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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chapter.6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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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临近八月份简司年越烦躁不安,他的心里自动安装了一个沙漏,细沙流逝,他的安全感随之瓦解。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焦虑为什么这么强烈,甚至影响到了两人的日常。
太阳大,温槐序给他撑伞抹防晒霜。
晚上睡不着,温槐序能陪他聊一整夜。
打靶怎么都中不全,温槐序三两下替他赢来想要的玩偶。
但这样反而让他的焦虑更严重。
简司年一闭眼就能梦见她的背影,惊醒后,他感觉空落落的,手放在电话号码上迟疑不决。
温槐序对他简直无可挑剔,这种好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幸福指数爆满。唯独他跟犯病似的,越好越怕。
凌晨四点多,天暗蓝模糊。
他实在辗转反侧睡不着,趿着拖鞋来到阳台吹风。
城市欲醒,居民楼静得听不见声。
简司年握着手机,食指不停地敲打着外壳边缘。
半晌,他拨通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对面很快接通。
“喂?”
“我想看海。”
电话那头静谧不语,简司年抬头看着那片破光的云层。
他自己都觉得这个想法离谱,凌晨四点,去哪看海?
空气中好似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脖子,让人喘不过气。自暴自弃的,他想,要不算了吧。
别拖着她了……
电话窸窣一阵,温槐序的声音依旧轻柔。
“收拾一下。”
“什么?”
“距离松桥市最近的有海的地方是溪城,我买了六点四十的高铁票。我们可以在车上听歌,吃个早饭,带着相机,拍照,去看那片心念的海。”
怕他没听清,温槐序又重复了一遍,一字一句,咬字清晰:
“简司年,我们去溪城看海。”
她又一次,纵容着自己。
无理取闹也好,天方夜谭也罢。
其实这通电话很打扰吧,可她没有丝毫怨气,温柔地告诉他,我们可以去看海,无论何时。
简司年咬紧下唇,抑制着腔音,说:“好……”
“对了。”温槐序笑笑,说,“我睡不着,一直等着你的电话。”
言外之意,你没有打扰到我。相反,她在期待着。
这句话开口简司年心软了一地,恨不得飞到她面前把她揉在怀里哭诉。
总有人为你的疯狂与之共舞。
简司年记不清那天的海的样子,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温槐序的眼睛比海更漂亮,以后他想看海再也不用奔波了,有一片汪洋,在他身边。
“下次去丽都看日出吧。”发丝飘扬在身后,温槐序倒着走,一双清澈的眼弯弯。
下次。下次是什么时候?
或许是明天,也可以是现在。
无论什么,只有想见的人一起就够了。
微风轻拂,沙粒和海水的味道混杂,简司年把下巴抵在少女的右肩,两人看向镜头,拍下一张合照。
天色蒙亮,破晓时分。
他们蹲下,在沙滩上写下誓言。
“如果你以后不喜欢我了……”简司年话开了个头就说不下去了,叹气道,“算了,不说以后,你还是继续喜欢我吧。”
温槐序看着他用食指加深沙滩上的字迹。大概是一夜未眠的缘故,他脸色不太好,眼皮耷拉着没什么精气神,松软的头发有点炸毛,像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他这几个月担惊受怕,温槐序本以为多陪着他就能让他安心。实则不然,他胡思乱想的速度令人发指,稍不注意温槐序就能感觉到他枯萎的心情。
不该这么伤心的,他们还有很久的以后。
“简司年。”温槐序站起来,风吹动她的裙摆,海浪拍打着石块儿,潮涌一波又一波。
“别害怕,我会一直爱你的。”
直白的许诺回荡耳边,简司年收回写字的手,握拳起身。
“抱我。”
熟悉的皂香带给他安心,怀中的温度真切,他贪婪地温存爱人的气息。
温槐序临行的前一晚,几人约了饭又去泡网吧。
她不喜欢悲伤的气氛,这样也好,大家一起开开心心打打游戏。
“哎呀,咱兄弟姐妹几个以后是各奔东西了。”路轶靠着躺椅,感叹。
他被本地一所公办专科录取,刘洋洋也在本地念民本本科。简司年开学去丽都师范大学,谈研熙也考上了那儿的一所211。
五个人三个地儿。
谈研熙喝了口水,吐槽:“说得老死不相往来了一样,暑假寒假小长假,总有聚的时候,你要是想视频骚扰我也勉强能搭理你。”
“那可太包容了。”路轶虚假地鼓掌,对着刚开机的电脑一顿捣鼓。
他们留在国内的当然有机会聚,但温槐序在国外,不到毕业基本不会回国。
“我下好了,我们五排吗?”刘洋洋后仰,露出脑袋问。
路轶邀请几人组队,口出狂言:“来来来,让你们看看什么是神的实力。”
简司年嗤笑:“神的陨落吧。”
网吧内冷气足,鼠标的点击声此起彼伏。
温槐序受不了这么低的冷气,趁着选角色的空隙摩挲双臂。
外套披在了她身上,简司年替她拢好。
“还冷吗?我去找前台拿张毯子。”语毕他起身,问前台拿了张小毛毯。
这下暖和不少,温槐序笑了笑,眼神示意他游戏开始了。
游戏版本更迭的速度很快,温槐序差不多有一年没打过了,一时间手生。
一个小时下来,他们成功创下十二连跪的记录。
“哈哈哈哈……”路轶笑得像冷宫疯掉的妃子,毫无感情,全是麻木。
神,静静地陨落……
刘洋洋摸了摸烫红的脸,估计主机都没他脸烫。
游戏果然还是得看手感。简司年扭了扭脖子,起身去前台拿水。
老板正大大咧咧靠着椅子看球赛,连有人来都没注意到。
简司年伸手敲了敲桌子:“老板,拿五瓶矿泉水。”
“啊……”老板眼珠子转向他,撑着椅子把手站起来。
这家店他和路轶几人上学时经常来,就连最开始和温槐序认识那会儿也是在这家网吧。老板也对他这位常客相当熟络,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来。
“毕业了?”
“对。”
“以后和朋友们常来啊,这三年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长时间见不着你怪念叨的。”
简司年笑了笑,准备扫码付钱:“我开学要去丽都了,老板你什么时候在那儿开个分店,陪读一下我这个异乡游子?”
“你小子想得还美。”老板尾音上扬,反手将付款二维码倒扣在桌面,“水就当我请你们的了,毕业快乐。”
简司年接受了。
老板视线往后,突然问了句:“那女孩儿跟你们一起的?”
“哪个?”简司年回头。
“从左数第三个。”
简司年默数着,最后目光落到温槐序身上。她摘了耳机低头回手机消息,披散的长发滑落遮挡住侧颜,回完消息她又在自己的小包里掏了掏,放了两颗糖在旁边的空位。
“哦——”简司年眼底蕴着温柔,向他介绍,“那位是我女朋友。”
老板脸上堆满戏谑,笑眯眯道:“难怪,之前就老见她往我这儿跑,上了机也不打游戏,摊开书搁电脑面前写作业。”
“看那小姑娘长得干净乖巧的,不像是叛逆。我还以为她家里出了什么事儿,宁可泡网吧也不愿意回家。”
简司年愣住了,嘴角的弧度慢慢平缓,最后绷成一条直线。他默了几秒,感觉浑身被冷水侵泡过一样,钻心地冷。
老板换了只腿站,姿态随意,继续说:“我也是担心她,毕竟一个姑娘家,就问了一句。”
“结果她说她在等人,还向我打听坐那个位置的人是不是每天都来。”说着老板指了一下对面的位置,正好是简司年刚才坐过的。
“我一看,诶,那不是你经常坐的吗?我就问这小姑娘跟你是什么关系,找你有什么事。她只说是你同学,其他什么也没说。”
“我本来想着把这件跟你说的,但后面你好几天没来,我当时也忙着其他事儿,就给忘了。”
简司年捏紧了拳,全身的冰冷让他僵硬地抬不起脚,他转头再次看向刚才的机位,温槐序趴着,脑袋朝向他的位置。
他不知道这段故事,也不知道自己颓丧的日子有个人这么看着自己。
这不是偶然,是她怀揣着赤心,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
晚上十一点,大家在网吧门口道别。
温槐序脱下简司年给她的外套,搭在臂弯上,偷偷去瞥旁边沉默的人。
简司年从拿水回来起变得安静,整个人充斥着丧气阴郁。他好像在走神,眼睛只盯地面不看前方。
“简——”
她的话被一个拥抱打断,对方将她圈在怀里,抱得很紧。相近的距离,她还能闻到简司年身上淡淡的薄荷糖味儿。
温槐序不知道他怎么了,却还是轻拍他的背,安抚着他。
肩膀传来异感,男生的眼泪啪嗒掉落,重重砸在她左肩。
温槐序拍背的手一滞,紧接着,是他哽咽抑制的声音。
“你转校,是为了我……”
“你帮我补习,帮我说话,帮我洗刷黑锅,帮我打破谣言……”
“送我礼物,给我过生日,还让卓如风献血……”
“你做了很多,都是为了我……”
温槐序垂眸,轻轻叹了口气。
她伸手擦拭着男生脸上的泪珠,温柔道:“简司年,我有家人,朋友。他们都很爱我,甚至这些爱完全超出了我对爱的理解。他们所给予我的,远远超出了一颗心的容量。”
“是他们给我的爱让我也有了去爱别人的勇气,所以我是为你而来的,我想把幸福分你一半。”
我见过你的开朗洒脱,也见过你的失意颓丧。
十六七岁的少年正当热烈,我希望你也是这样的少年,痛苦也没关系,总会有人让你感到幸福。
简司年所有的情绪都在此刻到达顶峰,在他被谣言裹挟众人驱避的五年,有人一如始终地相信他,靠近他。
他哭得眼睛干涩,缓了好半天才抬起一双湿漉漉的眼睛。
“你是天使吗?”这是简司年唯一的念头。
温槐序好笑地轻轻摇头,用湿巾替他擦脸。
燥热的夏天连晚风都冒着热气,她细细地整理好男生的衣领,捧起对方的脸颊亲上一口。
“不是,我是温槐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