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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chapter.14 ...

  •   温槐序第三次把薄荷糖放在旁边人桌子上时,简司年终于偏了偏头看向她。

      “你不开心吗?”温槐序问。

      他从昨天下午放学那会儿就没怎么说话,现在第二天上午都快过完了,他还是不理人。

      温槐序是那种有话就直说的人,比起憋在心里等别人去猜,她更习惯当面解释清楚省去不必要的麻烦。

      “没有。”简司年下巴埋在校服领口,睡眼惺忪,“我很困。”

      其实昨天看见她和章文勋一起讨论数学题时,心里还是有说不清的异样滑过,但很短暂,也不至于让他这么颓丧。

      真正让他闹心的是昨晚那事儿,简锋硬催着他回家吃顿饭,结果才坐了两分钟一场不愉快的家庭争吵就爆发,饭也没吃几口闹得不欢而散。
      不愿多想,简司年一头扎在桌子上。

      到中午饭点也没起来。

      路轶见怪不怪,和刘洋洋勾肩搭背的走了。

      温槐序抿了抿唇,看着旁边人的后脑勺。

      他安静的时候是这样,不开心的时候也是这样。

      自以为藏的很好的情绪,其实无意间就流露了出来。

      发呆,不想说话,眼神空洞。
      像是自己砌筑了一座与人隔绝的围墙,灰蒙蒙的石砖将人框得密不透风。围墙内什么也没有,不长花不生草,光秃秃的壤土变成一片沙漠,死气沉沉。

      “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吧。”路轶扒拉着餐盘里的菜,说,“悲春伤秋?这么形容好像也不对,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司年挺抗造的。”

      温槐序盯着碗里的紫菜蛋花汤,说:“是吗?”

      听路轶的意思,这种情况持续的时间还不短。

      刘洋洋咬着筷子,回忆了一下:“其实司年脾气比之前好了很多,我跟他一个初中的,他那会儿才是真的狗见了都绕着走,学校的人都怵他。”

      这段往事路轶不清楚,连忙追问:“怎么个事?”

      “嗯……”刘洋洋顿了一下,开始娓娓道来。

      简司年是初三那年突然转过来的,恰好安在了他们班。

      一开始大家也没觉得有什么,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他突然和自己的同桌起了冲突,晚自习把人按在桌上打。

      刘洋洋当时坐他前几排的位置,听见动静回头,看见少年那张面若冰霜的脸。

      冷,刘洋洋只能用这个字来形容。

      他眉眼间带着烦躁,按着他同桌的那只手的小臂上青筋暴起,一直蔓延到手背。

      这件事过后他被学校勒令退学,但他家里人好像挺有背景的,把他保下来了。只是被他打的那个男生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回家修养了个一段时间。

      也没人敢和他坐一起,旁边的位置一直空着。

      初中学校就那么大点地儿,有点风吹草动都能传个十万八千里的。简司年走到哪,议论声就在哪。

      再后来他上课睡觉,逃课,去网吧打游戏。
      也不在乎那些议论,整个人自暴自弃的。

      刘洋洋那会儿也是个失足少年,沉溺于网吧游戏。两人在网吧能碰上,于是刘洋洋见证了他一桩又一桩烂事。

      直到中考前几个月,刘洋洋幡然醒悟,自己不能再这么玩下去了。

      十四五岁的年纪心智不成熟,像刘洋洋这样玩了两三年最后关头才想起来攒把劲的人占多数。办公室挤了又挤,班上人相互问了又问,那段时间备考氛围还不错,一下课大家都不怎么出教室,全埋头刷题背课本。

      刘洋洋为了防止自己的玩心,主动申请了住校。

      他底子真的很差,复习几乎是从初一的课本看起。

      每天晚上就搬着根小板凳蹲在宿舍晾衣服的露天过道,刚洗完的校服还滴着水,晾在铁栏上一滴一滴击打着地面。

      古有水滴石穿锲而不舍,今有他刘洋洋水滴头顶临时抱佛脚。
      夏天蚊子肆虐,他备了瓶花露水在旁边,一会儿喷一下,搞得别人晾在上面衣服上也沾了点花露水味儿。

      一样的夜晚,刘洋洋把磁吸小台灯安在铁栏边,借着灯光琢磨数学题。

      旁边什么时候坐着个人他也没注意,直到烟味儿飘过来,他才捏着鼻子皱着眉看过去。

      月亮很圆,整个过道都照得亮堂。

      简司年就靠着铁栏,蓝白色的校服外套松垮垮套在身上,站姿散漫。
      头发长得遮眼,烟头的红光忽闪忽闪,他手轻轻抖落那一点烟灰。

      刘洋洋没忍住捂着嘴咳了一声。

      简司年慢慢抬眼看着他。

      刘洋洋一颗心紧绷,坏了,他不想被按在地上打啊!

      但简司年只是扫了他一眼,然后掐灭了手里那根才燃了个头的烟。

      刘洋洋松了口气,简司年绕过他准备离开。

      忽然,他余光瞥到板凳上摊开的练习册。

      刘洋洋背着他不敢转身,大气也不敢喘。

      结果对方只是伸出手,食指在一道题上面点了点。

      “添一条中垂线。”

      刘洋洋身体抖了抖,反应过来:“啊?”

      “啊?”路轶张大嘴巴,“就这?”

      “你懂那时候他的压迫感吗?我真的特害怕他揍我一顿,还有几个月就中考了!”刘洋洋几乎是吼出这句。还好食堂也嘈杂,没人注意到。

      “所以你考上三中,还多亏了司年?”路轶眼睛瞪得老大。

      刘洋洋点点头。

      初三那会儿办公室门槛都要被磨平了,老师们优先照顾那些成绩中上的同学。至于那些下游的学生,几乎是被划为职校的范畴,不怎么顾得上。

      加之刘洋洋基础差,给他讲题几乎得从最简单的公式讲起,太耗费时间了。

      临近中考,大家都最缺时间。

      老师讲的听不懂,同学又没时间给他讲,他自己一个人大晚上在过道也琢磨不明白。

      于是简司年出现了,如同救世主般,带着一箩筐的知识点降临。

      相处久了,刘洋洋也对他改观,甚至觉得当初他打人那事儿也另有隐情,大着胆子问了一嘴。

      简司年没回答。

      这件事一直到毕业也是个迷。

      “不对啊,司年去年期末才考四百,比我还低。”路轶摩挲着下巴,大惊,“难道他在扮猪吃虎?”

      “那我就不知道了。”刘洋洋耸肩,“我倒是觉得他脾气好了不少,以前都是一言不合就开打,现在打架前还会讲道理,跟外交官谈判似的。”

      “就上次王太那事儿吧。”刘洋洋放下筷子,脖子前倾,“王太非要去加那姑娘微信,那姑娘不愿意——要是我我也不愿意,王太一副贼眉鼠眼,看着就猥琐。”

      他这么一提,路轶也想起来了。

      他还纳闷简司年好端端坐着玩游戏怎么突然站起来,原来看到人家姑娘被骚扰了。

      “所以还有一点。”聊完上次那事儿,刘洋洋又说,“我觉得他现在整个人挺丧的,你们懂吗?就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感觉这样也行,那样也行,没什么生活的劲儿。”

      “他不一直这样吗?”路轶挠挠头。

      “确实是这样,可……可是……”刘洋洋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扭头看向温槐序。

      “可是他不该这样。”温槐序接过他的话。

      “对!”刘洋洋拍掌,“就是这个意思!”

      刘洋洋:“我认识司年以后才知道流言蜚语有多可怕。那些他做过没做过的事儿都会因为他之前的行径被扣上黑帽子,走到哪都被嘴两句。”

      “不分青红皂白的偏见,那些人根本就不了解他,说风就是风,说雨就是雨的。我给他们解释还不信!”

      温槐序眼神扫过他因说话激动涨红的脸,指尖在冰凉的餐桌上点了点,淡淡道:

      “对,偏见。”

      小学时班上有个调皮鬼,总喜欢捉弄别人,大家都很讨厌他。
      有次班上有同学的零钱丢了,大家都不约而同猜测起是那个调皮鬼。

      七嘴八舌下,猜测被说成事实,嫌疑犯变成了真凶。

      温槐序坐在位置上,听着他们一人一句。

      “我觉得是他,上次他还拿过老师的粉笔呢。”

      “我也觉得是他,他之前一直偷偷跟着别人。”

      “我也觉得!”

      “我也觉得……”

      “肯定是他了,他就是个小偷!”

      “就是他就是他!”

      “……”

      “觉得”这个词好像很不负责任,一句“你觉得”,一句“我觉得”,没有证据就可以凭口沫淹死一个人。

      温槐序在草稿本上来回地写着“觉得”这两个字。

      觉得就是对的吗?

      觉得就可以定论一切吗?

      最后,丢钱的同学在自己的桌肚最里面找到了那张丢失的五块钱。

      “什么嘛,原来不是他啊……”

      “他为什么不解释啊?害我们白猜了……”

      “反正他不是好孩子……”

      “不是好孩子就可以随便被别人冤枉了吗?”温槐序突然站起来,手指着其中一个男生说,慢条斯理道,“那我觉得你也不像好孩子,我的铅笔不见了,肯定是你偷的吧。”

      男生梗着一张脖子,脸涨红:“你胡说!我才没有!我都没有去过你位置!”

      “是吗?”温槐序眼神轻轻扫过他的脸,说,“那你有证据吗?”

      她视线一一掠过刚才一口一个“我觉得”的人,语气冷淡:“你看见他没拿吗?你看见了吗?你们看见了吗?”

      大家摇摇头。

      温槐序扬了扬下巴:“瞧,没人看见。”

      没有人可以替你作证所以这口锅理应背在你身上,不管你说什么,只要我们“觉得”,那你就是小偷。

      这样对吗?

      男生都快哭了,语气哽咽:“我没有……我不是……”

      “对,你没有。”温槐序说这话时眼睛看向那个被大家冤枉的调皮鬼,随后又转回来,“没有证据随意猜测别人,事后真相大白又一言不发。”

      “这叫冤枉。”

      “所以,现在可以道歉了吗?”这话是对着一群人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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