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她喜欢我》逐昉

53、chapter.53

　　六月，高考如期而至。

　　三中办了场隆重的出征仪式，高一高二的也被拉去充当气氛组。

　　高考结束的那天晚自习格外聒噪，高三楼亮着几间教室，一群学生卷起草稿纸吼得撕心累肺，希沃白板上放的是《海阔天空》，明明就四五个人，却唱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正在上课的高二老师受不了，拉着巡逻的孔富提了两句。

　　孔富摊手表示无奈：“我跟他们年级主任打过电话了，老王说这群孩子好不容易熬完了苦海，随着去吧。”

　　教室里的风扇吱嘎吹，温槐序侧耳听着对楼不成调的歌曲，手中的笔转动，在语文书书封写上一句话。

　　距离高考还有……

　　“三十天！”路轶生无可恋，哀嚎道，“距离放暑假还有整整三十天……”

　　“你叫什么，不都这么过来的？”谈研熙觉得他大题小做。

　　“这次不一样了。”路轶做作地抹去眼角不存在的泪，“上一届高考结束，咱们就是准高三了，暑假还得补课。”

　　“细算下来，我们暑假能有两个星期吗？”

　　“那你应该祈祷暑假作业少点。”简司年从桌洞里抽出下节课要用的书，笑道。

　　这会儿大课间，教室里极其活跃，空气中弥漫着不知名的零食味儿。

　　“我听我们老班说这次补课从十二号开始，一直到八月二十号。”刘洋洋坐在温槐序的位置上，说。

　　路轶倍感绝望。

　　温槐序从办公室回来，刘洋洋起身让座。

　　“怎么了？”放下手里的练习册，温槐序问。

　　“补课的事儿，这个暑假大概是我们最短的一个暑假了。”简司年说。

　　路轶：“最累的一年要来了……”

　　温槐序笑笑没说话。

　　周天。

　　温槐序和云知几人一起去参加机械创新大赛，一行人集思广益最终捣鼓出来了仿生蜗牛。

　　做出来了是一回事，做成什么样又是另外一回事。

　　江问天大言不惭，说：“咱们这只蜗牛绝对是一骑绝尘的。”

　　温槐序和其他人尴尬地笑笑，连推带拽地把人拉走，省得他在其他选手面前口出狂言。

　　“我有点后悔拉你同盟了。”云知扶额。

　　江问天倒是毫不在意，只听自己想听的。

　　等待开场的间隙，温槐序拿出单词本记忆。

　　简司年没打算回家的。

　　但简锋今天生日，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良心不安，抽空去商场挑了块儿表。

　　对简锋这种生意人来说，时间堪比金钱，送块表已经是简司年能想到最合适的礼物了。

　　他中午饭点儿回的家，家里没人。

　　转悠了一圈，简司年把礼物放在茶几上。

　　楼上有间门开了，简明钰趿着拖鞋走出来。

　　见到简司年，他稍稍愣住，随即露出得体的笑，唤了句：“哥。”

　　简司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家里没人不用装得一副兄弟情深。”简司年嫌弃道，“怪渗人的。”

　　简明钰表情淡了下去，瞥见茶几上的礼物。

　　“过生日？”他扶着栏杆下楼，“父亲今天有生意要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家。我妈约了人，中午不回来。”

　　简司年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简明钰不装的时候虽然不讨人喜，但也不讨人厌，如果是这样的相处方式，简司年不是不能接受。

　　交代完情况的简明钰没再客套，掠过他走向厨房。

　　呆在这儿也多余。简司年上楼，路过简明钰的房间。

　　他没有窥探之意，只是透过门缝恰好看见了一张照片。

　　一张让他血液凝固的照片。

　　简明钰知道简司年上了楼，但迟迟听不见关门声，他感觉不对劲，纳闷地探出脑袋，然后就看见简司年站在自己房间门口走不动道。

　　“你认识孙海威。”不是疑问，是肯定句。

　　简司年站在楼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认识。”简明钰平静道。

　　那一瞬间，简司年想了很多。

　　想到高一开始就被莫名找茬，想到王太受人之托，想到前不久那群拿着棍棒的人。

　　他以为是自己运气差。

　　殊不知，有人在背后操控着一切。

　　简司年忽而觉得疲惫，双手搭在棕红色的围栏上。

　　“我就这么值得你恨吗？”

　　简明钰依旧淡定，丝毫没有被戳破的心慌的崩溃。

　　“对，我恨透你了。”他扯出一抹笑，仿佛说的是一句简单的问候。

　　恨你的无能造就我的压力，恨你的存在遮盖我的荣光，恨我这么努力到头来还是一无所有。

　　简明钰舒出一口气，缓缓说道：“我比你小两岁，跳级，保送，拿奖。我比任何人都努力，我学得也比任何人都多。”

　　“但简锋的遗产转让书的只有你的名字。”他重重咬下三个字，“只有你。”

　　所以他怎么甘心？

　　简司年被压得喘不过气。

　　机械创新大赛圆满结束，温槐序几人得了三等奖。

　　“感谢大家这些天的努力！”云知站出来鞠躬，“我请大家吃饭，想吃什么随便点。”

　　江问天和卓如风捧场地鼓掌，唐璟淡淡地笑了笑，跟着大家一起挑选。

　　“火锅？烤肉？汉堡套餐？”几人围在一起讨论不停。

　　温槐序正在回复手机消息，云知勾住她的脖子，笑吟吟：“江问天那小子绝对逮着机会宰我一顿呢？你怎么不去？”

　　“我吃什么都行，不挑的。”温槐序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

　　一通电话打了过来，是路轶的。

　　温槐序找个清静地儿接通。

　　“喂，槐妹！——”

　　温槐序最终没能去聚餐。

　　路轶打电话来说联系不上简司年了，去他出租屋找也没人在家，发消息不回，给他急得要死。

　　收到消息的还有谈研熙和刘洋洋。

　　几人在路轶家的饭馆碰面。

　　“什么情况？什么叫联系不上？”谈研熙也有点急。

　　现在出门人人都带着手机，就算快没电了也能扫个充电宝，总之办法比困难多。

　　“他也没告诉我今天要去哪儿啊？”路轶满头大汗，“我寻思着慰问一下孤巢少年，敲门半天没人应，用备用钥匙进门也没看见人。”

　　“大白天的人还能凭空消失？”刘洋洋诧异。

　　几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现在报警根本立不了案，监控也不是那么好差的。最重要的一点，他们不知道简司年想干什么。

　　“我之前听说司年他们家挺有钱的，你们说他是不是被绑架了？”路轶推测道。

　　“肥皂电视剧看多了。”谈研熙无语。

　　家？温槐序脑中一闪而过。

　　温槐序：“他是不是回家了？”

　　“家？……”路轶迟钝了一下，迅速反应过来，“对呀！”

　　“不过我们都不知道他家在哪……”刘洋洋弱弱开口。

　　“而且在家也不至于连消息电话都回不了吧。”谈研熙说，“除非被囚禁。”

　　几人看向她。

　　谈研熙：“……”

　　谈研熙：“我只是猜测，没有咒他的意思。”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做点什么。

　　好在温槐序手机里有杨素琴的联系方式，问个家庭住址应该不算难事。

　　然而简司年填的地址一直是出租屋。

　　温槐序变得焦虑不安。

　　“走！”路轶一拍桌子起身，“咱们去找，学校饭馆，只要是他可能去的地方通通翻一遍！”

　　“理海市就这么大点地儿，除非他出市，或者长双翅膀飞了！”

　　他激昂的情绪感染了大家，事不宜迟，几人分头行动。

　　“哎！都快五点了你小子去哪！”孟茹萍看见他们匆匆忙的样子，问了句。

　　“十万火急的大事！”三言两语解释不清，路轶拉开门就跑。

　　路轶回学校看看，刘洋洋去广场找找，谈研熙则去简司年出租屋周围转悠。

　　温槐序去了高铁站。

　　她一边赶路一边联系云知，云知交友广，简明钰好歹也是参加过不少竞赛的人，说不定能搭上线。

　　几番周转下来温槐序拿到了简明钰的电话号码，但无人接听。

　　搞什么？温槐序心里的不安被放大，她总觉得这事儿跟简明钰脱不了干系。

　　温槐序在高铁站逛了一圈，没看到简司年的影子，其他人也纷纷发来短信，没找到。

　　天空中晕染着橙紫色的霞光，与周围悠闲的人群不同，几位少年忙碌地穿梭在各大人群。

　　温槐序一路上想了很多。

　　为什么好端端的联系不上？为什么一声不吭地消失？为什么不敢开口吐露心声？

　　明明大家……都很在意啊……

　　骑着自行车的小孩儿按铃飞驰，汽车鸣笛扬起一阵尾气，沿街亮起商铺的霓虹灯，烧烤滋滋冒着热气。

　　周围越是热闹，温槐序越是感觉冰冷。

　　她还记得之前两人在操场看台上聊天，简司年随意将手里的矿泉水瓶立在脚边，说：

　　“你看，我像不像一座孤岛？”

　　她那是没有回答，而是将自己手里的易拉罐立在矿泉水旁边，用实际行动告诉他。

　　路轶也凑过来，好玩似地斜立起自己的可乐。刘洋洋喝的脉动，两指夹着瓶口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翻转，虽然没有立起来。

　　谈研熙很给面子地坐过来，手中的空瓶子也加入其中。

　　一行其形各异的瓶瓶罐罐排列着，五颜六色的包装图案扎眼，罐子里还冒着气泡。暖洋洋的天很适合睡觉，几人慵懒地舒展腰肢，讨论着下午的课程和晚上的饭食。

　　台阶上爬过一只蚂蚁，刘洋洋倒霉被咬了一口，难受地当场扭曲，整个人往路轶身上挤。路轶挨着简司年，重心不稳之下，他长腿一蹬不慎碰倒了面前的罐装汽水。

　　汽水咕噜咕噜往外流，惊慌失措下，他们毫无厘头地干了个杯。

　　所以，他不是一座孤岛。

　　从来都不是。

　　温槐序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脚板心隐隐做疼。

　　天色渐晚，夜幕浓暗。

　　路灯排排亮起，温槐序撑着腰喘口气。

　　片刻后，她缓缓抬眼望向对面，平静地掏出手机发消息。

　　“我找到简司年了。”

　　远处的公园里，小女孩高兴地展示着自己手里的积木城堡。

　　“这个是门，打开就可以进来了！”小女孩对自己的设计相当满意，热情地邀请简司年进来参观。

　　“哥哥进不去的啦。”简司年温柔笑道。

　　小女孩认真想了一下，果断拆掉了城堡。

　　简司年都愣住了，这个城堡可是搭了两个多小时，有人想凑近点瞧瞧都被小女孩护食般护着，现在竟然说拆就拆。

　　“你不是最喜欢这个城堡了吗？为什么要拆掉呢？”简司年蹲麻了，干脆直接盘腿坐在地上。

　　小女孩手上动作没停，理所当然道：“因为你进不去啊，我想建的是能够邀请朋友进来玩的房子。”

　　说着她一块块儿搭建起了地基。

　　简司年哭笑不得，除非他变成小人，不然怎么可能钻进小小的积木。小孩子真是既天真又单纯，脑子天马行空。

　　小女孩的重建只完成了一部分就被叫回家了。

　　看着母女远去的背影，简司年慢慢起身，拍打干净身上的灰尘。

　　“司年——！”

　　中气十足的叫喊让他瞬间回头，身后是一群熟悉的脸庞。

　　“你大爷的！我们担心死你了！”路轶还在吼，脸涨得通红。

　　简司年鼻子一酸，眼睛干涩起来，他战术性仰头看天，十几秒后，他笑着，奔向骂咧的朋友。

　　简司年，回家了。

　　“我去！洋洋你栽下水沟了？这么这么臭？”

　　路轶本想再谴责几句简司年，奈何刘洋洋身上的味道实在难以忽视。

　　“我去翻垃圾箱了……”刘洋洋自己都觉得荒谬。

　　当时碰巧往垃圾箱那儿看了一眼，莫名的，他想起之前简司年的话。

　　鬼使神差下他挂着半截身子一通翻找，人没找到不说，自个儿还没稳住一头扎进去。

　　好在都是些干垃圾，不敢想要是沾上汤汤水水他该怎么活。

　　“不行了，你赶紧回家洗个澡，太难闻了。”路轶捏住鼻子。

　　谈研熙往旁边挪了两步，也被熏得不轻。

　　简司年刚想说两句，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扭头问温槐序。

　　“现在几点了？”

　　“六点三十五。”温槐序看了眼手机。

　　一阵沉默。

　　“我靠！还有晚自习！”

　　“五分钟能赶到吗？开玩笑吧？！”

　　“有共享单车，扫一辆！”

　　“就算是两双腿蹬出火星子了也不能停啊！”

　　“反正都要迟到，要不然旷了？”

　　“那我妈非得打死我不可！”

　　众人手忙脚乱，好歹是人手骑上了一辆蓝色共享单车。

　　晚风微凉，少年们肆意感受着夜景，欢呼声盖过车鸣喧嚣。

　　简司年骑在后面，温槐序在他身后。

　　虽然很肉麻，但他由衷地想——

　　谢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