人被困在陌生的地方应当是很害怕的,何况她半辈子都没有离开过扬州。几百里的路程也不知道娘亲是怎么过来的,从扬州到京城要走一段水路也不知娘亲晕不晕船,她走水道时便上吐下泻的,又听说晕船会遗传。
姜月窈想确认娘亲是平平安安的,这些东西,现在是沈京墨说了算。
“殿下,可有我阿娘的消息?”
沈京墨他被姜月窈湿漉漉的眼神看得心软,他也奇怪,明明他见过不少女人的眼泪,却从来没有一人能像她这般轻而易举地勾起他的联系,纵使再铁石心肠都得软下来。
沈京墨揽住她的腰,惊觉她腰身的细软,像是西湖的柳枝,呼吸都粗重了几分,“这是你阿娘给你写的信,孤已经寻了郎中为她看看手伤,伤势无碍,如今已经寻了初隐蔽的宅院让她住下。”
姜月窈抖着手打开信。
“为娘一切安康,食住俱好,阿窈万事以自身为重,不必为旁人忧虑。”
姜月窈直勾勾地盯着书信来来回回盯着书信来来回回看了三遍,目光落在最后一行字上,直到眼眶发酸才将信小心翼翼地折叠好揣进怀里。
“孤今日进宫原是要寻你将信交给你的。”沈京墨又道:“孤送礼的锦囊宫中不少人识得,小心留存,若是遇到什么要命的大事,可以拿出来向张嬷嬷寻求帮助。”
原是锦囊在宫里还要这妙处,只可惜她早就让秋荷给丢了。
“一入宫生死未知,殿下送与我的物品没有舍得带进宫,原想着殿下一月未来是被什么绊住,进宫了便见到殿下了。早知如此我该带着的。”
沈渡听她如此正中他送的东西,心中愉悦,他看了看她那双水润的眸子,温软又满是柔情。
“没带便罢,这个给你。”
沈渡从手腕上退下一串黑色佛珠送到她的手腕深处,再用衣服遮住,从外面便看不出来什么。
姜月窈细瘦的胳膊猛地被一片冰凉滚过,他的手伸进衣服里面握住她的臂弯,确保那串佛珠牢牢地套在她的胳膊上。
他的指尖若有若无地擦过她的皮肤,被他碰过的地方汗毛竖起,像是一根根软刺。姜月窈眼里含情脉脉,却迅速抽回了手。
沈京墨道:“此物宫中识得的人甚多,非紧要关头不可漏于人前。”
姜月窈垂首盯着腕间的佛珠,乌木所制佛珠颗颗圆润饱满,泛着温润的光泽,珠子表面被盘得油亮,想必是经常随身带着的。
难怪他说宫中认识的人甚多,若是危急关头她拿出来,旁人多多少少看在他的面子上留她一条命,是个很好的物品。她眸光微动,盯着佛珠,心上有一瞬间的触动。可她转眼便看她衣角的龙纹,明丽的黄色刺着她的眼,她有片刻的眩晕,只是一瞬间,她便就想起她是因何入的宫。
“多谢殿下,有了此物,奴婢心便安了。”姜月窈道,“奴婢自入了姜府就三月有余未见过娘亲,实在想念,殿下能不能让我见娘亲一眼。”
沈京墨闻言冷下脸,不悦道:“此事风险太大,容后再议。”
沈京墨沉下脸的模样和沈渡有几分相似,姜月窈有几分胆战心惊,可若是仔细瞧,他同沈渡的差别还是很大的,最少同他相处,她没有如芒在背的恐惧感。
姜月窈敛下眼里复杂的情绪,低低地应了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